崔少言像个树袋熊一样扑了上来,付靳后退一步好容易稳住他:“怎么了?”
跟来的橘子惊慌失措窜到了付靳肩膀上,龇着獠牙炸着毛。
这儿黑得崔少言连对方的脸都看不太清,听清是付靳的声音以后人才稍微回复过来:“有蛇。”
“没有蛇。”付靳僵着身体动弹不得,“你先下来,我站不住了。”
崔少言很是震惊,才发现自己为了远离地面,直接整个人挂到了付靳身上,像抱着根铁柱子。
“操。”崔少言松开对方着了地,仔细看了很多遍,那条蛇并没有跟来,“它刚才真追着我。”
夜风呼呼拨弄着茂盛生长的野草,明确地告诉崔少言这是他听错了。
真他妈尴尬。
“你好好送药,怎么跑这儿来了?”付靳打开手机手电筒,“我一直打不通你电话,你这是送药送出了服务区。”
“我这是散步!”崔少言整个人不好了,“你们这什么野岛啊,还有没信号覆盖的地方?”
“我要没来接你,你就要散一晚上步了。”付靳举着灯照着黑漆漆的林子,“你车呢?”
“我没喊你来接我。”崔少言说,“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我自己散完步了自然会回去。”
他承认,他是有那么点儿恼羞成怒了。
另外就是,明知道付靳这是好心对他,可他心里就是有种自己也没法理解的逆反情绪。
付靳沉默了好半晌,不知道是不是在发火,崔少言又突然有点儿害怕。
对方要真就这么扔下他走了咋办?
“…你别倔。”付靳叹了口气,“你这种硬要跟人拧着来的习惯,是要吃大亏的。”
崔少言不说话,事实上付靳是没说错。
“出了什么事情就直说,我不是你的监护人,不会责怪你。”付靳将橘子从肩头抱了下来,“下回找不到路就马上给我打电话,我会来接你。”
“你自己亲自跑出来,那不是白请我送药了吗。”崔少言转过脸。
“一回生,两回熟,你总不可能每回都迷路。”付靳说,“你车是在里面吗?把它推出来我们回诊所,老付煮了你的饭。”
崔少言站在林子入口处,有点儿犹豫。
蛇还在里面呢,除了蛇指不定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动物。
“让橘子陪你去吧。”付靳将猫塞给他,“猫吃蛇。”
“你确定?”崔少言一接手,橘子便快乐地伸着懒腰往他怀里钻。
“还是要我陪你进去?”付靳问。
“不用。”崔少言立马拒绝。
他就怕再有什么动静,吓得他再往付靳身上窜一次。
“别再走丢了啊。”付靳举高手电筒的光给他照明。
“走丢你大爷!”崔少言暴躁地吼。
崔少言实在很震惊,他走丢的地方离付靳的诊所有十万八千里远,两人一前一后骑着车,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他都不确定付靳是怎么找到他的,想到付靳可能找了他好半天,他就为闹脾气感到不大好意思。
院门外的灯笼已经亮起来,离得很远便能闻到饭菜香。
“回来啦?赶紧洗手吃饭,等好半天了。”付育新正打开折叠桌,“怎么回这么晚啊?”
崔少言张了张口,想老实承认说自己迷路了,结果付靳随口接了话。
“我带他转了转,熟悉一下岛上的路。”付靳走去院子里那个独立卫生间洗手。
“黑灯瞎火的,要转也不白天转。”付育新走去端菜,“现在小孩儿都机灵得很,跑两遍就都认识了,哪儿还用你教啊。”
“还是要教的,我不大会认路。”崔少言跟着去洗手。
付靳和他擦肩出来,笑了笑走去招呼橘子吃猫粮。
“别管你那猫了,先吃饭不行吗。”付育新这头已经摆好了一桌,“这猫每天到处跑的,你洗了手又摸它不就等于白洗了吗!”
付靳顾自往食盆里倒好猫粮,橘子高高兴兴地上前去,刚低下头要吃就又抬起来,四处找崔少言。
这猫儿一直有等齐家里人吃饭的习惯,这会儿一直老老实实蹲到了崔少言撒完尿洗手出来。
“吃饭吃饭!”付育新揭开锅盖,“今天煮糖醋鱼,不知道成功没有。”
付育新手艺一直很好,崔少言住进付靳家这些天没少吃他烧的菜,但很少像这样到院子来和他们一起吃。
热菜刚出锅味道更香,崔少言本来就到了饿的时候,夹了一筷子鱼,再舀了一大勺鸡蛋水豆腐。
“你过来是帮了我们大忙,季节更替诊所里看病的人多,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付育新说。
“医学上的事儿我帮不上忙,有什么需要…搬搬抬抬的都可以喊我。”崔少言说。
付靳没忍住笑了声。
“周末过来让付靳教你煎药。”付育新说,“很简单,学会了比送药轻松。”
“好。”崔少言应道,实际他不怎么喜欢中药那味儿。
闻起来就能想象出喝下去有多苦,先前付靳给他送的酸枣仁汤也是中药汤剂,虽然不苦但味道怪异。
崔少言只喝了一半,就悄悄给他倒卫生间了。
“以前也请过学生帮忙,大家一开始都笨手笨脚的,你不用紧张。”付育新一喝酒话就会变得比平时多很多,“有什么不懂就问付靳,之前招过音校的小女孩儿,天天跟在付靳屁股后边,特别积极。”
“我怎么记得,是我跟她后边收拾烂摊子呢。”付靳说。
崔少言看他一眼,原来这人已经收烂摊子收习惯了,“之前的女孩子不用了吗?”
“毕业了。”付靳说,“幸好毕业了。”
“距离我毕业还有一年半。”崔少言提醒道。
“哈哈哈!”付育新大笑了起来,“我看小崔比那女孩儿灵犀,会喝酒吗?”
“会,但今天不喝,改天我陪您喝。”崔少言说。
付育新一听就高兴,平时付靳基本滴酒不沾的,他一个人自斟自饮其实很没意思。
不少酒都是他自己酿的,崔少言虽然明显不可能会品,但有人陪还是不同。
“他的酒度数不低,你要喝就喝一口算了,喝多了是要倒的。”付靳忽然看了眼表:“你今天晚自习不迟到吗?”
“几点了?”崔少言问。
付靳将手表转给他看,七点过一刻了。
“不好。”崔少言匆匆扒了口饭,起身:“我得走了,今晚我学校有篮球训练。”
“大晚上训练?”付育新问。
“啊。”崔少言抽了纸擦嘴,“谢谢招待,你们慢慢吃。”
付育新愣了愣,崔少言人弯腰一顺橘子的毛,推着他的自行车出院门。
“刚吃饱饭别蹦蹦跳跳的。”付靳追了句。
崔少言摆摆手,头也不回地骑着车走了。
“唉,小孩儿都这样。”付育新给自己添了酒,“你小时候,吃饱饭就出去打架了,嘱咐来嘱咐去都不听。就算肚子真疼了吧,犟,死活都不会承认的。”
付靳脑袋转了回来,沉默地吃着饭,注意到崔少言碗里全是挑出来的葱花和胡萝卜丝儿。
“瞧瞧,还挑食。”付育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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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少言骑着自行车回到学校,远远看到篮球场那边点了灯,篮球撞击地面与球鞋摩擦走位的声响特别明显。
在一轮快攻之后篮球入筐,陈子康落地招手:“这边!”
一个队共12人,跟标准比赛一样,上场5人其余替补随时待命。
陈子康一喊,其余十个人都一齐看过来,其中一个瘦瘦矮矮的喊:“公然迟到!罚他劈叉!”
“劈叉!劈叉!劈叉!”大家顿时鼓掌起哄上了。
崔少言一脸懵地过去,和陈子康拍了一下手,随后与姜巍对上了视线。
他都差点儿忘了姜巍也是队里的了,但这会儿显然姜巍并没有为之前的事情尴尬,反而还大声说:“要不加个下腰吧!”
“下腰吧!劈叉太难了,改下腰吧!”其余几人又欢呼上了。
“你们认真的吗?”崔少言懵了。
在这里的都是高三篮球班的人,虽然看着每个都和气好相处,但这劈叉下腰应该只是开玩笑吧……
“认真的啊,迟到都得罚的。”陈子康义正言辞道,“迟到整整四十五分钟,你说罚不罚?”
“罚!!!”那个矮瘦的赶紧鼓掌,“下腰吧,下腰发个朋友圈!”
掌声雷鸣,陈子康掏出了手机,其余十个人自动地散开,让崔少言站在中间。
“我.操?”崔少言真的震惊了,“能换点儿别的吗?”
迟到确实是他不对,他本来进来就有点儿“特权”的味道,这会儿他实在不想摆架子继续搞特权,来的路上也想好了被罚蛙跳什么的。
但是下腰…他哪儿会啊操!
“赶紧的,别耽误大家练习!”陈子康的队长架子倒是出来了,“下不了就从地上撑起来。”
崔少言知道逃不过了,将自己的手机点开相机给陈子康:“用我的拍,发完我就删了。”
陈子康接过:“哎你这像素挺高的!你想用哪个滤镜?”
“随便吧,赶紧的啊。”崔少言喊话。
“这个吧,这个酷点儿。”陈子康划了好几个,“哎这个怎么还有心…”
崔少言突然很后悔把他的手机给碰过球手脏兮兮的陈子康。
“好了,下吧。”陈子康说。
崔少言吸口气,咬咬牙举起双臂,竭尽所能地往后翻去——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还会有二更QAQ
期待付靳待会儿刷个朋友圈。
付靳:…他是去训练什么?(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第28章
“卧槽崔儿牛逼!!!”
伴随一声响亮的口哨,崔少言整个世界都颠倒了,十个人全在欢呼鼓掌:“好腰力好腰力!”
崔少言万万没想到他真办到了,全靠手和脚狠劲儿撑着,喊:“拍了没!拍好看点儿!”
陈子康笑得手机都端不稳,连拍了好几张说:“好了好了。”
崔少言如释重负,在欢呼声里腰上用力,发现了一件很悲催的事情…
这要怎么起来啊!
他原地折腾好半天,最后脚往后一曲坐在了地上。
“来来,辛苦了。”陈子康笑着将手机还他,“不用发也可以,刚才已经看够了。”
崔少言只觉得刚才那一折腾腰疼得很,就这么坐在地上查看拍下来的照片。
其实还挺漂亮的,一座顶天立地的拱桥。
崔少言挑了张介乎高糊与艺术感爆棚之间的,认罚发了朋友圈:“发了,训练结束就删。”
“看看,就是要这样!”陈子康高声道,“下次谁迟到就是真劈叉了啊!”
众人都围上来和崔少言加微信给他点赞,顺带也算是互相自我介绍了。
最初陈子康硬要拉崔少言入队时,队里还是有人不大同意的,怕给队里招进来个大爷,但现在看来崔少言还是挺配合的。
能开得起玩笑,就说明能玩得到一块儿。
“你以前打过比赛没?”陈子康问崔少言。
“正经的只打过校篮球赛,普高,大家基本都很菜。”崔少言说,“另外还有…街头篮球。”
“打街篮的都狠啊。”那个矮矮瘦瘦叫李彬彬的说。
“是不是那种打着打着,就打起来了的。”杨国涛说。
杨国涛长得特别高,大概是守卫,崔少言目测他身高应该就近195了。
“看情况吧。”崔少言说。
一般抢占场地或者打球使诈、不服输之类的,确实很容易演变为打架。但跟着作为东城一哥的邱浩南,基本上打架的几率不高。
将人都大致认了一圈后,陈子康指挥他们各自练习,将崔少言单独留了下来。
“崔儿多高?”陈子康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本子和笔,蹲下了,“以前有固定的位置吗?”
崔少言看了远处的姜巍一眼,说:“大半年前体检181,最近不知道长没长,基本打小前锋。”
所谓小前锋,可以简单粗暴理解成队里的主要得分者,只要拿了球便是奔着得分去的。
“命中率很高的小前锋…”陈子康若有所思地敲着本子,“身高也还行,打过得分后卫没?”
“打过,但是…”崔少言说。
“防守、配合、体能,将这三样提上来试试。”陈子康在纸上刷刷地写,“说不定你可以兼任。”
崔少言原本一直觉得自己体能不错,但自从上回蛙跳把他搞得半残疾以后,他自觉在一群专业体育生面前没有发言权。
“好,你的训练计划暂时这么定了。”陈子康将写满的一页纸撕下来,给他,“后续再让强哥根据实际情况修改。”
“强哥带我们?”崔少言挺惊讶的。
毕竟整个队基本都是高三篮球班的人,崔少言以为铁定是他们班的老师带。
“名义上是他带,实际基本上是我全权负责。”陈子康将笔盖上,站起来,“你看看这训练强度,看看能接受不。”
崔少言刚还在心里佩服陈子康的带队能力,结果低头一看——
纸上一堆张牙舞爪的鬼画符,没半个字是崔少言认得的。
“我认识一个医生。”崔少言拿着纸缓缓开口,“你的字儿,比他的更专业。”
陈子康懵了一秒,随后不明所以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摸了摸鼻子道:“回头给你打份电子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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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有事情可做,日子就感觉像过得飞快。
崔少言现在每天白天正常上课,下午校训结束后去给付靳打工送药,吃完饭就往学校篮球场赶。
他是没再迟到,却亲眼见证了后边迟到的人一个个历经了跳芭蕾舞、劈叉、磨柱等惩罚。
陈子康给他安排的训练不简单,崔少言每晚练完了披星戴月地回家,偶尔累得倒沙发上就睡,第二天在橘子的凝视下迎来早晨。
好容易到周末终于有假可放,崔少言直接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如果不是蓝音给他打电话,他没准儿可以睡到下午两点。
“喂。”崔少言哑着嗓子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