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和峰广场。
和峰广场就在诊所背后。
“……”付靳阴着脸往回骑。
耳机里相声演员操着口京腔道:“什么是熊孩子呢,就是特讨人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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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少言此刻正处在情绪爆炸的边缘里。
拖俩大箱子走累了,天儿热得像夏天,中午出发前赌气没吃饭,现在饿得慌。
广场周边有不少破破烂烂的小店,他拖着箱子远远观察了好一阵儿,觉得用“脏、乱、差”就能简单概括。
“小、小伙子旅、旅游哇,吃吃吃吃点儿什么?”其中一家店里探出个口吃的老大娘。
崔少言往里看了眼,她家算是当中最干净的,扛不住饿拖着箱子进去了。
餐牌过了塑,上边浮着一层油,崔少言坐进来就后悔了,匆忙扫了眼道:“一碗豆腐花吧。”
“就、就就这啊,不多多多吃点儿?”老大娘问。
崔少言没说话,双手交叉撑在了眼前,还说这是景区呢,店里除了他一个客人都没有。
豆腐花上得很快,崔少言睁眼一看,能看见的就是一碗清水,上头飘着寥寥几块白豆腐。
“自自、自己加糖。”老大娘指了指桌上靠墙摆着的一个大罐子。
崔少言先前还没注意到,那是个外壳上标着“蛋□□”的罐子,揭开了…还真是糖。
因为天儿热还是什么缘故,糖处于半潮湿状态,在罐口密密麻麻沾了一圈。
崔少言打了个哆嗦。
最后他就这么吃了,一点儿甜味儿都没有,但水和豆腐好歹是冰镇的,解渴解热。
“多少钱?”崔少言扫了墙上挂的二维码,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五十。”老大娘笑着说。
“多少?”崔少言以为自己出了幻听。
“五十啊,景区都是这个价。”老大娘突然就不口吃了。
对方这话一出,崔少言彻底明白了,一直积蓄的火气也终于爆发。
先不说钱的问题,就这种破地方…算个球的景区啊。
这人是有病吗。
“五块钱,一分都不会多的。”崔少言冷着脸道。
他付了款,拖了箱子就直接走,老大娘拿着油乎乎的餐牌追上来:“哪有你这样不讲道理的!你自己看啊看啊!牌子上明明白白写了价格!”
崔少言人已经到门口了,这时停下来,看向老大娘。
“我从来不讲道理。”崔少言说,“你没看出来吗。”
“干嘛?”老大娘明显被吓着了,“想、想想打人啊?年年年轻人打女人啊!”
她这么一喊,隔壁几家店里昏昏欲睡的老板店员都出来看热闹,崔少言站在其中,被群灰扑扑衣服上浮了层油的人围着:“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王姨?”
老大娘抬起手,颤巍巍指着他:“吃霸王餐,还、还要打我啊!”
“我他妈几时说要打你,你自我高潮个什么劲儿?”崔少言大声道。
“瞧瞧,嘴脏的啊。”随即便有人议论起来。
“还染个那样的头发,这年头混混都横着走。”
“咋教的啊,爹妈知道了不难受死?”
崔少言已经分不出是气的还是饿的,脑子被闹得一阵嗡嗡响,老大娘见势越发激动地大喊,但崔少言忽然就没注意听了。
他总是这样的,突然走神,像突然一头扎进了梦里,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
叽叽喳喳的,他爸训话的时候,全校通报批评的时候,跟人打得满头是血的时候。
全都是这样的噪音,他早满不在乎地习惯了。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声音忽然插进来,猛地将他唤醒了。
与此同时,一直压抑在崔少言心底的愤怒与不满,终于在这一刻夺门而出。
他光模糊看见这是个穿得很白的人,别的什么都没留意,拳头便不受控制地招呼上去——
人群里一下子爆发出惊呼,所有人都怕他,像见了精神病见了野兽那样慌张地散开,视线里一下子就只剩了这个倒霉的白衣服。
但他没打着人,手腕被这白衣服硬生生遏住了。
对方手掌冰凉,直接让崔少言心头一凛,视觉这才终于穿透层层怒火渐渐有了焦点。
“我是来接你的。”对方说,“别打错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的我出现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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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崔少言满腔怒气发泄不出去,只有干瞪着眼前这人。
对方身上披件很长的白风衣,白西裤黑鞋都很干净,从着装上就和周遭这一众看热闹的岛民区分开来了。
但放在此刻的崔少言眼里,这区别并不能称得上明显。
“付、付靳啊,这这这孩子你、你认得?”老大娘到这会儿才停了喊。
崔少言用劲儿甩了好几下,这白衣服箍得他死死的,他从没碰过谁劲儿这么大。
“你又讹人孩子钱了?”白衣服看了老大娘一眼,反问。
孩子?相较之下对方确实像个大叔。
崔少言猛一使劲儿,结果白衣服适时地松开了他,这种突然脱力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看热闹的人群一下子离得更远了。
“操!”崔少言手一撑才避免了脸贴地的大场面,翻起来就只想给这白衣服来一拳。
“你钱给她没?”白衣服眼神飘过来了,把崔少言看了一愣,忘了发脾气。
稀奇,这人眼睛褐色的,皮肤偏白,看五官甚至有那么点儿混血的影子。
“给了五块钱。”崔少言将自己俩大箱子拉回来,“一碗豆腐花。”
看热闹的人里有一半人都用带点儿尴尬的神情看向老大娘,老大娘手里捏着油乎的餐牌,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衣服一脸了然地看了餐牌一眼,道:“餐牌旧了,过阵子我给您抄份新的送来。”
众人一下子笑起来,老大娘支支吾吾的,马上有人打趣道:“医生写字谁看得懂啊!”
崔少言整个人一下子特别迷茫,刚他还处在受人指点的愤怒中,这下人像忽然被抽空了似的,甚至周围的说笑声都让他觉得虚幻。
“付医生,这孩子你认识?是你的谁啊?”有个阿姨忍不住问了句。
“我们不认识。”崔少言不耐烦道。
说笑声瞬间低了几分贝,崔少言推了箱子就走,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十分不想听见别人提他即将就读的那所体校。
专注十年收破烂的学校,和不良少年简直就是绝配。
用他妈的话来说,“这几乎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地方”。
崔少言一下子又气愤上来了,步子走得很急,到路口了才想起那个“来接他”的白衣服。
“左转。”身后远远飘过来一句。
崔少言猛一回头,看见白衣服推着自行车,在离他三十米远的位置:“你学校在山上,再走就回港口了。”
“你不用跟着我,我爱往哪走往哪走!”崔少言彻底火了。
这人刚要老老实实挨一拳,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暴躁。
崔少言拖着箱子左转,这又是上坡路,他都快要被上坡路给累死了,稍微一松手箱子就会往下滑,想停下来抽根烟都做不到。
就这么走了十分钟,前方有了分岔路口,声音又从背后过来:“右边。”
崔少言这回没回头,义无反顾地拖着箱子转进左边那条路,结果忽然听见白衣服道:“其实就是左边。”
崔少言:“……”
他的忍耐终于达到了极限,停下脚步回过身,白衣服正好跨上自行车,指了指他背后:“照指示牌走啊,我走了。”
崔少言往后抬头一看,一个歪歪扭扭的牌子上赫然刻着“飞来屿第一男子体育中学”的名字,他一阵气急,指了人大喝:“喂!”
白衣服早骑上了车,没回头手一摆,大度道:“不用谢!”
“我.操.你…”崔少言一个“妈”字给气得卡喉咙里了,对方骑着车拐进巷子,一下就没了踪影。
真他妈气死了!
气!死!!了!!!
崔少言连蹦了俩下,这块地终于平整得能放下箱子抽烟了,可他掏了好半天只掏出了烟盒,没有打火机。
“啊!”崔少言烟盒一扔原地蹲下,过分暴躁地挠着卷曲的发,一种干涩感控制不住地顺着喉咙涌了上来。
他急忙站起来,没管箱子出了路口,放眼往他刚爬上来的坡路仔细看了一遍。
什么都没看到,至少目光所及处没有打火机的影子。
那是在哪里丢了?抽烟的时候落在港口了?
这怎么办?现在回去找?会不会早给别人捡走了?
崔少言没走远,干站了会儿,慢慢地倒回通往学校的那条左转路,幸好箱子还是在的。
不见了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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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半小时服用,千万别忘了。”付靳将煎好的药递上。
“好、好,真是多谢你。”头发花白的老婆婆颤巍巍接过了,“每天辛苦你送药了。”
岛上有不少腿脚不方便的老人,儿女工作都早出晚归,付靳就负责骑车给他们送药。
实际现在城市里很多中药房都换成了颗粒冲剂,但老付还是比较信传统汤药的那一套。
付靳将车前兜里三副药送完,刚一转身,两只沾满血的手举到了他眼前。
“方格。”付靳皱了皱眉。
这人叫方格炜,和他打小就认识,现在是一兽医。
方格炜手收回来,“靠,这都没吓着你。”
付靳推着车沿着巷子走:“接生啊?那边水龙头洗洗吧。”
“一胎五只,难产。”方格炜过去蹲下,拿手背撞开水龙头,“所幸都保住了,我简直就是神医。”
“改天来看看橘子吧,它最近睡觉打呼噜,是不呼吸道感染了?”付靳原本要回去,忽然推了车往上山的方向绕。
“有别的症状没?没别的症状就是正常的,等她以后长胖了,呼噜打起来能像个除草机。”方格炜一路跟着,“哎你这是去哪儿,不回家?…我跟你说最近我又看了个新的剧,里边那个受特像你喜欢的类型,浓眉大眼炯炯有神——”
付靳估摸了一下时间,跨上自行车道:“我兜一圈,改天空了再找你。”
自行车载着人很快窜出巷子,方格炜完全没反应过来:“哎!哎!话没说完呢!”
付靳从小就骑着车在岛上四处转,这会儿抄了近路,不消十分钟就到了体校正门附近。
没靠近,他就撑在车上等了有一会儿,等到了拖着俩箱子半死不活出现的崔少言。
小孩儿眼看着戾气挺大,一使劲箱子被往前猛推了一段儿,再因为坡路滑了下来,给他扎扎实实砸了一下。
付靳一时没能掩饰住自己关爱智障的眼神。
崔少言可算到了校门口,精疲力竭拖着两箱子,目光呆滞地看着写了他们学校名字的牌子。
飞来屿的“飞”字翅膀没了,剩下的字全都歪西倒,像经历过洪水海啸洗劫。
太阳即将落下,飞来屿山顶此刻红霞漫天,染得崔少言那头红发发亮,付靳看久了只觉得眼睛疼。
那不看头,看腿,腿挺长。
差不多了,这样就算安全送达,原本还怕他路上绕哪儿去和人打架。
付靳眼看着崔少言进去了,恍惚觉得自己像个目送孩子上学的老父亲,慢慢推着单车换了个方向,下山。
啧,年轻真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尽可能日更2000
短小的作者悄悄路过QAQ
话说这文到底主攻还是主受…
☆、第4章
崔少言推着箱子进了校园,门卫室保安看都没看他,估计是对这种进进出出的早习惯了。
肉眼可见,学校很旧,一条灰扑扑的校道向前铺展,右侧好几栋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旧楼,左侧一排芒果树背后能看见篮球场羽毛球场网球场。
可以,这很体校,崔少言提了提嘴角。
他转过来这时间不巧,人家学校早开学了,这会儿没人领着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就很懵,脑袋里边空荡荡的,肚子也是。
饥饿感蔓延上来时他打定主意往学校食堂走,虽然从学校外观判断食堂伙食肯定不好,但总不可能再碰上讹钱的。
崔少言停在块地图前看方向,校园里很古板的铃声响起,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
地震了?崔少言在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吵闹声里回了头,当即就给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从路口冒出黑压压一大片脑袋,在崔少言完全没来及退开前浩浩荡荡杀了过来!
崔少言打架都没看过这么大阵架,所有人清一色的平头背心短裤,面目狰狞边嘶吼边狂奔。
打头是个黑猩猩似的人,来势凶猛一膝盖撞翻了崔少言的大箱子。
“F**k!”黑猩猩差点儿被绊了一踉跄,但这点儿意外显然还不能阻止他领先。
崔少言手一抬,将这黑猩猩拽了过来。
“你他妈找屎啊!”这一拖停让身后大军毫不犹豫越过他们向前冲去,黑猩猩奋力一甩,崔少言直接手下用力,将对方胳膊向后拧。
“捡起来。”崔少言指了自己箱子。
可怜的箱子被撞翻以后接连着绊倒了两个人,被撞成横立的姿势供后边来的玩跨栏。
“捡你妈的臭…”黑猩猩脏话刚出来,崔少言劈头盖脸上去就是一拳。
这拳打得十分结实,能从黑猩猩的痛叫声里听出来,仿佛是将他从白衣服那里积蓄到现在的怒火全发泄了出去。
黑猩猩怒吼着扑过来,道旁轰轰烈烈跑过的人里半个看热闹的都没有,崔少言侧开脸躲过了拳头,反手拉过黑猩猩健壮的肩膀,一脚踹了过去——
对方块头比他大,但打不过他。
这是崔少言打斗这些年里得出的经验,他虽然气急,出手前还是掂量过对方的水准。
“你信不信我找人把你打得妈都不认得!”黑猩猩恶狠狠道。
“靠!揍他啊!快揍他啊!!”终于有路过的见状兴奋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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