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过去

季沉选择了和自家舅舅坦白，因为他觉得比起固执的外公，舅舅应该更容易接受顾怀微身上的事情。

“因为怀微精神状况不稳定，并且曾有情感障碍和双相障碍的病史，是吗？”季沉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像针扎着一样疼，连声音都轻了许多。

沈清宴敛了敛眼神，果然如他所想，季沉知道了。

他轻叹了口气，慢慢开口道：“你突然说要跟一个男的在一起，外公和舅舅难免会有些担心，所以派人去查了查那个孩子。”

“你们都查到了哪些？”季沉点了点头，差不多也猜到这个情况，干脆问上一句。

“顾家不是京市本地人，近些年才逐渐将势力转移到京市，我们对顾家的资料掌握得不多，只能派人去顾家以前的大本营江城查探。”沈清宴缓缓说道。

“你哥之前已经派了一拨人去查，一开始确实有查到顾家当年有两个孙少爷的，并且你那个小男朋友应该才是嫡系一脉，只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继承人变成了现在的顾怀哲。本来这些大家族有些继承人变动也是正常，再者以你那个小朋友在娱乐圈的情况也不像是被迫害，顶多不过是家族争斗失败而已，算不上什么，因此你哥收到这些消息也就放下了心去了国外，不过……”

沈清宴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会儿季沉的神情，似乎没有异样，这才继续说下去：“那群人传了消息之后没有回京市，还失去了联络，你哥当时怀疑有问题，一时又回不来，就把情况告诉了我，当时你正好回来和外公吵了一架，外公也记挂着这个姓顾的孩子到底什么情况，我们便暗中派了第二波人再去江城探了一次，这次就查出了点东西。”

顾怀微在江城的过去早被顾家的人打点过，沈清宴他们派去的第二批人，一开始什么都没查到，可人生活过总会有痕迹，何况顾怀微曾在疗养院住过四年，旁敲侧击之下还是有了点收获。

“我们查到了他曾经住过的那间医院，后来又想了点办法拿到了顾怀微以前的治疗报告，你外公看到那个报告之后就反对你们在一起，正好你哥那边出了点事，就找了个借口把你带回来。”

沈清宴一点点把事情全部解释，最后才说道：“沉沉，外公是担心你。”

沈清宴说的过程中，季沉一句话都没有插，只是静静听完，等沈清宴说完，他才点头道：“我知道，外公和舅舅还有哥哥一直都很疼我。但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舅舅你应该相信我可以处理好自己的感情的。”

季沉说完这句话，抬头很是认真地看着沈清宴。

沈清宴笑了一下，看着季沉的眼神似有怀念，“你跟你妈妈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说的话也一样，当年你妈妈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季沉知道自己妈妈当年是和爸爸私奔的，这个事父母从小就没有瞒过自己，他妈妈还经常引以为荣，想到这，季沉也不禁笑了起来。

沈清宴说完这句拍了拍季沉的肩，站起身道：“舅舅知道你和你妈妈性子像，所以一直没想过要管你感情的事，不管你喜欢的是男的女的，什么样的人，只要对你好，你们真心相爱，舅舅本都想支持你，哪怕外公反对，舅舅也会想办法帮你说服外公，但前提是你不会受到伤害。”

“我当然不会！”季沉一听就知道舅舅在担心什么，跟着站了起来言之凿凿地保证：“微微对我很好，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他的那个病已经痊愈了，不然怎么会出院呢！”

“那为什么他这次突然失踪了？”沈清宴没急着反驳季沉，而是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季沉一滞，这个问题他也想不通，连来告诉他情况的顾怀哲也不明白，所以他根本没法给出答案，但他仍不放弃，“微微肯定是有苦衷，我听说顾氏最近有很多问题，他哥哥和他爷爷好像在对垒，可能是因为顾家的事……”

这些都是顾怀哲见面的时候透露给季沉的，季沉不知道是否这个原因，只能先拿出来挡一挡，但沈清宴显然并不接受这个说法，“不管他是什么动机，他现在所做的这件事已经伤害到你了，而我们不知道他还会做什么更偏激的事，沉沉，你知道他那张报告上的入院原因是什么吗？”

“是致人重伤。”没等季沉说话，沈清宴接着就说道，“这或许还是顾家修饰过的理由，也许是杀人未遂——”

“不是的！”季沉大叫着打断了沈清宴的话，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他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才不是这样，舅舅，微微不是那样的人，当年的事情也不是这样的……”

“是顾怀微的家人找你说了什么是吗？”沈清宴冷静地分析，“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伤人是事实，沉沉，而外公和我包括你哥，只担心这一点。”

“我知道，我知道。”季沉拼命点头，眨巴着眼睛憋回泪水，“我知道舅舅你担心我受伤，但是我相信微微不会伤害我，我相信他的。”说着季沉又顿了一下，补充道：“就算他不小心伤到我，我也不会因此放弃他的，因为我爱他，心疼他。”

“……”沈清宴紧皱眉头，对不听劝的季沉很是无奈，“对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舅舅，你得到的那份报告上写了微微当年为什么会得病吗？”季沉抹了一把眼角，平复了些情绪问道。

沈清宴沉默了一会儿，转身从书桌的抽屉里抽出一份报告放到了桌上，“写了，十岁丧父，十三岁母亲自杀，引发情感表述障碍和双相障碍，十五岁时因病发致人重伤被送入疗养院。”

季沉接过那份报告看了一眼就放下，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写得好简单啊……”

是的，写得太简单了，如果在顾怀哲没有找到他之前，他看到这份报告，大概会觉得有些不能理解，怎么会因为父母去世就会变成这样呢？他也父母双亡，还住了一段时间孤儿院，也没有生病。

可当他听完顾怀哲的表述之后，除了震惊就只剩下心疼了。

他摸了摸报告上那张属于少年顾怀微的照片，轻声道：“我见了微微的堂哥，他告诉了我一些事，比这短短几句话复杂许多的故事。”

季沉也是今天刚刚听到的消息，自己本就还在消化中，这会儿重复一遍出来，反而更理解顾怀微的病，也更心疼故事里的顾怀微了。

“微微的母亲是一个歌星，听说当年刚出道没多久她就跟微微的父亲在一起了，之后很快就结婚退圈，但可惜，因为微微的爷爷反对，他母亲到死都没有进顾家的大门一步。”

“微微出生以后，顾爷爷就把他抱了去亲自教养，他想把孙子培养成第二个最得意的继承人，而顾叔叔为了缓和父亲和妻子之间的关系，加上那时候微微妈妈的身体不好，也无法带孩子，便同意将微微送给顾爷爷养，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会接孩子回家团聚。”

“如果这样的生活一直下去，也许说不定顾爷爷就慢慢接受了微微妈妈……但在微微十岁那年，为了带微微回家过生日，顾叔叔的车出了车祸，他为了保护微微去世了，而微微的妈妈也因此大受刺激一病不起……”

不仅是生理上的，还有心理上。

“这之后微微为了陪自己妈妈，第一次反抗了顾爷爷，他没有再回顾家，而是搬去和他妈妈一起住，想要照顾好他妈妈帮她恢复。”

季沉说着哽咽了一下，“只是他妈妈病得太严重，将车祸的事全怪到了微微头上，还在那三年里一直虐待他，甚至最后在他眼前自杀……”

“微微妈妈去世以后，他一个人又在父母的房子住了两年，当时他精神状况已经很不好，但是顾家没有人注意到，顾爷爷因为失了儿子，从小教到大的孙子又忤逆自己，便改换了目标，把以前从不注意的二儿子家的孩子带回身边养，而顾家其他人也都似乎忘记了微微，直到两年后他把一直照顾他的保姆打伤——”

怕沈清宴误会，季沉接着就赶紧补充说：“但那个保姆其实也是一直在虐待微微，因为她看过微微妈妈打他，知道微微从不反抗，就把所有的情绪发泄在微微身上，微微也是被逼到不能控制才动手的，而且当时被救的时候，微微受的伤可比那个保姆重多了！”

季沉一口气把今天听到的事全部吐露出来，说完后突然觉得自己身上轻了不少，顿时松了一口气。

而沈清宴听完之后却只是皱着眉摩挲了下手指，才慢慢开口道：“你说的这都是顾怀微的家人告诉你的，又有多少是真的呢？”

“我不知道。”季沉承认道，“我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但我愿意相信一次，而其他的，我想等找到微微再说。”

第91章过渡

季沉花了很大力气说服了他舅舅，也只是仅仅暂时不反对他联系顾怀哲和肖景以便寻找顾怀微，但对于两人在一起的事，仍保守着没有同意。

至于沈道善，两人很有默契地暂时隐瞒了，伪装成季沉还在抵抗与妥协中挣扎的样子。好在有沈清宴和小悠然的帮忙，季沉的门禁终于被取消。

他的工作虽然暂停，但有一些之前就谈妥的预约工作还是要进行的，虽然违约沈家也赔得起，可沈道善也不能永远把季沉锁在家里，加上他知道了顾怀微暂时不在京市，便顺势同意了季沉的解禁请求。

季沉和沈清宴坦白的第二天就又接到了顾怀哲的联系电话，这次电话里对方十分迫切地要约季沉出来见面，直言有些问题想问季沉，希望他能帮忙找到顾怀微。

季沉一听自然答应，不过为了安抚外公，还是拖了两天，才以拍一个广告短片的借口出了沈家家门，并且还是带着小拖油瓶沈悠然。

与此同时，忙着寻顾怀微踪迹的顾怀哲和肖景，却因一个疏忽被顾老爷子摆了一道。

顾老爷子顾春泽大概是知道了他们的盘算，准备和他们直接撕破脸，要把顾怀哲从顾氏彻底踢出，居然临时要求召开股东大会。

收到消息的顾怀哲一向挂着微笑的脸出现了裂缝，他狠狠地摔了一份文件在桌上，撑着桌子深深地喘了两口气，脸色被憋得发红，似乎用了极大的努力才克制住体内的怒气。

“发火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我们慢了一步，前期做的准备被老爷子连根拔起了。”肖景站在一旁，眉头紧皱着，也是一副颇为烦恼的样子，说完一句话就忍不住把眼镜取下擦了一遍，“现在我们手上的所有股份加在一起也敌不过老爷子的持股，我们之前谈好的几份有意向的股份收购协议都被他插手搅黄了，必须另外想办法，在股东大会召开前摆脱困局。”

“死、老、头。”顾怀哲第一次从口中吐出对自家爷爷不敬的称呼，咬牙切齿地，仿佛要把这三个字嚼碎了一般。

肖景揉了揉鼻心，也有些累，“前两天那个要卖股份的人，是否联系他？”

肖景口中那个人，是他们还在铺垫准备暗中收购顾氏股份时突然冒出的一个暗中到处收中小散股的陌生人，这个人动作不大，每次只收一点点，如果不是他们正好也在暗中收购，几乎很难发现这样的动静。

只是没想到前几天这个人居然私下联系了他们想要转卖，当时肖景怀疑过这人是顾老爷子那边的安排的陷阱，又不能确认这人手上有多少持股，担心接触之后反而漏了自己的底，便没有理会，可这会儿他们手上的筹码太少，只能搏一搏了。

顾怀哲沉默了一会儿，撸了一把头发，叹气道：“我爸手上还有一部分股份，先想办法把那部分骗来。”

肖景斜睨他，扯了扯嘴角，“叔叔可是说过你要是肖想那个就要打断你的腿的。”

顾怀哲瞪他，气道：“打就打呗，我要说为了怀微，他说不定白送着捧过来呢！”

肖景调侃了他一句心情好了许多，但仍是有些担忧，“即便加上叔叔那部分，还是不够，除非能说服之前那几个股东。”

顾怀哲无奈，“那几个人精，之前拖着那么久就是犹豫着站哪边，现在不知道爷爷靠什么搞定了徐老，其他人一窝蜂就站队了，除非我们有必胜的把握，不然很难再说服他们了。”

肖景再度揉了揉鼻梁，想了两秒，最后敲定，“还是联系那个人，把他手上的股份全部买下来，这事你去办，今天见季沉，我和无易去。”

顾怀哲思考了一会儿倒也同意肖景的打算，不过他还是觉得要先见季沉要紧，“我们一起去见季沉，找到怀微是首要之事，收购的事不急。”

“不行，这事不能再拖了，老爷子现在随时发难，你今天就出发去江城见那人。”肖景斩钉截铁地说，“小微和季沉在江城分开，估计现在还在江城的可能性很大，你提前过去也好，我们见过季沉确认之后就立刻联系你。”

顾怀哲还要反对，肖景却三言两语把所有话都堵了回去，顾总商场上的口才对肖总毫无作用，最终只能认输服软，同意了先一步去江城约见出售股份的那个神秘人。

“你们这边确认了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顾怀哲不放心的嘱咐。

“放心，如果小微在江城，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去找人，我们随后就到。”肖景自然保证。

两人商量完之后，行动迅速地兵分两路，肖景带着尤无易和邓川去见季沉，顾怀哲则带着自己的助理赶往江城。

文正昊终于收到了顾怀哲的回复，约他明日见面详谈收购的事，他很快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顾怀微。

房间里，顾怀微站在窗边静静听着，待文正昊说完他才放下撩开窗帘的手，收回飘在窗外的目光，嗯了一声，淡淡地说：“按之前说好的，市价往上再提3%一起卖给他。”

“是。”文正昊是知道自家少爷的计划的。

他这段时间在少爷吩咐下趁乱收了不少顾氏的散股，加上之前顾怀微偷偷转移到他名下的那部分股份，只要全给了顾怀哲，那么除非顾春泽把市面上剩下的所有股份都收购过来，否则必然是输定了。

这份礼可不小，即使坐地起价顾怀哲到时候也得感激涕零。

将情况交代完，文正昊本应该就此离开，但他总觉得顾怀微的状态不太对，心里莫名地担心，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少爷，您要一起去吗？”

顾怀微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瞬，之后转过身，看着文正昊想了一会儿，忽地弯着嘴角笑起来，笑容十分温和友善，“我去做什么，给他添堵吗？等你消息就行。”

文正昊见顾怀微状态似乎恢复正常，还能开个玩笑，心顿时放下一半，应道，“我这就回去准备。”

“嗯，明天不用送饭来了，我会自己出去吃。”顾怀微突然说。

文正昊没做多想，以为是一切尘埃落定，顾怀微终于不用再躲着，愿意出去了，高兴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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