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容内监道:方才听见叫喊,我才出来看看。
营地里一片慌乱,不远处有一个帐篷里有个披着一件宝蓝斗篷的官员出来,大喝一声:都乱什么乱!各归己位!若是有玩忽职守、趁乱奔逃、扰乱军心者一律杖杀!周大人是国之栋梁,轻忽不得!来人,组织人手,沿岸搜寻周大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随着他一声大喝,营地中的人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便是不冷静的,也被那一句杖杀给镇住了,不敢再乱喊乱叫,巡夜的士兵齐声应喏,刀剑一亮,营中霎时呼吸可闻。
官员又上前走了两步,郁宁这才看清楚这官员原来就是三少爷他爹刘侍郎,刘侍郎高声道:诸君切莫慌乱,黄河水患,古自有之,我等临危受命,为护一方平安,乃是与天斗!我等逆天而行,生死本就抛之度外!圣上已下恩旨,凡有为治水而牺牲者,为官为将者,恩泽三世,为民者,记为义民,抚恤家人,为奴者,改贱转良!
夜风猎猎,卷来了漫天的腥风,卷走了篝火上的火星,飘扬于空中,宛若繁星。
为大庆!护苍生!刘侍郎喝道:左一营,前往堤坝,继续修补堤坝!左二营,整顿营地,清点损失。左三营,搜救周大人!右一营,去下游,告知百姓继续南迁!右二营,开伙,米面管足!
随着他一番命令,这个营地陆续开始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另一处的帐篷里也出来了一个官员,是这一次治水的另一位副使,他姓吴,乃是兵部侍郎。他走至一行人跟前,拱手道:容内监,刘大人。
吴大人的目光落在郁宁身上:这是郁先生?郁先生来得真巧。
吴大人也被惊动了?刘侍郎沉声道。他看了看周围,做了个手势:这里不方便,里面说话,请。
一行人进了帐篷,郁宁在右一落座,上首分别坐着刘侍郎和吴侍郎,左一是容内监,这么一座几乎是等于将几人在这营地中的话语权给摆的清清楚楚。
吴大人坐在右上首,道:周大人下落不明?
正是。刘侍郎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希望天佑我庆朝,周大人安然无恙才好。
是这个理,若是周大人不幸遇难,朝廷那头怕还是要再派一位治水大吏来才好吴大人眼中闪过一抹思索,将目光投向了郁宁:郁先生不是在荔庄吗?怎么突然来了此处?
郁宁还是那句老话:我闲得发慌,便出来走动走动。
庄上可还太平?刘侍郎也问,去荔庄的官道被水淹了,他已经有两日没有收到那边的来信了,不由有些担忧:我家那不争气的老三可还太平?
许是累着了,三少爷出了痘不过人还挺精神的,看着没什么大碍。我将三少爷挪到了我的院子里,我自长安府中带了一位极为高明的郎中,有他在,三少爷也能快些好。
刘侍郎听见出痘两个字就呼吸一滞,等到郁宁说三少爷人还精神,又挪到了郁宁的院子中将养,这才放下了心来:没事就好
他起身对着郁宁拱手俯身施礼:刘某多谢郁先生对犬子的照料。
刘大人言重了。郁宁抬了抬手,示意刘侍郎起身,却不闪不避的受了这一礼他这一礼受得半点都不亏心。
容内监细声细气的道:出痘?郁少爷,不知可查出原因来?
郁宁坦然的笑了笑:不过是一桩意外罢了,倒也不是什么人刻意而为。
刘侍郎重重的点了点头:那就好。
他转而又叹道:希望能尽快找回周大人不知派出去的人有消息没有。
吴大人突然一抚掌,目光灼灼的看着郁宁:郁先生此来正好!周大人失踪,郁先生一来恰好借国师之名安抚人心,郁先生,是否可以在这堤坝之上设立一场祭祀,一可平民心,二可祝祷上苍,祈求水患停歇,刘大人,容内监,你们以为如何?
刘侍郎闻言侧脸看向了吴侍郎,讶异的道:吴大人为何突然有此一说?
听着有些道理。容内监轻声细语的道:但还要看郁先生才是,吴大人为何只问我与刘大人,不问一问郁先生呢?
郁先生是国师之徒,自然是一心为民,心怀慈悲,如此一举多得之事,有何不允?吴侍郎方看向郁宁,下巴微抬,一副咬定了郁宁不会拒绝的模样。
郁宁还未开口,刘侍郎却已经抢先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回周大人,祭祀一事,劳民伤财,此时应以修缮堤坝为先,如何能举办祭天仪式?
再者郁先千金之躯,又岂能上那随时会崩溃的堤坝上祭天?不妥,不妥。刘侍郎的手指在桌上轻叩了一下:吴大人,我知道你也是为大局考虑,但此举实在是太过冒险,不如等到堤坝修缮完毕,届时举国欢庆,又无后顾之忧,再请郁先生代国师祭天,岂不妙哉?
刘大人说的是,此时应以修缮堤坝为第一要事。容内监也道。
吴大人摸了摸自己下颚上的几绺美髯,摇头道:郁先生与国师一般皆是举手能动天地之人,呼风唤雨不在话下,若是郁先生能代国师祭天,上天有感,便停了这水患又未尝可知呢?
他看着郁宁,意有所指的道:去岁时,便是国师亲来天玉府,我有幸与国师同行,去年黄河决堤之势比今年尤甚几分,大雨倾盆,数处河堤崩散,后有国师登堤祭天,大雨顷刻便止,水流减缓,几近干涸,这才抢出时间来将河堤修好郁先生能代国师前来,想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吴大人这话有失偏颇,若是万事皆赖国师,还要我等有何用途?尸位素餐吗?刘侍郎还欲往下说,郁宁却轻笑了一声,抬了抬手阻了刘侍郎,笑道:吴大人说的没错,我与我师傅皆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恰好我师傅来前也教过我祭天的法子,吴大人可愿意一听?
哦?吴大人比了个手势:愿闻其详。
郁宁拾起几上的茶盏呻了一口,慢慢地道:选取一与天玉府相合的饱学之士,令其侍奉天地,这黄河水患自然就平息了。
哦?何人有此缘分?吴大人急急的道。
不急。郁宁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吴侍郎:其实,我之前与诸国师见过几面,与他学了些相人的本事我看吴侍郎就很好。
出身世家,饱学之才,国之栋梁,仪表堂堂,想来上苍也该满意才是
郁宁接着道:吴大人也莫慌,不会很疼的,只需吴大人点头,明日即可举办祭天仪式,皆是只需大人身着祭服,于堤上割尽体内大脉,将一腔热血洒于黄河之中,再以身祭天,便能大成。
郁先生玩笑了。吴侍郎干巴巴的道。
郁宁故作惊讶的回望他:我向来不开玩笑。
如此利国利民之大事,只需牺牲吴大人一己之身,便能使黄河水患平息我资历尚浅,不敢说能叫黄河下游永久太平,保上一两年的总是可以的。以吴大人这般心存大义,愿为庆国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的能臣,自然不会推拒,郁宁在此先多谢吴大人为庆国上下慷慨赴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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