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发显然也是洗过了,此时披散而下,眼见着居然都快到了臀部。梅先生招了招手叫他坐到身边来,身后芙蓉手持着一块干毛巾正想凑上来给郁宁抓紧着擦,梅先生却伸手捞了一把郁宁的头发在手里,衡量了一下长度,问顾国师道:阿宁的头发怎么长得这么快?
顾国师看了一眼,也不觉得奇怪:长到一定长度就不会再长了,他这段日子布了不少风水局,总要叫他捞到点甜头。
长头发算什么甜头?郁宁饿得有点狠,也没心思看自己的头发,捞起了一碗汤先给自己灌了下去。今日厨房熬得是花胶鸡汤,花胶被炖化在了汤里,汤汁入口粘稠,鸡肉滑嫩,郁宁就着这碗鸡汤吃了两碗饭,腹中有货,这才有闲心来与两位长辈说话。
顾国师和梅先生见他风卷残云一般的吃饭,不禁有些心疼虽然郁宁只是出去住了一天,他们却觉得仿佛有一阵子没见着他一般,梅先生甚至左右看了看,心下暗衬是不是郁宁在外吃了苦,变瘦了一些。
顾国师咽下了口中的食物,抬手给郁宁又盛了一碗汤,郁宁简直是受宠若惊的站起来接了,就听顾国师道:听说你在外头受了周自章的气?
周自章是谁?郁宁下意识反问道,随即反应过来是指周侍郎,他厌恶的皱了皱鼻子:周侍郎?他烦得很,前恭后倨,我不耐烦应付他。
可见还真是气着了。顾国师看了他一眼,笑道:阿郁鲜少背后说人。
不提还好,一提他郁宁就生气:那是因为甚少见到这么恶心人的这满朝文武都是瞎了吗?居然叫这等浅薄之人做上了侍郎之位!他就算是看不上我,那心里悄悄记着不就完了吗?我若真的没本事,他回头上狗皇帝面前参师公一本不就完了吗!犯得着当面恶心我?他就是吃定了我不敢在他家祖坟动手脚是不是!
梅先生慢慢咀嚼着食物,听到狗皇帝三个字,反手用筷子头轻敲了一下郁宁的手背:慎言。
厅中诸侍从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什么狗皇帝。
叫他说,看来他怨气大得很。顾国师笑道:那你怎么就不在他家祖坟动动手脚?保住周阁老,叫他暴毙也不难。
郁宁不甘不愿的用筷子戳戳汤里的鸡肉,道:那还不是罪不至死不过是口头上叫人说几句,没到就要人死的地步,再说我也骂回去了!不算血亏!
顾国师失笑,伸手点了点郁宁的额头:你现在就盼着你什么时候能吃个大亏,不然你这个性子怕是改不了了。
郁宁捂着额头说:我现在的性格不是挺好?有什么要改的?能这样一直到老死才是我运气好呢!
也是。梅先生突然道。
顾国师摊摊手:慈父多败儿。
顾梦澜?
我什么都没说,阿若莫气,吃饭,吃饭!
三人餐后,郁宁这头正打算回自己院子里去休息,就听见外头有人来禀报,说是周阁老府上派人送来了谢仪。顾国师听罢,干脆叫人直接送上来给郁宁瞧瞧。
很快,几个壮仆就两人一抬,抬了几个个大漆木箱进来了,那木箱放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沉闷的一声,跟进来的王管事手持着一本鲜红的礼单,道:禀大人,阁老府的礼都在这儿了。
郁宁有点好奇:劳您报一报。
王管事道:少爷,您这么说就是折煞了属下,阁老府的礼单有:白银千两,黄金百两,珍珠一壶,宝石一匣
念到这里,郁宁已经有点咋舌了,壮仆们将漆木箱一个个打开,闪闪的金银展露在郁宁面前,看得郁宁目不暇接,心里在疯狂计算着货币,不争气的露出了一个傻不拉几的笑容,甚至感觉要是现在周侍郎再站在他面前口出恶言,郁宁都能温和的回复他:亲你说得都对!
没出息。顾国师低声道:平时我也没亏着他,怎么这么见钱眼开。
梅先生回道:难道我就亏着他了?
王管事低咳了一声,道:这些钱物也不算是稀奇,还有一物,说是阁老亲自挑选给少爷的。
一个婢子捧着托盘上前,上面盖了一块红布,王管事上前掀开,里面是一颗平白无奇的珠子,郁宁走上去拿了起来在手里颠了颠,只觉得这珠子有点眼熟,道:我之前是不是也有这么一颗珠子?芙蓉?
奴婢不知。芙蓉回答道。
梅先生却伸出了手道:给我看看。
郁宁将珠子递了过去,梅先生拿在手上看了看,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骤然之间起身道:跟我来。
顾国师和郁宁连忙跟上,两人随着梅先生到了书房,梅先生自一个匣中取出了一个透明的半圆形的薄玉片,问道:阿宁,可还记得这个?
郁宁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和山影屏气场相近的对,就是我买的那颗珠子!
梅先生点了点头,自桌下摸出了一堆稀奇古怪的药水工具,配置了一些药水,将珠子放了进去,如法炮制。不多时,便又自药液中取出了一枚薄玉片,两枚玉片一合,居然死死地咬在了一起,成为了一个球形。
梅先生也没空与郁宁他们解释,旋身走到了一侧,伸手落下了幕布山影屏一直就在书房之中,同时也作为国师府风水局的阵眼庇护着整个国师府。梅先生搬了一把梯子过来,他缓缓地登上高处,拖着手中圆球在山影屏太阳的地方一晃,倏地一道七彩的磷光拂过了郁宁的脸上。
郁宁下意识的挡了挡。
梅先生调整了一下手上的角度,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那圆球居然就嵌入了山影屏之中,山影屏仿佛在刹那间活了过来,如同阳光临照大地,风吹动了水面一般,给整个画面都带来了一丝活气。
顾国师闭眼而立,突然指尖一动,笼罩在国师府的四周的气场突然一滞,紧接着便是疯狂的运转了起来,不多时又恢复了平静。
郁宁突然心有所感,却又说不上来感知到了什么,他捂着心口,感觉十分莫名。
梅先生欣赏着这一切,如同好色者看见了绝世佳人,好剑者见到了千古一剑一般,他伸出手在山影屏上轻抚着,被他所触碰之处,有一层他看不见的光晕自他指尖如同涟漪一般的扩散了出去,梅先生缓缓靠近山影屏,几乎整个人都要贴了上去。
顾国师突然心生不妙,连忙上前一把将梅先生扯进了怀里,呵斥道:你不要命了?!
梅先生神情恍惚,被顾国师一喝眼中才逐渐恢复了一些神采,他低声道:我仿佛看见了什么。
看见什么都不重要!
梅先生枕在顾国师肩头,微微阖眼:有问题。
确实是有问题。顾国师自袖中摸出他那枚随身的法器,塞到了梅先生手里,以自身气场催动着玉简来弥补方才梅先生叫山影屏吸走的那些气。
郁宁神色复杂,山影屏本身是没有问题的,那圆球应该本就是山影屏的一部分那还是一个法器。山影屏原先应该都处于不完整的状态,方才梅先生将圆球完璧归赵,这才会惊得气场变动。
但是说不通啊,顾国师的风水局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山影屏怎么会去吸取梅先生身上的气扩散出去呢?要知道每个人身上都有气场,气场同时也意味着生命,若是一个人的气场岌岌可危,说明他必定是被什么困扰着,并且危及生命。若是方才顾国师没有拉得及时,按照山影屏吸收的速度,梅先生怕是没多久便要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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