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萝不过是想要看看是谁在偷吃的,结果没想到竟然瞧见个小丫头,那小丫头重重摔在地上,哭都来不及哭,就要爬起来跑。
可能摔的有点重,小姑娘趴在地上起不来。
芙萝立刻把人给扶起来,小姑娘身上穿着不是宫人的衣裙,宫里是什么身份就穿什么衣裳,半点都不许混淆。更别说这点大的小姑娘。
芙萝把人给扶起来,这小姑娘满眼都是警惕和慌乱,她还想跑,结果跑不动,被芙萝截下来。
“你是哪个宫的呀?”芙萝见着这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秀气的很,身上衣裳看着也像是有些身份的人。
不过有身份的用得着来偷吃她的水果?
小丫头见她满脸和气,趁着她不注意,偷空从她身旁跑了。芙萝一把拦住她,“摔成这样,你不痛啊。”
说着芙萝带着这小丫头回附近的侧殿,让宫人给这小姑娘把脸给擦干净了,蓬莱宫没有孩子穿用的衣裳,一时半会也拿不回来,只能暂时把身上给擦干净。
卷起裤子,就见着膝盖上都已经摔破皮流血。
芙萝见着,“看看,还跑,都流血啦,跑着回去不痛啊?”
她说着,让宫女给小丫头上药。
小丫头满脸的恐慌和不知所措,这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很漂亮,只是满眼的惊慌失措的,把那股漂亮可爱给压了下去。
芙萝长得美艳,但她美得太不近人情,不是那种叫长辈孩子喜欢的长相。笑起来勾魂足够,可是安抚人心,却是不行。
果然她就见着那孩子往后缩了缩。
宫女们手脚麻利,一会儿就把伤口给上好药,芙萝叫宫女又上了水果。
“你喜欢吃就多吃点,下次直接来拿,不必躲着。”
那女孩眨眨眼,有些不敢动。芙萝拿起一个塞到小姑娘的手里,宫女端上来的是名贵的紫樱桃,山东那边运过来的。快马加鞭,除了这宫里,也没有几个地方能享用了。
芙萝瞧着小姑娘咬了口,然后像是几天没吃饭一样,抓着盘子里的樱桃往嘴里塞。恨不得连果核都吞下去。
又吃了些点心,这才让这小姑娘打了个饱嗝。
小姑娘吃完,很不好意思的看着芙萝,“谢谢娘娘。”
芙萝啊了一声,“我不是娘娘。这宫里还没娘娘呢。”
说着,她让宫女又包了些点心放在小姑娘的手上,“带着吧,记得可别要管事的姑姑拿去了。”
她和气的很,瞧着也不是要作弄人的样子。那小姑娘犹犹豫豫接过来,又向她道谢。
“下次直接过来就是了。不要怕。”
那女孩怯怯应了。
“仙师倒是心善。”宫女在那小女孩走之后恭维道。
“我倒不是心善,只是想起了个人而已。”芙萝随意道。
她只是从那个小女孩身上,看到了点当年容衍的影子。一样的小心翼翼,一样的战战兢兢。
钦天监特意挑选了一个好日子,迁葬是大事,但原本也不用容衍亲自去,只要派人过去就可以了。
但容衍却是亲自来了。
芙萝和容衍同乘一车,按理来说她应该在后面哪个马车里头塞着,而不是和容衍同乘一车。
原先她也这么以为的,结果黄孟笑眯眯的把她给带到了这儿,一鼓作气的把她给塞了进来。
芙萝不是个老实人,除非能让她老实,例如现在。
容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毫无半点表情,车内也着实压抑的很。弄得她连句玩笑话都不敢说,只敢乖乖的坐在那里。
车内的冰块备的很足,也行的很稳。
她身上的道袍都是薄纱所制,内里也是绢。坐了一会儿,芙萝就有点受不住。
“陛下,这路上要走多久?”芙萝问。
当年李氏身亡之后,没有被封个名分,所以就是一张破席卷了抬出去买了。这么多年李氏的葬身之地一直不被人所知。
容衍还是费了许多劲,叫人去查,才查出一个大概的位置来。
芙萝也不知道在哪里。
容衍看了她一眼,眼里情感翻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芙萝立刻闭嘴,她正准备好好待着,一直到下车。
结果容衍开口了,“你过来吧。”
芙萝没有犹豫,立刻过去,容衍拿起放在一旁的衣袍给她,车内的衣袍很显然就是为了防止车内太冷而用的。芙萝二话不说,直接披在身上。
容衍又沉默下来,芙萝小心的去看他,却见着他的眼里雾沉沉一片,原先她看见的那些翻涌的情绪此刻似乎被藏了起来,不被她窥见。
车辆辚辚,不知过了多久,车驾终于停了下来。
“陛下,到了。”
黄孟在车外请容衍下来。
容衍下车的时候似乎有些身形不稳,芙萝在后面都忍不住扶了一把。
之前已经有人去探过了,容衍跟着内侍到了那片荒草上。
这一片都是无人的荒野,野草长得都有半人高。为了方便迁葬,这一片都已经被割掉了。
“是这里吗?”容衍突然问。
黄孟点头,“回陛下,是的。”
容衍嘴唇颤抖,芙萝离他最近,也察觉到他此刻似乎不太对。
“陛下,接下来的事让奴婢们来做吧。皇太后在天之灵,会知道陛下的孝心。”黄孟也觉察到此刻容衍的不对劲。
容衍摇摇头,他拿过了旁边小内侍手里的锄头,他一手握住芙萝的手,“你跟我来。”
芙萝哪里说不行,还没来得及说话直接被他给拉走了。
这片地方其实看不出什么来,甚至连个土丘也没有见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能留下什么真不好说。
芙萝听说荒郊野岭常有野狗蹲着人下葬,然后等其他人走了之后,就跑过去把刚埋起来的人给刨出来。
容衍的呼吸渐渐急促,越是往那个地方走,芙萝就越是感觉到他加在她手上的力道。
芙萝有点吃痛的吸了口气,手上的力道瞬间松了,但他却没有完全松开,固执的握住。
他一点点的往那块平地走过去,然后持起出头沉默挖下,芙萝在旁边看着,瞧着他一点点的把那块地破开,把下面的给挖出来。
容衍开始一点点,而后开始用了大力气,土壤被翻过来,一点点翻过来,芙萝眼尖的见着翻过来的土壤里有灰白的东西,她赶紧捡起来,是一截短骨。容衍再接着往下挖,却土壤里没再什么发现。
芙萝看着他疯狂的将这片地里开了,他几乎是疯了,手上几乎不知疲倦,也不知停下。
最后容衍丢掉手里的锄头颓然坐在地上。
芙萝过去扶住他,“没事吧?”
容衍回头过去,眼尾已经全然红了,他反手一把抱住她,埋在她的脖颈里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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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爱恨
容衍双臂如铁,将她紧紧抱住,湿润感从脖颈处一路蔓延而下。
她能感觉到泪水在肌肤上流下。
还没等她开口,容衍却放开了她。芙萝下意识的去看他脸上,容衍双目赤红,可已经恢复了原先的冷静模样。
这里除了守卫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人。就连守卫都被调远。
芙萝不作声,她站在那里低眉敛目,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陛下,这里还是让奴婢们来吧。”黄孟上前道。
容衍看了一眼黄孟,点了点头。而后他从芙萝的手里取过那一截短骨。
他什么话都没说,往远处走去。
黄孟让等在远处的人过来,回头过来见着芙萝还站在那里。
黄孟愣了下,快步到芙萝身边,“仙师怎么还在这?仙师还是去安抚一下陛下比较好。”
芙萝满脸古怪,有些欲言又止,“陛下没有让我过去,我这么过去,别说安抚陛下,恐怕会直接被治罪的吧?”
黄孟这下也真的不知道这位仙师该说胆小如鼠还是谨小慎微。平日里见她胆大的很,现在见势不妙,半点都不愿意动了。
“自然不会。”黄孟脸上的笑,到了芙萝脸上满是不怀好意,“这个时候,陛下恐怕就是需要仙师过去安慰。”
芙萝朝着容衍的方向看了好会,过了小会她摇摇头,“现在陛下恐怕是要自己一个人呆着,静一静。这个时候他恐怕不愿意别人看见他现在的样子。”
黄孟见容衍真的走远了,身边没有带一个人,这个时候恐怕也没有人敢上去。
“仙师去吧,陛下这时候身边没人可不行。”说着,黄孟提高声量,“陛下,清惠仙师请求同行。”
已经去了势的人,没想到嗓子一高,竟然还真的能中气十足。
那边的容衍没有反应,芙萝却被黄孟伸手一请了。
话都被容衍听到了,回头说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意思,显然是已经晚了。她干脆露出一副担心的神情,似乎真的很担心容衍,直接跟在容衍身后。
芙萝娇生惯养长大的,平路走多了,现在显然很不适应,她展开手,保持身体的平衡。可是口里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前面的容衍脚步好像慢下来了。
她是不会自作多情的觉得他那是专门等她。可能是这路太崎岖,就算是容衍,也连带着走慢了。
走了一段路,到了一条小溪边。容衍停了下来,他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芙萝就跟在后面。
照芙萝说,让容衍自己待会。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在遭遇大悲大痛的时候,有人陪伴。
容衍这个时候恐怕不喜欢让人看见他现在的模样。
容衍心气极高,哪里愿意让人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方才他失态就已经是极限,现在恐怕是一丝半点的软弱都不愿意表露人前。
芙萝不远不近的和他隔着一段距离并不上前。
突然他扬起手,把手里的那截短骨给丢了出去。
芙萝就见着那节短骨一下落到了河水里,溅出水花。
“这!”芙萝目瞪口呆,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容衍。
方才容衍还神情激动,怎么就把那截骨头给丢了?!
“那不是人骨。”容衍没有回头,却似乎已经料想到她此刻的所思所想。“只不过是兽骨罢了。”
芙萝愣了愣,“怎么会?”
她想起方才容衍疯狂的对着地方一通挖,皱了皱眉头。
“我娘到底还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容衍仰起头,望向天际,眸光似乎悠长又沉默,里头和一汪死水一般,不管怎么样都翻不出任何的波澜。一片死寂。
这在芙萝的意料之中,她站在那里,看着容衍。容衍今日穿了一身宽大的衣袍,衣色发白,和他惨白的脸色相互映衬,倒是分不出哪个更无人色一些。
这话不好接,芙萝站在那里,钦天监挑的日子没有平常那种曝晒,甚至还有风。风吹来,扬起他的袍袖。
“陛下,要招魂吗?”芙萝问。
节哀这些已经是无用的废话,说出来只不过招人嫌而已。她也不想说这种正确的废话。
“招魂?”
芙萝在后面点头,也不管他是不是看得见,反正也挑点有用的说。
“是,招魂。还有替太后修建皇陵。是另外修建一座,和先帝帝陵分隔开来。”
其实现在连帝陵都没有完全建好,帝陵一般是从皇帝继位就开始修建,一直修建到皇帝驾崩启用,但她舅舅那会打天下,打下来之后还得休养生息,帝陵这种事,就能拖就拖,到了后几年才开始选址营造,到了容征手里,又是兄弟相残,陵墓收尾也就在一片鸡飞狗跳里也没完成。
先帝的灵柩还在宫里躺着呢。只是看什么时候给挪进去。
芙萝不说察言观色,但嘴上可会说讨人喜欢的话,她知道别人想要什么,就顺着说下去。
反正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讨好人,不做白不做。
“……”容衍站在那里,抬头起来。好半会也没有回她的话,芙萝不知道自己刚才那话是说的对还是不对。
“其实我听我娘说过太后的事。”芙萝不想在那里干站着,她又不是宫女,站在那里简直犯傻。
“不多,就只有一点。我原先也不知道,没人和我说过。娘那时候怕我口无遮拦说错了话,就和我提了一些。”
芙萝站在那里,她没有半点要更进一步靠近容衍的意思,“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乱世里讨生活,太不容易了。更何况之后还豁出性命,皇太后是将你放在心上的。”
容衍站在那里,他仰头起来,在芙萝以为他终于听进去的时候,终于笑起来,那笑声悲怆,泛着一股悲凉。
芙萝在后面看着,过了小会,原本背着她的容衍回身过来,“你是在可怜我吗?”
芙萝一挑眉头,“你觉得,你需要我可怜吗?”
她说的坦荡,倒是让容衍一愣,芙萝站在那里,“我倒是不知道堂堂天子,靠着自己的本事从皇宫到燕州,再到清君侧回到京城,甚至废黜了仇敌的皇位,这样的人,还需要我来可怜?”
“皇太后当年为了保护陛下,不得不自尽,如果说不爱的话,哪里能拿自己的命去赌?”
“这世上唯生死才是大事,当年太后以死明志,已经是没办法了。可是现在陛下可以为太后做点什么。”
“皇太后游魂在外,陛下也应当尽早让人准备,让太后可以早日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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