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舟第一时间赶去看戚无谓,这二徒弟早缓过来了,如今正躺在榻上看那一箱话本。
奔波了一晚上,荆舟却不见疲倦,蹭在戚无谓的屋里和他一起看话本。
两人相对趴着,哗啦啦的翻着书,太阳晒屁股都懒得挪一挪。
“无谓,你老实告诉我,书里写的是不是都真的?”
戚无谓沉吟片刻:“嗯,大致是。”
如此一想,之前他记混郁辞的口味喜好,还有误以为郁辞会做饭,都变得有迹可循了。
“你们之前为什么不同我明说?”
“哥说,你和祁决之间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记得也好。”
荆舟笑了笑:“可我…为什么会不记得了呢?”
这问题戚无谓自然无法回答,当然,荆舟也不指望他回答。
彼此又各自翻书,隔了许久,戚无谓突然道:“师尊,那你打算拿郁公子怎么办?”
荆舟想了想:“我亲自同他说去。”
戚无谓低低的啊了啊:“说什么?”
“说清楚啊,不然郁公子也太惨了,被当做祁决的替身,还总是小心翼翼的…我还得同他道个歉。”
“可这也不怪师尊。”
“不怪我怪谁?是我不记事,是我认错人。”
“那师尊打算拿祁决怎么办?”
“你觉得我该怎么办?”荆舟好整以暇,笑嘻嘻的。
戚无谓认认真真的想了片刻:“师尊可以的。”
“嗯?什么可以?”
“把他从祝衍那抢过来。”
荆舟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就不怕那凶兽一口给我吃了?”
戚无谓摇头,模棱两可道:“哥说,你会的。”
“那是无所看得起我,”荆舟合上书翻了个身,日光明晃晃的落在他脸上,晃得他微眯了眼,“我先想想吧,横竖现在什么都还没想起来。”
两人沉默,许久,荆舟开的口:“看完了吗。”
戚无谓:“嗯,都刷两遍了。”
“那我烧了?”
戚无谓一愣:“师尊还要烧?”
荆舟伸了个懒腰:“烧啊。”
“哦…”
“反正,祁决还会送来的。”
他在戚无所这小憩了片刻,到下午才回自己屋。
荆舟轻手轻脚的推开门,看郁辞正合衣背对着门躺在榻上,便打算先离开,谁知榻上的郁辞动了动,转过身做起来:“戚二公子如何了?”
“他暂时没事,”荆舟索性进屋合上门,顺手给郁辞倒了杯茶,用灵力微微加热,“能吃能睡,过两日回玄寂山,再给他换副药。”
郁辞点了点头,荆舟坐在他身边,语气认真:“郁公子,我想和你确认一件事。”
郁辞一听这声郁公子,心里突的跳了跳,垂下眼没去看荆舟:“荆前辈想起来了吧?”
“倒是没想起,听说了。”荆舟如实说道。
“祁决说的?”
“嗯。”
“荆前辈信了?”
荆舟温和的笑了笑:“不大信,所以我这不是问你来了吗?”
“……”
“我是不是真认错人了?”
郁辞更深的垂下眸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过了许久不答话,荆舟也不催他,安静耐心的等。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郁辞的声音很低:“他说的是真的。”
沉默一瞬,荆舟叹了口气:“这样啊。”
“嗯,从一开始…前辈喜欢的一直是祁决。”
“哦。”
“是我以小人之心…”
“我可真是太丢人啦,连人都能认错,之前明明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我却没发觉…”荆舟知郁辞要说什么,忙打断,将尴尬往自己身上揽,横竖他脸皮厚,也不怕尴尬的。
他很顾念郁辞的情绪,没有质问对方为何一直瞒着不说,只下意识的挠了挠头,笑:“这段日子一直按头让你做讨厌的事,对不起。”
郁辞脸色复杂的摇摇头:“没有讨厌的。”
片刻他又鼓起勇气道:“荆前辈之后如何打算?”
“想法子,把记忆要回来,”荆舟顿了顿,“然后…你不要顾虑太多,在玄寂山先住着,之后若有什么打算,你直说就行。”
虽然还没真正想起来,但通过话本知道来龙去脉的荆舟,已经不打算再对郁辞下手。
郁辞作为替身已经很惨了,凭什么还要被他当做工具人刷好感?
至于他的厌食症……荆舟在心里默默踹了一脚狗系统,询问绑错对象、记忆替换一事的真相,谁知系统模棱两可又机械性的抛出一句话——
「系统已对宿主的错误情感倾向进行修正,请宿主保持初心,继续攻略主角受郁辞,努力刷好感争取早日解锁剩余剧情」
荆舟:情感修正?你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
「请宿主保持初心,明确自己的攻略目的」
荆舟气定神闲的微微挑眉:哦,行吧,那郁辞对我的感情也…?
「因为攻略对象绑定错误,郁辞的好感初始值是系统为弥补bug赠送的,希望宿主再接再厉」
果然,郁辞对他的感情、还有他错误的记忆都是系统从中作梗,荆舟笑了笑,冷声道:好啊,再接再厉,放你娘系统的屁去吧!
都把人当替身了,还刷好感呢?系统怎么有脸?
「请宿主保持冷静,明确自己的攻略目的」
荆舟:你能修正回来,把郁辞的好感清除,再把记忆还给我不?
「不能,请宿主明确自己……」
系统像唐僧念经一样叨叨不休,荆舟骂了声滚,就强行切断了与系统的神识连接。
他的头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但这一回荆舟努力保持清醒,系统并没有成功夺走他神识的控制权。
他就不信,自己在这个世界只能作为系统的棋子而活?他也不信,没有系统的推动,这个世界的剧情就停滞不前?
实在不行,他想法子亲自去推动好了。
让狗系统自己玩去吧。
这边荆舟在抵抗系统对神识的入侵,那边郁辞一直垂着视线,没有看到荆舟忍耐痛苦的脸色。
他收进袖子里的手有些无措的拽着布料:“好,那我暂且先在玄寂山…叨扰一段时间。”
他后悔了,如果一开始就明确说自己不是荆舟心里的那个‘郁辞’,就没有今天的尴尬局面了。
荆舟忍过了一波头疼,疼感渐渐平缓,他温和的安抚郁辞说:“不用尴尬,剩下的,交给我好了。”
既然郁辞对他的好感是系统强加的,说不定把这个狗系统从他神识里拔除后,一切都会回归正常。
闻言,郁辞有些不解的抬起头,他这才发现荆舟脸色煞白,嘴唇一点血色没有,于是紧张道:“前辈哪里不舒服吗?”
荆舟摆摆手:“没事,昨晚奔走了一夜,累的,我自己歇一会儿就好了。”
郁辞将信将疑,却又不好意思再留下,且荆舟话里已经表明了要自己待着,他只得顺着荆舟给的台阶下:“那我先不打扰前辈休息了。”
荆舟这一歇歇了一整天,翌日中午,他是被戚无所强行拽起来的:“师尊!醒醒!各仙门又来找茬了!”
荆舟懵懵懂懂的起身洗漱换衣:“他们又哪里看不惯了?”
“他们怀疑,祝衍和我们玄寂山有关。”
戚无所一改往日从容姿态,面上阴沉紧张。
“嗯?怎么有关了?”
“他们认为每次祝衍出现,都有我们玄寂山的人在场,巧得不妥。”
荆舟想了想,打了个哈欠道:“哦,上元节玄寂城灯会我们参加了、上次白水镇疑似祝衍伤人也是我们地界、还有这次津渡城朝莲会我们刚好在此养伤…这么算来也没错,可是又如何呢?”
戚无所迟疑片刻,皱眉道:“还有一次,天刑塔…有人说看到祝衍出没,是他吞了天雷所以师尊才躲过雷劫保住性命…”
荆舟微微挑眉:“有点道理,还有呢?”
“这次朝莲会祝衍出现伤人,师尊恰好不在现场,还有白水镇那次也…所以他们怀疑和师尊有关。”
荆舟笑了:“难不成还怀疑祝衍在我这?还是我就是祝衍?”
戚无所没正面回答,复杂的看了荆舟一眼:“上元节灯会那次,只有我作证和师尊一起对付祝衍,可他们不信我的。”
“那他们想如何?再把我抓回天刑塔被雷劈几下,看看祝衍还会不会来救我吗?”
戚无所叹气:“他们要师尊说明,朝莲会这晚,师尊去了哪,有何人可以作证。”
荆舟哦了哦,喝了一口冷茶醒神,戚无所试探道:“所以那晚…师尊是去见什么人了?”
荆舟好整以暇道:“去和祁决喝了一顿酒。”
“啊?”
“嗯,还拿回了埋泉剑。”
“……”戚无所深深叹气,一脸这可如何是好的干着急。
荆舟自己就像没事人一样:“怎么办?我也不能请祁决出来,给我提供不在场证明啊…”
第50章宣布
说话间,虚掩的门发出咯吱一声响,荆舟和戚无所同时望向门处,廊下的风将门吹开,漏进半扇日光。
方才戚无所太着急,连门都没关紧,正当他转身要去把门关严实时,原本空落落的回廊闪过一抹红影——
“舟哥哥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我可以给你作证啊。”
话音未落,祁决已经从半开的门进了屋,顺手将门关严实。
“祁…公子。”戚无所吓了一跳,像个泥塑人般愣在原地。
祁决好整以暇冲他一笑:“无所,叫师娘。”
戚无所:“……”
荆舟经过短暂的惊讶后很快缓了过来,他替祁决也斟了一杯茶,啧了啧道:“鬼主一上来,就占我徒弟便宜。”
祁决坐过来,毫不见外的喝茶:“怎么能叫占便宜呢?帮你教徒弟。”
“那可真是谢谢了。”
荆舟看似气定神闲的,其实自从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再见祁决这张美得惨绝人寰的脸,他心口不受控的微微发热。
可偏是发热,他偏要看个痛快,于是他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祁决脸上,毫不避讳。
“舟哥哥一直看我做什么?”
荆舟半真半假的:“你上次不是说,我同你说过,我喜欢美人么?”
祁决微不可察的弯起唇角:“哦,是,看来舟哥哥记起不少往事,说话也放开了。”
荆舟笑:“是鬼主话本写得细致。”
立于一旁的戚无所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空气,硬着头皮的站了一会,最后忍无可忍道:“师尊,我在走廊等你,你和祁公子慢慢聊,待会儿聊好了,我同你去九渡殿,给那些气势汹汹的挑事者一个说辞吧。”
“…行。”
戚无所合上门出去了,祁决又给自己把茶满上:“这天太热了,我歇一会儿就同你去。”
“你还真打算给我作证?”
“嗯,那晚除了我,也没旁人能给你作证,既然请你喝了酒,我自然会帮忙到底。”
荆舟微微挑眉:“你确定是帮忙?”
祁决耸了耸肩:“我不确定啊。”
荆舟和祁决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屋里的氛围一时有些微妙,天本来就热,现在两人更热了。
“你同郁辞确认过了?”
“嗯,问过了。”
祁决哦了哦,倒没往深了问:“我说过,我不骗你的。”
荆舟没言语,两人坐了片刻,屋外夏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荆舟在满耳的沙沙声中听到自己突突的心跳。
祁决喝完了一壶茶,直接拉住荆舟的手:“走吧。”
“行。”荆舟也不扭捏,随祁决握着他的手。
这小兔崽子的手,一如既往的凉,在夏天握着十分舒服。
天下没人不知道红衣白煞血谣鬼主祁决。
可他面具之下究竟长什么模样,人界确实无人知晓。
所以当他拉着荆舟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这些修士首先是被这红衣男子妖冶独绝的样貌怔住,而当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两人牵着的手时,鸦雀无声的大殿登时炸开了锅,八卦的味道弥漫开来。
“你们不是想知道朝莲会那夜,荆宗主和谁在一起么?”
“……”祁决一开口,在场众人再度恢复安静。
“那晚良辰美景的,舟哥哥自然是在和我喝酒。”
说着,他笑微微的看向荆舟,荆舟淡定的回视。
“你们若还不信,可以看看郁公子腰间那把剑,那晚我把埋泉送舟哥哥,谁知舟哥哥转头就送给郁公子了。”
郁辞早就来到了九渡殿,当看到祁决拉着荆舟出现时,他先是震惊得像木人偶般瞪大眼睛愣着,随后羞愧又郁闷的垂下视线不去看。
如今祁决将众人的焦点引到他身上,几百双目光里有怀疑有嘲笑有质问…他一下子紧张得动弹不得,心却跟系了一大块石头似的,一点点往下沉,沉入水底掐断呼吸。
“他说的,都是真的。”
郁辞脸色煞白,许久,才声音微微发颤的说出这句话。
众人哗然,其中一人突然提高嗓音,用剑指着祁决的方向:“有埋泉…难道…难道你…!”
祁决气定神闲一笑:“在下,血谣宫祁决。”
空气凝固,大堂黑压压的人群突然死一般寂静。
下一瞬,百名修士面如死灰噤若寒蝉,纷纷拔出自己的本命武器,以祁决荆舟所站位置为圆心急速后退,各家修士已经结了灵障设了阵法,如临大敌的望向鬼主祁决。
祁决却悠然一笑,望向荆舟:“舟哥哥,我这么恐怖么?他们怕我。”
荆舟撇了撇嘴,云淡风轻的发话:“诸位误会了,鬼主今日出现在九渡殿,是想同诸位把事情说清楚。”
祁决比荆舟高一些,此刻他微微低头压低声音在荆舟耳边道:“胡说,我明明是想让他们知道,你同我是一伙的。”
底下炸了。
“人界和鬼族,能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想到荆宗主不仅同祝衍有牵连,还明目张胆勾搭鬼主,简直欺师灭祖!”
gu903();“今日我们就算身死津渡山,也不能轻易放祁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