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倒也没错,但许志刚还是不能认同明辉中学管理层的做法,或许是人到中年的缘故,每当看到那些十七八岁的孩子惊恐和麻木的样子,他心里总是会有一缕怒火在燃烧。
天台不是很大,上面堆放着一些盖了塑料布的方形纸箱,严森掀开塑料布看了看,发现它们都被人用深黄色的胶带牢牢封住。
里面装的应该不是什么尸体,因为严森没有闻到任何能跟尸体联系到一起的怪味,他屈指敲了敲纸箱外侧,确认这几个箱子都不是什么空心货。
“我来我来,”掏出自己那把除了刀鞘什么都能砍断的水果刀,许志刚小心翼翼地控制刀刃不要对着自己,“专业拆快递二十年,你许哥我可是专业的。”
许志刚说的没错,他只是随手在胶带上一划,那裂口就整齐得不见半点锯齿,然而令三人失望的事,箱子里除了些旧课本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再找找再找找,这么多箱子总不可能全都是书吧。”大概是找到了自己在这个关卡内的价值,许志刚兴致勃勃地开始“拆箱”,因为天台上没有外人,他甚至还自言自语地和粉丝做起了互动。
有许志刚这样的活宝在,整个队伍的气氛都会轻松许多,江宁抬脚绕过纸箱,用眼睛仔细搜寻着天台上的边边角角。
“宁宁,过来。”回身冲少年招了招手,蹲在角落的严森把对方的小名叫得无比顺畅,稍稍别扭了一下,江宁到底还是乖乖走到了对方身边。
“什么事?”
他刚刚问出这句,眼睛就看到了一排整整齐齐放在护栏旁边的小花盆,这些花盆里种的都是些仙人掌多肉之类好养的小型绿植,就算被摆放在这样的地方,它们的长势也依旧喜人。
说是护栏,其实就是在天台上砌了一圈不高的水泥墙,江宁不舒服又不想蹲下,便把手搭在护栏上借了个力:“就是它们?”
这些花盆在外表上和之前砸下来的那个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唯一值得在意的就是,这里面是不是也被人藏了一块块骨头。
“应该是,”点了点头,严森谨慎地拿起一个花盆仔细检查,他将花盆微微倾斜,很容易便看到了粘在底下的一个标签,“高三(2)班‘Y’,这是咱们班养的?”
——经过了几个关卡的磨练后,他也能和江宁一样很快地将自己代入关卡背景。
“看着不像,”弯腰凑近看了看那稍显模糊的清秀字体,江宁摇了摇头,“再说了,就算是要养花,他们把花养在这儿干嘛?”
风吹日晒的,连浇个水都不方便。
还有那个字母“Y”,应该是在代指某个人。
严森也觉得有些蹊跷,他把剩下的三个花盆也拿起来看了看,发现上面也贴了一张张写了班级和字母的标签,这几张标签上的字迹差异很大,应该不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要是算上之前砸下来的那一个,就正好能凑成“5”这个非常有指向性的数字。
可惜当时江宁整个人都被摔得有点懵,再加上周围学生和门卫大爷的干扰,他还真没注意到那个花盆底下有没有标签。
虽说按照江宁的猜测这事儿应该八|九不离十,但错过了纸条上可能会有的文字信息,这一点还是让他有点郁闷。
全息游戏果然和普通网游不同,当玩家不在用电脑外的上帝视角操纵角色后,很多突发情况都会妨碍你获得正确的信息。
不过郁闷归郁闷,江宁本身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他飞速将那几个标签上的文字背下来,接着又一副大佬模样地指挥着自己的“小弟”干活:“严森严森,你猜这里面还会藏几根手指。”
哭笑不得地看了对方一眼,严森发现自从他的外壳缩水之后,江宁就再也没有叫过自己一句“严哥”,自觉地位下滑的某人,一边对那几盆绿植“动手动脚”,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找机会振振夫纲。
然而江宁这次并没有成功get到严森的小心思,他放空目光眺望远方,脑子里还在不断想着要怎么把现有的线索串联起来。
要不用核能手电筒照照那节指骨试试?尽管只有小小一块,可它总归也算是死者身上的一部分不是?
——其实天台上的风景不错,尤其是本轮关卡没有白雾,一眼望去,远离市区的景色很同意便让人感到心胸开阔,如果不是这里每年都要死人,相信明辉中学里还是会有很多学生愿意来这里释放压力。
微风拂面,就连思绪纷乱的江宁,也不由舒服地吐出一口浊气。
可还没等他再多舒服一秒,江宁就察觉到自己的指尖碰到了什么凉凉的东西,手腕上的姻缘死线随风而动,他下意识地感到了危险,还没来得及张口叫人,整个人就被拽得一个趔趄——
那冰凉的东西是一只手,它细瘦却有力,江宁被它抓住,只觉得自己左边的手腕都要整个儿被捏得碎裂。
那是一种超乎想象的疼,更重要的是,因为护栏低矮而江宁又个子高挑,眼下他的重心被扯歪,大半个身子一下子就探到了护栏外面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严森注意到江宁的情况时,对方已经变成了一种要跌落天台的危险姿势,脑海里象征理智的弦乍然绷紧,严森转身伸手,千钧一发地扑住了对方的小腿。
半截身子在内半截身子在外,腰部侧着卡在护栏上的少年整个人都被弯成了一个诡异的“∩”,远处的许志刚听到动静,再顾不得什么开箱游戏,三步并作两步飞一般地跑了过来。
不行!死也要当个明白鬼!
费力地转头向下望去,瞪大双眼的江宁没能看到想要他死的那只鬼、只看到了一只匀称漂亮的手。
一只孤零零的、凭空出现的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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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手君:猜猜我是谁的手?
严哥:不猜,快放开我媳妇!
所以说想绑定组队就要接受更高难度的挑战,这就是秀恩爱的代价【x
第69章
那应当是一个男人的手。
它用力地拖着江宁向下,修剪整齐的指甲几乎要抠进猫眼少年细嫩的皮肉之中,许志刚手忙脚乱地收起水果刀,然后跟着严森一起拼命将人向上拉。
就算经过多年风吹日晒,那水泥护栏的边缘也把江宁撞得生疼,初夏的衣物本就单薄,他左侧的腰腹更是被这场拉锯战磨得不轻。
严森的力气很大,但他却很怕因为自己太用力而把江宁的手臂拽脱臼,就像那个两女争子、亲生母亲会先松手的故事一样,有些时候你越是在意,行动起来就越是会束手束脚。
空出一只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枪,严森毫不犹豫地探身向下,而后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只苍白的断手。
完全不考虑这样做是否冒险是否浪费,除了某些需要在床上进行的运动外,严森根本舍不得让江宁多尝一点儿疼。
说也奇怪,那断手对危险的感知似乎很敏锐,在严森调整好枪口角度的那一瞬,它果断松手,咻地一声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下方拉扯江宁的力道瞬间消失,拼命将对方向回拽的许志刚一个趔趄,差点就跟着惯性一起折了下去。
还好严森反应够快,把枪一扔便紧紧拉住了许志刚的衣领。
“咳咳咳咳……”死里逃生,离坠楼身亡就差那么一点的许志刚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顺带还被衣领勒出了一连串的咳嗽。
而位于争夺中心的江宁,也在回过神的下一秒被严森拉进怀里。
“你吓死我了。”紧紧地将人抱住,严森的声音里充满了后怕,1号教学楼虽然不是什么高层建筑,但从这个高度掉下去,换谁来了都会被摔死。
一想到江宁很有可能在坠楼后被淘汰出局,严森背后就惊起了一层冷汗。
就算是回到了少年时代,严森也要比江宁高上大半个头,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江宁只觉得严森手上的力气极大,大得好像要把他揉进骨血里一般。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放软语调给对方顺毛,江宁小动物似的在严森肩膀上蹭了蹭,“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啊,严森严大神可是我一个人的英雄。”
因为在感情方面比较怂包,江宁很少会说这样肉麻的情话,可是在感受到严森心中的后怕之后,江宁忽然觉得他真的很想用甜言蜜语哄哄对方。
没想到少年会这样软软甜甜地说起情话,严森低了低头,正对上对方一双清亮亮的眼睛,那是最正宗纯粹的琥珀色,乍一看去仿佛是被抹了一层亮晶晶的蜜。
气氛正好,就连直播间的弹幕都停止了滚动,数十万的观众屏息等待,等待一个校园偶像剧般的“梦幻之吻”。
然而,幻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正当严森眸色一深想吻上对方之时,江宁却突然猛地吸了一口凉气。
不远处围观并感到强烈杀气的许志刚一把捂住嘴巴:“……不系唔(不是我)。”
严森当然知道那声音是来自江宁,他连忙松开怀里的少年,上上下下地把人检查了一番:“哪疼?”
“手腕。”掩饰性地将手递给严森,江宁并不想让对方注意到自己最疼的地方,之前和断手进行拉锯战时他的腰撞在了护栏边上,现在那里火辣辣地抽痛,八成是被撞青了一大片。
不过手腕疼倒也不是完全骗人,那断手的力气远超常人,江宁皮肤娇嫩,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手腕上就有一大片可怖的手指印高高地肿起。
那断手明显发了狠,每一个指印的末尾,都有一个浅浅的月牙型痕迹。
——那是被断手指甲抠出来的印记,也幸亏对方没有和女鬼一样爱好留长指甲,否则江宁的手腕肯定会被对方直接抠出五个血洞。
捧起少年的手腕吹了吹,严森蹙着眉心疼得不行,可他并没有被对方转移话题的小把戏蒙混过去,余光一扫,严森便眼尖地发现了江宁校服下摆星星点点的血迹。
那血迹很小,甚至连个血点都算不上,可明辉中学的校服是干干净净的白蓝相配,一抹红色印在上面,霎时间便将严森的眼睛刺得生疼。
“去校医室。”尽管严森顾忌着江宁的感受没敢用太用劲儿,可少年的右腕还是不可避免地红了一片,严森一时失去了自己平时最爱牵的地方,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推着江宁的肩膀向前。
明辉中学将整个高三学年都划分在了一块,传说中的校医室自然也在1号教学楼之中,严森不知道江宁到底伤成什么样、又不敢直接当着直播镜头掀对方的衣服,只得不管不顾地先把人往校医室推。
“伤得不轻,得赶紧找药酒涂涂。”许志刚没有注意到江宁校服下摆的零星血迹,可单看江宁那肿成猪蹄的手腕,他就知道严森的建议没错,望着那堆被自己拆了一半的纸箱,许志刚犹豫了一下,“要我跟你们一起去吗?”
倒不是他特别想留下来拆箱,只不过江宁和严森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同,他可不想不识趣地做一个锃光瓦亮的电灯泡。
“许哥你先回班级,想办法把线索传给金玲她们,”心中装着事,严森的语速也快了几分,“天台太危险,我们最好不要单独上来。”
如果没有队友在身边的话,那断手恐怕还真是一拉一个准。
应了一声,许志刚也不想单独在这个邪门的天台呆着,让江宁这个“主角”先在后面藏着,许志刚噔噔噔地下楼,随手拉了一个学生几句就问出了校医室的所在。
只有三楼才能碰到高三的学生,站在三四层中间的严森透过楼梯缝隙看到许志刚对两人伸手比了个四,点了点头便揽着江宁上了四楼。
教师办公室所在的楼层都很安静,严森顺着房间号码一路向右,终于在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的位置看到了“校医室”的牌子。
“咚咚咚。”
校医室的门虚掩着,严森礼貌地敲了敲门,却并没有如愿得到屋内人的回应,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习惯性地将江宁护在身后,而后轻轻巧巧地推开了门:“有人在吗?我们打扰了。”
校医不在,空荡荡的校医室内就只有严森和江宁两个人,拉门式的药品柜立在角落,书桌上还放着一份没有写完的文件。
房间内一共有三张病床,它们统一地铺着纯白色的床单和被褥,就算被淡金色的阳光照耀,也很难会给人温暖的感觉。
让江宁在最外侧的病床上坐下,严森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敢再让对方靠近窗边,熟练地从药柜里拿出了一些常用药,严森将药放在一边半跪在了江宁面前。
见男人又一次给自己“下跪”,江宁半是调侃半是不好意思道:“每次上药都要跪,爱卿实在不必行如此大礼。”
“别闹,”警告似的拍了拍对方的小腿,严森看向江宁无力耷拉着的手腕,“很疼吗?”
“疼……”
“疼先忍着。”
还没等少年把话说完,严森便伸手在对方手腕处接连捏了好几下,那女鬼下手时心里也没有个AC数,天知道对方有没有把自家宁宁拽脱臼。
淤青被狠捏的滋味是什么样,江宁今天总算是亲身体验到了,他压下嗓子里“嗷嗷”的痛呼,费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抬手在严森帅脸上糊一巴掌的欲|望。
“没有脱臼,”松了口气,严森转身拉上身后遮挡用的白色床帘,“开贴纸模式,我们进行下一项。”
突然警觉的江宁:“你要干嘛?”
“听医生的话,好吗?”俯身凑近少年的耳边,严森手指飞舞,率先开启了自己的贴纸模式。
怎么说呢,二十五岁后的严森声线低沉优雅,很符合各类小说中常用的比喻“大提琴”,而少年时代的严森变声期还没有彻底结束,那种天然的沙哑便自带一种说不出的色气。
江宁最开始关注严森便是因为对方的一把好嗓子,少年晕晕乎乎地开启贴纸模式,下一秒便直接被人掀开了衣摆。
“你、你你、你干嘛!”
夏天的衣服只有一层,小肚子上传来的凉意让江宁打了个激灵,短短三个字也被他说得结结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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