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阴沉沉的走廊安静得吓人，江宁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那小男孩昨晚在看什么？”

“白骨，”配合着周遭的环境，严森低沉的声线居然也染上了几分可怖，“诡画馆外面、到处都是人类的白骨。”

早就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江宁也没想到宋妍婳能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脑补了一下严森所描述的景象，江宁虽觉得见过许多大场面的自己应该不会被吓到，但他还是不禁为对方的体贴勾起了唇角。

“请两位先生保持安静。”神出鬼没地从一片阴影中现身，老约翰表情冷淡，再没有了一开始面对江宁时的慈祥。

向下伸了伸手臂，黑衣管家十分直白地下了逐客令：“夫人需要静养，还请两位尽快下楼。”

无意在此时触怒这个唯一还算正常的老管家，收获不小的江宁和严森干脆利落地同意离开，只是在踏下台阶的一瞬，男人忽然回头问道：“小少爷他还好吗？”

“与其如此关心死人，倒不如去想想活人，”抬起眼皮，站在阴影处的管家冲两人微微一笑，“毕竟每个人的命都只有一条，不是吗？”

第28章

林伟失踪了。

确定这个消息的时候,江宁正在用勺子一下下搅着碗里的热汤,或许是因为添加了太多番茄酱的缘故，那碗深红色的液体粘稠的让人有些恶心。

从三楼离开后,他和严森又去一楼拐角的铁门处转了转，可令人遗憾的是,此行他们并没有找到能撬开那把锁头的方法。

眼见着就要接近约定的午餐时间,江宁两人也只得先掉头回到餐厅,十分钟后,安妮和艾比相伴而来,可孤身一人的林伟却迟迟不见踪影。

直到餐桌上的饭菜都失去了热气，他们也没能等到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出现。

“我说你们也别太担心,”受不了这种沉默到让人窒息的气氛,安妮用刀叉敲了下盘子,“这别墅里屋子这么多，说不定他只是被困在哪个房间出不来了。”

“可能性不大,”摇头否定安妮的说辞,江宁停下手上的动作，“如果林伟意识清醒,他知道我们都在别墅里，肯定会想办法弄出动静让我们救他出去。”

因为只有五位客人会在餐厅里用餐，所以餐桌上只摆放了五套餐具,如今一套餐具前没了食客,那个位置便空荡得有些扎眼。

“上一关时我们队伍里死过人,”坐在严森对面,艾比揉了揉眉心，她面色不佳，似乎并不是很想回忆起那个画面，“如果林伟真的死了，系统会给我们玩家出局的提示。”

“叮。”

一个晃神，青年手中的勺子与瓷碗清脆地相撞，看着碗中一圈圈荡起的红色涟漪，上个关卡全员逃脱的江宁才意识到这个游戏中还有死亡这么回事儿。

虽然只是游戏中的死亡，但在百分百拟真的条件下，它并不会比真正的死亡轻松多少。

“等了这么久林伟也没有回来，现在我们可以交换情报了吗？”没有在意江宁的失态，艾比冷静地将目光投向了严森，“老约翰说夫人受了惊扰需要休息，难道是你们上了三楼？”

没有隐瞒的必要，严森将三楼发生的一切如数告知，在听到宋妍婳最欣赏的长相是江宁和严森时，安妮立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看着对方那明显是不服气的小表情，江宁闷笑出声，总算觉得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

“只是游戏里的设定，八成是因为我和严哥系着姻缘死线才会被带入这两个角色，”难得没有和安妮斗嘴，江宁甚至还有心情开起了玩笑，“进到关卡就被BOSS盯上，这样的霉运你也想要？”

“算了，懒得和你们两个倒霉蛋计较。”知道轻重缓急，安妮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和艾比对视一眼，安妮也说出了他们这一队的发现。

“这栋别墅的门窗都没有锁，但是我们也走不出去，”挽起衣袖，安妮露出左边胳膊上四道细长的抓痕，“白雾里都是烂光了的尸体，要不是我趁着道具失效的最后一秒跑了回来，现在失踪的恐怕就不止林伟一个。”

“所以我们认为逃脱的方法还是在别墅内，”确定老约翰没有在附近，艾比用手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趁着现在还没有什么危险，我们得尽快杀了Boss通关。”

“你确定？”瞥了一眼斗志昂扬的艾比，江宁很不忍心地给对方泼了盆冷水，“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宋妍婳的儿子可是能把脑袋当球拍。”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艾比厌恶地打了个寒颤，完全不能接受自己死了还要给人当玩具的结局。

“那你说怎么办，”双手抱臂向椅子上一靠，艾比冷静提醒道，“很快天就又要黑了，谁都不敢保证我们今晚还能像昨天一样幸运。”

这种陷在迷雾里的感觉，简直比让她直面恶鬼还要糟糕。

“或许我们需要答应帮宋妍婳找灵感才能找到转机？”摊了摊手，江宁猜测道，“如果我们一直拖下去，很可能会无法推动剧情的发展。”

这就像某些文字冒险游戏中的坑爹选项一样，哪怕明知是作死，你也要为了剧情暂时地抛弃自己的智商。

宋妍婳好歹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对付她总比对付那些不科学的恶鬼容易得多。

江宁所言不无道理，正当众人决定下午再去找一次宋妍婳时，他们的耳边却突然响起了系统熟悉的提示音：［叮咚！421号玩家林伟死亡出局，当前小队剩余人数4／5。］

“与其如此关心死人，倒不如去想想活人……”

老约翰的话不断在江宁脑海中回放，青年坐在原地，背上陡然惊起了一层虚汗。

林伟死了，可他们却没有听到任何求救声和尖叫，这种无声无息的死亡，往往比长胜村那种和女鬼搏斗的情况更加可怕。

“怎么会呢？”握紧拳头，安妮征求意见似的望向严森，“他不是有枪吗？”

“这个世界我还没有开过枪，所以我也无法估量对灵子弹在这个关卡的作用有多大，”理智地分析，严森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什么隐瞒，“不过林伟用的长狙比较特别，也许他只是吃了偷袭的亏。”

“可……”条件反射地看向江宁的手腕，艾比直白道，“第一个遭遇袭击的不该是你们吗？”

生长于Ｍ国，艾比说话直接，从不考虑东方人所谓的委婉含蓄，没空和一个小孩生气，江宁晃了晃手指道：“你忘了，我们在昨晚已经被攻击过一次了。”

要不是那小男孩突然出手拍起了“皮球”，严森最少也要消耗一颗子弹才能救下江宁，更何况后来一夜无事，里面说不准还有那小男孩对窗守夜的功劳。

露出手腕的红线，江宁轻笑一声：“这玩意或许真的能让人变成幸运e，但那不代表我和严哥会变成替所有人挡枪的靶子。”

如果真是这样，先不说他和严森愿不愿意继续玩下去，光是游戏外的粉丝们就会闹得《归途》公司不得安宁。

“我们几个都轮过了，说不定下一个被盯上的就是你们哦～”眨了眨眼，江宁故意用一种怪蜀黍的腔调恐吓道。

露出手臂上的伤痕，安妮白了一眼青年：“我已经被攻击过了。”

此刻口才值Max的江宁：“自己作死不算。”

不过有两次闪现机会在手，艾比面上倒是没有表露出什么紧张，扫了眼虚拟屏幕上的时间，她看向坐在餐桌对面的严森和江宁：“下午的行动也要分组吗？”

“一开始提出分组的可不是我和严哥。”似笑非笑地眯起眼睛，瞳孔微微竖起的青年无端让人觉得有些陌生。

身为一个合格的游戏主播，江宁可以理解林伟等人的顾虑和选择，却不代表他心里一点都没有火气。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泥人也没有那么好的脾气。

——上一关卡中五人小队能够和谐相处，一是有许志刚这个和事佬从中调和，二是因为严森的武力无人代替，当小队成员调换之后，会产生摩擦也在所难免。

“咚咚。”

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儿在餐厅的空气中弥漫，两声有节奏的敲门声却适时化解了此刻的尴尬，手里推着一个空着的餐车，老约翰也没想到这几位客人到现在都没有离开。

“几位客人的胃口好像不太好，”瞧着那桌没动几口的饭菜，老约翰一边在得到几人同意后收拾起餐桌，一边语气轻快地安慰道，“不过夫人特意吩咐今晚要给客人加餐，希望各位能够吃的愉快。”

无暇理会老约翰的客套，之前最招对方喜爱的艾比开门见山：“约翰爷爷，您看到林伟了吗？”

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女孩蓝汪汪的眼睛里立刻盈满晶莹的泪花：“他连午饭都没有吃，艾比真的很担心他。”

“林先生？”收好最后一副没用过的餐具，老约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林先生被夫人邀请上了三楼，现在应该在和夫人一道儿用午餐呢。”

“不过夫人作画时不喜欢被人打扰，林先生是夫人这副画的模特，各位在得到夫人准许前还是不要再上三楼比较好。”

老约翰态度自然，说到最后一句时还特意看了看江宁和严森，要不是系统“死亡出局”的提示音犹在耳边，众人搞不好还真的会被对方精湛的演技骗了过去。

“别哭了，”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老约翰将它递给艾比，“艾比小姐这么善良，夫人一定会很喜欢您的。”

艾·笑不出来·比：“……”老娘可一点都不想被她喜欢。

目送老约翰离开餐厅，几人终于确定这诡画馆里没一个好人，不能与外界沟通，几人也只能又一次无聊地在别墅中绕了起来。

尽管那些画作的确传神也足够诡异，可看过一遍又一遍之后，哪怕是最胆小的人也会对它们产生免疫。

在第ｎ次路过空无一人的餐厅时，无聊到眼皮打架的江宁忽然停下脚步：“等等，我好像闻到了颜料的味道。”

这种味道，简直和宋妍婳画室里的味道如出一辙。

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个念头，江宁拽着严森大步向味道的来源处走去，果然，在餐厅挂着“喜怒哀乐”四幅油画的墙上，又多了一张还未来得及装裱的新画。

瞳孔不正常地放大，那画上代表“恐惧”之人，赫然就是已经被宣判死亡的林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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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宁宁他们第一轮还是很幸运的，一个队员都没死掉。

第29章

画上的林伟处于一个江宁从没有见过的黑暗房间,一束惨白的光芒从他头顶打下,更衬得这个瘫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面无血色。

不知看到了什么，林伟的表情乍一看去简直可以用肝胆俱裂这个词来形容,仔细看了看那画中男人的瞳孔，严森低声道：“他在画作完成前就已经死了。”

虽说人类的瞳孔在光线昏暗时也会自动扩大,但除非是和江宁一样长了一双天生猫瞳,否则对大多数人类来说,这种瞳孔的对光反应很难能被准确捕捉。

而林伟瞳孔的扩散现象显然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的指标,恐惧夺走了他的生命,这是严森在看过画作后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反应。

“看着似乎没有外伤，”因为这幅画实在是太过逼真,江宁不自觉地盯着它找起了线索,“可是看林伟的表现,他不像是那么胆小的人。”

“也许是宋妍婳能让人看到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随口猜测了一句，其实严森也不觉得林伟像是能够那么容易被吓死的玩家。

“那出现在我面前的八成是个汪星人。”嘟囔了一句,江宁心里倒有些同情林伟,要是对方真的是被吓死出局，那他一定会被弹出游戏舱送去做心理疏导。

虽然对艺术了解不深,但江宁也知道油画颜料特有的味道大多源自于松节油，可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他总觉得这幅画的味道有点奇怪。

和画室内纯粹的颜料气味不同,此刻从这张画纸上,江宁竟然能隐约嗅到一丝腥臭味。

“是血腥味。”见江宁在画纸附近嗅来嗅去,严森也跟着凑了上去,拜年少时的某些经历所赐，他几乎是一贴近画的跟前，就闻出了那种并不陌生的铁锈味。

好奇严森为何能够如此斩钉截铁，江宁下意识地偏头看向对方，唇瓣却有差点又一次和对方来了个亲密接触。

慌里慌张地倒退几步，青年扶住墙壁，一时竟忘了自己刚刚要问些什么。

不喜欢对方总是躲着自己，可严森偏偏又很喜欢看对方小兔子般不知所措的模样，不过眼下还有正事要做，他也只能不那么情愿地把话题引回正轨：“你放心，血液和火|药，这两种味道我一定不会认错。”

严哥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完全没有被解惑的感觉，江宁反而对严森的过去产生了更大的兴趣，因为从事主播至今一直没被任何人扒出任何隐私，所以圈内人都谣传说严森是哪个大户人家不务正业的纨绔公子哥。

不过对方的枪玩得那么好，又有那样干脆帅气的好身手，无论江宁怎么看，他都无法将对方和所谓的“不务正业”“纨绔子弟”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