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刚才,吴沁醒了过来。
第75章
张岩一下车,等在门口的尹安立刻迎了上来。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神色都很凝重,一前一后匆匆走进了吴沁的病房里。
病房里已经站了好些人。
吴沁刚醒没多久,坐在床上,精神不是很好,见到他勉强笑了笑,叫了他和尹安的名字。
他伤得不轻,说两句话就要停下来歇一歇。
原来这些日子越发频繁的魔袭都是有人在操纵,他被炼化时,隐约见到了那人的身影,只可惜并未能认出是谁。
而如今,对方的炼化之法日渐成熟,若是不能尽快揪出这幂后黑手,恐怕人间又是一场浩劫。
张岩环顾四周,见众人都是一脸凝重,只好闭上嘴,把想问的话吞了下去。
他不能天天去方谦的病房,鼓起勇气给甄文发了信息询问,也始终没有得到回复。
直到有一天,微博上有个妹子忽然爆料说方谦已经醒了。
他连忙用之前的小号发去私信:方谦醒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官方好像还没有消息吧?
妹子很快回复:昨天晚上呀。我有个朋友就在那个医院上班,他跟我说的,绝对是真的,好像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吧。到时候新闻就会登出来了。
张岩如释重负地放下手机。
方谦既然醒了,为什么不马上联系自己呢?但这点小小的疑惑很快就被得知方谦平安无事的喜悦盖过了。
好想抱一抱他,和他说声对不起,又想告诉他,他再也不要离开他,只要方谦不厌倦他,他们就好好过一辈子。
他等不及方谦出院,第二天就去了医院。
甄文一直陪在病房里,他在方谦的病房外等了很久,甄文一离开,他就迫不及待地敲响了病房的门。
“方谦,是我,张岩。”
门很快打开了,站在门后的方谦一脸苍白,头上包着纱布,依然十分虚弱的样子。
张岩闪身进了病房。终于确认方谦平安无事,他激动得话都快说不利索了:“我听说你醒了,所以过来看你,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他正想拉住方谦的手,却被方谦不着痕迹地避过。
张岩愣了一下,他以为方谦还在生他的气,连忙说:“你是生我的气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挂你电话的……”说到一半,又停下来,低声下气地道歉,“不,都是我不对……”
青年还是一脸漠然地看着他,神色冷如冰霜,张岩慌了神:“方谦,你怎么了?”
方谦的眼瞳漆黑,像是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贺兰玦是谁?”
脸上的血色一下褪了干净,张岩却还是怀着一丝侥幸开口:“你……你在说什么?什么贺兰玦?”
方谦的脸色变得更差了,咬牙切齿道:“装什么傻?亲我的时候叫我贺兰玦,醉酒给我打电话还是叫贺兰玦,看着我的时候,也像在看另外一个人……”
张岩连忙否认:“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方谦紧追不舍:“那是怎样?”
怎样?张岩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解释清楚。
沉默反而成了火上浇油,方谦狠狠地把他推在墙上,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张岩,你还要骗我骗到什么时候?”
背上一阵剧痛,张岩也心头火起,不顾方谦身体还虚弱,一把推了回去:“我骗你什么了?你他妈给我冷静一点!”
方谦踉跄着后退两步,险些摔倒在地,他抓住床栏才稳住身体,一双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张岩,慢慢溢出泪光:“冷静?张岩,看着我犯傻是不是很好笑?”
推他的那一瞬间,张岩就已经后悔了,但他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那一步,面对方谦的眼泪,他只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你都想起来了?”
青年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他垂下肩膀,声音哽咽:“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爱过我?”
张岩沉默着没有回答。
此刻,他发热的头脑像是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冷却下来。
方谦受伤是他的错,只要他还在方谦身边,这种事情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是啊,他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把方谦牵扯进来。
只有离开,才能真正保护他。
“是,我没有爱过你,”他听见自己说,心如刀割,“我一直都把你当做贺兰玦的替身。”
方谦猛地抬头,眼里的泪珠一下滑落下来。
他飞快地擦去脸上的泪痕,背过身去,低声道:“从这里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张岩留恋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转身地离开了病房。
夜晚降临琛海,二月末寒风依然凛冽,在窗外呼啸,病房里的灯照得这里亮如白昼,方谦呆坐在病床上。一个姿势已经维持了数小时也毫无察觉。
张岩离开后,原本空空荡荡的房间变得更加空旷寂静。比房间更空荡的,是胸膛里的那颗心脏。
别想他,理智说,别再想那个玩弄你欺骗你的人。
可是张岩的身影却顽固地挥之不去。
脑袋痛得像要炸裂开,幻境再度捕获了他,他又身不由已地回到了那片无边无际的曼珠沙华中。白发黑衣的男人依然在原地,身影寂寥如一幅黑白剪影。
“你来了?”他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这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也为之失色。
方谦僵在原地,眼里露出恐惧。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贺兰玦道,“你要回了身体,你得到了真相,这样还不足以满足你吗?”
满足?
怎么可能满足?
他望着男人,嘴角露出一抹冷冷的戏谑:“看我这样徒劳地追逐他,你很得意吧?他还爱着你,只是把我当成你的替身。”
“得意?”男人美丽的脸庞上没有一丝喜悦,像是明镜蒙上尘霜,他的目光低垂,透出沉重的哀戚,沉默了许久,才低低地自语:“他那么痛苦,我怎么会得意?我情愿他不记得我。”
血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穿过男人的身体,当雨滴从男人的脸庞掠过时,几乎就像一滴血泪,艳丽,却刺入心扉。
“他爱你。”贺兰玦说,这话语似乎使他痛苦,神情都微微扭曲。
然而贺兰玦的话,方谦一个字都不信。
“你们要愚弄我到什么时候?”他猛地靠近贺兰玦,却再次被那无形的屏障拦住,眼中闪过愤恨,“我绝不会任人摆布!”
“你错了。”贺兰玦一声轻叹,好似一滴水落入湖中那般难以察觉,却又像如惊雷一般叫人心惊,“别折磨他,也折磨你自己。”
说完这句,他似乎不愿再多言,背过身去。
而方谦猛地睁开眼,时钟指向7点16分,病房里还是空空荡荡,毫无人气。
他被妖魔袭击,命悬一线的时候,是这个美丽又妖异的男人出现救了他。
贺兰玦。
他看到他的第一眼,这个名字就在他脑中跳了出来,与此同时,所有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将他淹没。
为什么张岩总是叫他贺兰玦,为什么张岩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细碎的线索被串联起来,犹如一块块拼图,拼凑出了真相。
所有的疑惑,在瞬间有了答案,尽管这答案叫他痛苦。
在那张病床上昏迷的数日,他的灵魂游荡在广阔无边的彼岸花海中,企图寻找一个不同的答案。
那些记忆如此真实,如此沉重,把他击倒在地。
他不愿意相信,他祈求一切都只是残忍的幻觉,可理智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张岩爱的是贺兰玦。
他不爱我,原来他不爱我。
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任凭血雨将自己浸透,直到身体终于停止颤抖。
方谦垂下肩膀,怕冷似的把自己抱了起来。
为什么要承认?只要张岩亲口告诉他,自己爱得只是他,无论是谎言还是真实,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可是张岩没有,他甚至连骗他都不愿意,连这一点点微小的努力都没有做,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抽身离去。
从头到尾,都是他努力地靠近他。
从头到尾,在张岩的眼里,他都只是贺兰玦的躯壳。纵使卑微到了极点,也依然换不来所爱之人的真心。
方谦闭上眼睛。眼泪却决堤似的往下掉。
可是自己却爱上了他。
房间里漆黑一片,如果不是腹中逐渐加剧的灼痛感,张岩几乎都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
原来他已经呆坐了数个小时,眼前不断回旋着方谦泛红的眼角和眼里的泪光。
胸口的钝痛慢慢被一股麻木取代。也不是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却一直一直麻痹自己。
张岩苦笑了一声,起身打开灯,叫了一份云腿炒饭,吃了没几口,只觉得那饭又咸又辣又咯牙,吃了几口,就胃口全失。
他举着筷子,看着昏暗灯光下油腻腻的食物,嘲讽地想,这不正是他的生活吗?就像这碗云腿炒饭,好吃也罢,不好吃也罢,你都得把它吃下去,填补绞痛的胃和空荡荡的心,给无用的躯壳充充电好让它活下去。
和方谦相处的这段时间就像黄粱一梦,一切都是他痴心妄想,早就该醒了。
然而吃着吃着,眼睛却湿了。他停下筷子,呆呆地坐了一会,正在这时,公寓里响起了敲门声,张岩收拾好表情,扔掉外卖盒,前去开门,看到吴沁站在门外,一身黑衣携裹着冬夜的寒气。
“你怎么出院了?身体好些了吗?”他诧异道。
然而吴沁没有理会他的问题,神色沉重:“我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张岩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三个城市同时出现了魔物的踪迹,都不止一例。”吴沁简短道。
张岩心中一凛:“也就是说……”距离魔物大规模涌现的时日不会太远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是满满的忧虑。
“现在就走吗?”张岩问道。
吴沁点点头:“现在就走。”
第76章
和张岩的争吵已经过去一个月,春天都来了,可是方谦的严冬还没有过去。
他又冲助理发了脾气,冷着脸,往哪里一坐哪里就成了南极圈。造型师战战兢兢给他做着发型。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方谦性格向来随和,从来不会刻意为难人,最近这么反常,可把他身边的这一堆人都吓坏了,尤其是新来的助理李琼,大学毕业没多久,还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就赶上了方谦头一回的心情恶劣期,
这一吓,工作就容易出差错。
方谦有一枚戒指,也是唯一的一枚,这枚戒指看不出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就是一个银戒圈,看起来还有点廉价,可是方谦一直都戴在他的右手中指上,十分珍视似的,拍戏上节目不能戴戒指的时候,就交给她保管。
也不知道是太粗心还是真的被吓到了,她把这枚戒指弄丢了,她不敢隐瞒,就颤颤巍巍地主动和方谦说了。没想到这一个月来一直阴沉着脸的方谦突然就大发雷霆,于是后台的气氛跟雪崩似的,啪的一下降到了零度以下。
小助理满心的委屈,心想就是一枚银戒指,也不值钱的,至于这样把气撒在她头上吗?可是又不敢反驳,含着泪花满后台地找,找着找着就开始哭,眼前一片模糊就更加找不到了。
到下午,方谦录完节目,回来看她还在找,还一脸的泪痕,显然已经哭了半天了,冰冷的神色终于稍稍软化了一点,叹了口气,说:“去吃饭吧,找不到就算了。”
小助理一听,眼泪却更汹涌了,更加说不出话,捂住嘴巴,只好拼命地点头。方谦让所有人都出去,自己一个人坐在化妆室里。
他伸出手,看了眼空空荡荡的右手中指,心像是被猛地刺了一下。
方谦自嘲地笑了一声,都分手了,留着他给的戒指又有什么用?他又不贱,一个月了,张岩都没有来主动找他,他为什么要这样整天想着他?
可是胸口的疼痛却久久地没有褪去,身体慢慢地颤抖起来。
还是舍不得,舍不得那枚戒指,舍不得张岩对他露出的每一个笑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的脸庞,他的拥抱,他的温暖的身体,没有一样是他可以割舍的。
他就像一个瘾君子,动了心,上了瘾,再也离不开。
方谦深呼吸了几次,想把张岩从自己脑子里赶出去,可是身体却无法控制地站了起来,开始到处翻找。
地上没有、桌下没有,那么化妆室外呢?
他猛地打开门,顶着所有人惊疑不安的目光,在后台到处找,终于在角落里拾起了那枚银戒指。
他一把戒指攥入手心,太用力,掌心都被刺痛了,他还浑然不觉。
过了许久许久,他积攒起一点勇气,慢慢地打开手心,把戒指拿到眼前。
银色的戒指闪着微光,依旧朴实无华。
他细细看着,一遍又一遍,到某个角度时,突然发现戒指里面竟然刻了字。
很浅、很淡,加上他从来没有注意,所以现在才发觉。
他连忙把戒指放到灯光下,才看清那上面刻的是“ZY?FQ”,字迹并不算优雅,想到男人是如何笨拙的一点一点刻下这些符号,内心的坚冰就在瞬间化为一汪温柔的春水。
张岩爱方谦。
他爱他,不敢明说,却把最深最深也最真最真的心意藏在了一枚戒指中。
眼眶一阵发热,视线渐渐模糊起来。他就像风暴中一个绝望的旅人,在漆黑的夜色里终于看到了远处透来的暖色灯光。
方谦悄悄抹了抹眼睛,在众人异样的眼光里站了起来,抚平神情,郑重地将戒指戴到了左手中指的位置。
gu903();特别办派往各地的人手越来越多,已经有数名道修重伤,但魔物的数量却不降反升。修士们到处追查,始终没有发现幕后主使者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