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知觉被瞬间拉回到他的身边,贺兰玦平稳着呼吸着,同时传来的,还有他之前从未注意到过的,属于贺兰玦的好闻的味道。他深深地吸了两口,只觉得心里没由来的有些开心。
他把意识往回拉,沉在自己的身体里,和之前任何一个时刻都不同,他能清晰地听到心脏跳动,血流的哗哗声。意识再度往下沉去,身体的各种声音却消失了,一切都归为寂静。
他感觉自己像是很轻的羽毛,就要飘到空中去,又像是沉重的铁块,要沉到深海的底端,这么模模糊糊地想着,意识竟然也跟着模糊起来……
贺兰玦睁开眼,张岩竟然打坐着就睡着了,头发支棱着,头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还发出轻微的鼾声,显然睡得很沉。
贺兰玦眼里露出无奈的笑意,从野餐巾上起身,然后把张岩扶起来,想了想,扶着不方便,干脆直接把张岩一把抱起。
他看着比张岩瘦,可一点吃力的意思也没有,就这么轻轻松松把张岩抱到帐篷里,摆直了躺好,然后一起和衣躺下。
山谷里的夜有一些冷,他转过去,一手搭在张岩身上,跟他更靠近了一点,然后睁着眼睛,在灰蒙蒙的夜色里,静静地凝视着张岩的脸。看了许久,忽然凑上前去,像是对着一件绝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张岩熟睡中安详的眉眼。
梦中的张岩走在一条长得像是没有尽头的洞道中,他仔细地观察四周,这里没有照明源,但也不是全然暗黑到不见五指。洞璧发出微光,恰到好处照出洞道的轮廓,足以令他蹒跚前行。
虽然知道这是在梦里——现实中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洞穴中——但是张岩还是感到了疲惫,心里也有点抗拒前进的意思,但是这具身体竟然不听他的使唤,双腿买着规律而坚定的步伐持续前进着。
这是要去哪里?张岩疑惑地想着,就在他以为这个黑暗的洞穴要持续到他的梦境结束时,前方忽然有了温和的亮光。
第13章
张岩心中一喜,与此同时,这具身体也涌过一阵兴奋的感觉,步伐也不断加快,最后竟然小跑了起来。
狭窄的洞璧没多久就到了尽头,白光所在的地方,洞顶猛得升高,空间陡然间开阔起来,像是另一方小天地,张岩往前看,前方竟然是一个水池。
水雾缭绕氤氲,一切都朦朦胧胧,让人看不出那柔和的白光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要不再走近些?张岩心念一动,脚步竟也跟着他动了起来。
要说这里是口温泉,但是这水雾非但不热,还给人微凉的触感,那这些水雾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带着疑惑,继续随着身体主人的视角观察着这个地方。
这个洞窟里,似乎除了这个水池便空无一物。
但这并没有让这个身体的主人打退堂鼓,他一直走到池边,看着水雾愈发浓重的池中心——那温和的白光似乎是从水雾的中心透出来的,他停顿了片刻,接着一脚踏进水里。
池水大约有一人多高,他这一脚没落到实处,整个人都掉到水里,一种难以形容的冷意顿时顺着皮肤窜进骨髓里,不像是冰水给人的刺痛的感觉,而像是灵魂都被冻住的那种冷意。
身体的主人呛了口水,挣扎两下,很快稳住了身形,然后往白雾重重的深处游了过去。
——还好是个会游泳的,张岩舒了一口气,不然他就要在梦里溺死了,虽然是梦里也挺恐怖的。
这个池子没有想象中的大,他游了一会,头上的水雾竟然慢慢消散了。
原来池子的中心,是没有雾气的。张岩诧异道,这也太奇怪了。到这里,他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
渐渐的,池底开始变浅,他能感觉到脚塌在了坚实的岩石上,他不用再哆哆嗦嗦地游泳了,那种温和的白光始终指引着他,照在身上似乎还有些暖意。
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受到了鼓舞,涉水的脚步加快了。
在身体主人的视野中,白光的来源逐渐清晰起来,竟然是一个人形的模样。
难道发光的是一个人?!就算一个人浑身上下涂满荧光粉也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光线啊?
白光毫不刺眼,却切切地照亮了这个广漠的空间。
大概是这梦境太栩栩如生了,张岩不知不觉间也认真起来。
这时身体的主人无意间低头看了下水面,张岩借此看到了他的样貌,竟跟自己如出一辙,只是年轻了很多,大约也是十六七岁,眉眼间带着几分桀骜的神色。
水最后浅到只没到脚腕的高度,那个人形的光源也清晰地展现在张岩面前。
——竟然真是的一个人!张岩无声地惊呼。
那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维持着打坐的姿势,身上穿着件类似汉服的白色袍衫,衣袂随池水轻舞,一头如瀑黑发肆意披散在身上。
身体的主人走得更近了些。
少年闭着眼,露出的肌肤莹白如羊脂玉,眉眼精致且清冷,却让阅尽各种美人的现代人张岩也打心眼里惊叹,真是美,增一分则太多,减一分则太少,没有女子的阴柔气,也不似男人的阳刚,竟然无法简单地以性别来归类,大约也只有天上的神仙才能长成这幅超凡脱俗的模样。
他忽然有种迫切的欲望,想要看到这个少年睁眼的样子,哪怕是在梦里,他都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一定要好好欣赏才够本。
“你是谁?”少年觉察到他的到来,缓缓睁开睁开眼,没有惊慌,也没有好奇。他的声音,像是春天里的山泉,清冽又干净。落在耳中,像是一排敲击心脏的音符。
这双眼睛,犹如婴儿一般澄澈。
世人看人,常常带着偏见,还没与人深交,心里便已下了论断。但这个少年的眼睛却不是这样,他看人,便是原本的模样,不曾有评断,更没有偏见。
这目光似乎让这具身体的主人很惬意。他感觉到“自己”笑了起来。
“我是贺兰严卿。”他听到“自己”说,“你问了我是谁,那你是谁?”
——贺兰严卿?难道是那个“严卿”?可是为什么他姓贺兰?难道严卿不是姓严吗?
“我……”少年敛下眼睫,眼波流转,忽而停留在腰间佩戴的玉玦上
他清浅一笑:“我是青玦。”
“青玦?”贺兰严卿说,“你是青字辈?那你就是掌门的嫡传弟子了?”
少年眨了眨眼,没有否认。他身上发出那种温和的白光逐渐黯淡,洞穴里慢慢陷入黑暗。
在这黑暗中,少年单薄的身影仿佛透明,像是个徘徊人间的幽魂。
“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掌门有这样一个弟子?”贺兰严卿问道。
“师尊收徒,为何要让你知道?”少年反问道。
“也对。”贺兰严卿讷讷说,语气低落:“我只是一个外门弟子而已。”
“你回去罢。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青玦说。
“你总是一个人在这里吗?”贺兰严卿并没有听他的话转身回去,而是四处看了看。
少年就那么看着他,一言不发。
“原来你真是一个人。”贺兰严卿低声说,又问,“你不寂寞吗?你是犯了什么错吗?掌门才把你关在这里,谁也不让进来,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少年摇摇头。
“这样吧,”贺兰严卿的声音雀跃起来,“我也常常是一个人,我得空就过来看你,如何?”
真是个一头热的人啊,张岩心想,没看到人家其实根本不想和你说话吗?
贺兰严卿没有等少年的回应,自顾自道:“就这样说定了。下回我给你带点好玩的东西进来。”
张岩差点就喊了出来:喂你能不能看看人家的脸色啊?人家一点也没有觉得高兴啊!可惜谁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青玦似乎并不想和贺兰严卿多说,再度闭上眼打坐,身体中发出的莹润白光重又明亮起来。
贺兰严卿像是得了青玦的承诺似的,高高兴兴地转过身,涉水离开了这个洞穴。
梦境就在这里终结了。开始地莫名其妙,结束也是这样突然,张岩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面对面和贺兰玦躺着,贺兰玦一只手搭在他身上,呈现把他环抱的姿势。方谦的脸放大了在他面前,放大了竟然还加倍好看。
张岩想到梦境里的两个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软,忽然就不忍心推开贺兰玦了。
贺兰玦说,他是严卿的转世,这个梦难道是他前世的记忆?如果这真的是记忆,那么青玦,是不是就是贺兰玦?这就是他们的初遇吗?
贺兰玦原来长得那么好看啊。不过他们面瘫起来真是一样一样的。
但是梦里的贺兰玦不姓贺兰,贺兰是严卿的姓。青玦又为什么变成了贺兰玦?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醒了?”贺兰玦忽然睁开了眼睛。“睡得可好?”
张岩这才想起自己跟贺兰玦学打坐然后睡过去的囧事,登时有些不好意思:“挺……挺好……”
贺兰玦眼里露出笑意,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时间不早了,起床吧。”
今天是方谦进剧组的日子,下午4点还要赶飞机,张岩一看表,竟然已经9点多,差点跳起来,接下来他几乎是一路飙车回的市区,还好行李前天已经基本打包完毕,两人拿了行李,又一路飙到琛海国际机场,拿机票,托运行李,过安检一顿折腾,终于上了飞机。
赵翎不免在电话里抱怨了两句,张岩自知理亏,连忙借口飞机起飞挂了电话。
跟着贺兰玦就是有肉吃,他最近每次坐飞机都能蹭个头等舱,比经济舱宽敞舒适多了,空姐的服务还特别亲切,飞机餐也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三个小时后后,飞机平稳地降落在平川机场。
两人跟前来接机的司机和场务碰了面,坐上了前来接机的面包车。
方谦这次的行程是完全保密的,所以机场没有等候着他的粉丝,面包车在离平川市区30公里的地方下了高速,越开越偏,最后上了盘山公路,弯弯绕绕地爬坡。
真是山路十八弯,不仅弯,而且坑坑洼洼,不止向来不晕车的张岩觉得犯恶心,就连贺兰玦也未能幸免,一脸苍白,大概元神的强大终究抵不过肉体的脆弱吧。
场务面带理解地递给张岩一个塑料袋,用眼神示意他“想吐就吐吧。”
张岩看着面前的塑料袋,却真的吐不出来了。说起来,他在飞机上吃的还是上等的肋眼牛排,吐出来他还有点不舍得呢。
天色完全黑下了下来,周围山恋起伏,原始森林层叠不休——平川市地处祖国的腹地,山川秀美,却也交通不便。经过八九十年代的砍伐后,当地政府意识到了森林的重要性,设立了自然保护区,经过了二十年的保护,这里渐渐恢复了原始森林的风貌。
导演和监制几乎踏遍了中国的山山水水,最后将取景地设在了这里。
剧组已经在这里拍摄了半个多月,方谦由于工作冲突的缘故,成为了最后进组的主演。
山路的一边是峭壁,另一边就是悬崖,看得张岩提心吊胆:“我说,这么黑,山路又这么陡峭,车子这么开真的不要紧吗?”
“不要紧。”场务拍着胸脯,面色轻松地说,“司机大哥是当地人,这条路不知开过多少遍,比自己家门前还熟悉。”
“那就好,那就好。”张岩惊魂未定地看了眼漆黑的窗外,身边的贺兰玦已经闭眼小憩了,耳朵里塞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
空气逐渐沉寂没人说话,张岩只好无趣地闭上嘴。好在不久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终点——剧组在半山腰的宿营地。
现在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又是贺兰玦的第一天,但导演却没有轻易地放过他,刚下车就让场务通知贺兰玦去开会。
第14章
导演叫演员们开会都是揣摩和讲解角色,剧本贺兰玦已经提前看了一个礼拜,不过他会不会演戏,张岩真不知道,毕竟贺兰玦是一个自带面瘫属性的人,让他拍拍照片还可以,演戏就难说了。
方谦红了之后,甄文给他选角色的时候就更加用心了,演员的青春宝贵,方谦也在圈里混了七年了,不能总演偶像剧,就为他争取了这个角色。
和《小同窗》一样,《迷途》这部影片也有原著。故事讲述了行伍出身的主角,在经历了人生剧变后,为获取东山再起的资金,高价受雇于某神秘组织,与其他六名背景各异的能人异士组成了一支小队,穿越原始森林,到某个秘境之中夺取一件绝世珍宝。
一行人在遭遇了各种困境后终于取得了秘宝,然而在回程途中,队伍却陷入了死亡的绝境之中。
在探险中途,各怀心思的七名队员不断受到利益的诱惑,生死之间更是几度经受人性的考量:是保持人性的尊严,还是戕害同伴换得生存的可能。
到最后,走出这吃人的原始森林的,只有男主和一个同伴,最后的秘宝也被男主埋在原始森林的某处,永远不见天日。
其实,影片最重要的,不是这个绝世珍宝,而是对绝境之中的人性的探讨和拷问。
即使是张岩这样的外行人也知道剧本对演员的要求极高。
那么导演为什么会选方谦这个只有偶像剧和雷剧出演经验的年轻偶像呢?
这又要说到方谦这次扮演的角色——那个最后和男主一起走出原始森林的队伍成员,他的背景神秘,身手高强,多次救下男主,走出原始森林之后,更是忽然消失,连一句道别也没有,是一个从头到脚都隐藏在迷雾中的人物。
选择方谦,第一,因为原著中描写的这名队员秦羽,就是二十出头的模样,沉默寡言加面无表情。第二,方谦在接洽和试镜过程中相当诚恳,几乎是零片酬,而他的东家星娱又是主要投资方之一,需要在里面放一个要捧的演员。要是方谦不行,导演就会立刻换别的演员上,这样投资方那里也算交代得过去。
gu903();但是要命的是,原著作者在文中是这样描写这个角色的:这个年轻人有一双沧桑的眼睛,如同一个老人的灵魂装在年轻人的躯壳里,一开始他就站在了比所有人更高的地方,如同一个局外人般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