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老帝君斩钉截铁道,然后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是他自己选了你,不知他是不是真对你有意。”
“对我?”景渊指了指自己,疑惑道:“可我不认识他啊。”
鬼王面貌英俊,性情洒脱,名扬三界,被人看上也是常事。可他听说年少成名,矜持端方的临岚神君也不差啊,这又是指名又是要嫁的,并不像那位的作风。
景渊仔细回想一遍,确实与这位神君没见过面,只是有所耳闻而已。
老帝君其实也不了解这个跟自己不亲近的儿子,语焉不详道:“他有自己的打算吧。”然后犹豫着要不要把临岚那孩子身上的情况告诉他。
景渊听得有些心累,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哪还有反悔的余地?他叹息一声,无奈道,“可我非良人。”
老帝君摆摆手,并不在意,反而宽慰他道:“没要你们举案齐眉,给个名分就是了。”
景渊想,这倒还好办,只不过不知道那神君是怎么想的,于是他提出要去见一见,老帝君同意了。
他起身正要离开,老帝君叫住了他,浑浊的双眸直直地盯着他,“他日若横生意外,望你能护他周全。他哥哥容不得他,母族又要他性命,天下修邪道者也不放过他,你……”
景渊深深看了他一眼,“定不负所托。”
第5章
景渊由老帝君的心腹手下在前面领路,一路低调来到临岚神君的仙府。那手下要返回时,小心翼翼地劝上一句:“鬼王大人,有话好好说即可。”切莫动手。
景渊莫名其妙,他虽身为鬼王,但平心而论,目前他身上还不见暴君的前兆。
府上素雅清静,府内小仙童带他到了一间房门紧闭的的房前,恭敬地在门外报一声,“神君,鬼王到。”门后没有动静,仙童自行退去,留下景渊一个人站在门外。
房内的临岚神君不动声色,抬手在面前轻轻一挥,眼前出现一片如镜子般虚影,阳光和煦,门外长相英俊的鬼王正无知无觉地投映在里面,依然是初见的模样。
景渊等了片刻,抬手敲了敲门,“在?”
门后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出:“有话请讲。”
“就在此处?”
“嗯。”
景渊:……
他不明白里面的人这是什么意思,脸上浮起一丝不悦,“哦,这就是临岚神君的待客之道?”
门后的人沉默。
里面的人咬字清楚明晰,一把声音听着好听,说出的话来却不大讨人喜欢,为人处世方面不尽人意。
景渊:“那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何事?”
“知道,”临岚说,“所以你只能在门外讲。成亲前双方不是不宜见面吗?不吉利。”
景渊真忘了有这么个规定,在这点上,又跟他有不同的理解,“不是成亲前一天才不能见面吗?”
“万一你是明日迎亲呢?”门后人淡然回道。
“迎亲?”景渊哭笑不得,他真心没有那么迫切,于是心直口快地否认:“不,我不急。”见门后没了声音,估计此刻脸色肯定不好看。景渊调笑道:“神君垂青,景某真是受宠若惊,”他话音一转,“不过可惜,此番心意怕是终被辜负。”
临岚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问道:“你不同意?”
景渊没想到他如此“恨嫁”,没了笑话他的心思。他面色凝重,正经说道,“你如若只是想要入鬼界,当鬼后,那这桩亲事我同意,但你要是因为……”
他把拒绝情意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这话说给一个对自己有心思的人听,显得残忍了些。可不说明白,要是人家真有那个心思,岂不是害人?景渊念头一改,想道:忠言逆耳,话再难听,人家毕竟是男子,总不至于跟姑娘家一样,真哭上吧?
景渊硬下心来,道:“你若对我有那方面的想法,那我劝你还是算了吧。鬼王于千重煞气修炼而来,早已断情绝爱。”
门后人冷笑一声,“鬼王大人想多了,我要有意,也是该寻着姑娘去!你我各取所需罢了。”
景渊被呛得脸都疼了,暗暗磨了磨牙,“你最好是!”
又怕神君是好面子才嘴硬的,他严肃地重申道:“我可以娶你,许你为鬼后,但你也只能当个摆设。成不成亲,你可想清楚了,别说我没警告过你。”话一落下,就听到临岚不假思索道:“自当静候。”
他本想通过说清自身情况,劝他三思。见他没什么顾忌,觉得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撂下一句“三日后,本王亲自来迎”,说完甩着袖子,连一句道别也没有,转身离去了。
两人的交恶自这场不大愉快的交谈开始。
门外人走后,临岚撤去虚影,从袖中取出一张折着的纸张打开,上面写着几行字。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名字上:鬼界之主景渊。
那日,老帝君把他叫到床前,递给他这张纸,让他选一位托付终身。临岚听完嘴角一抽,眼中尽是嫌弃之色。
老帝君神色哀伤道:“我大限将至。你们几个孩子,你大哥我已为他挡了天劫,日后应无大难。你二哥从小与你大哥交好,将来也有个依靠。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我总得替你找一处容身之地。”
说来也好笑,老帝君口中的“大哥”“二哥”,他根本不曾与他们相认,更别提喊过一声哥哥。
他自己修为出色,生性傲慢,哪需要人庇护?更别提以男儿之身委身于人。身份特殊又怎么样?离了天宫,天涯海角,他也能来去自如,逍遥自在。
他只想把递到他眼前的纸张扯过来揉掉,然而却在一眼瞥见一个名字后,改变了主意。
老帝君本以为临岚会跟自己大吵一通,结果却出乎意料地看他伸手接过,难得领了他的好意,点了里面一位人名。
第6章成婚
当天,老帝君一纸赐婚书昭告三界。
三天后,大清早,喜庆又气派的迎亲队伍从鬼城张灯结彩的谧幽宫殿出发。鬼王一身大红喜服,长发高束,骑着骏马打前头。
婚礼从简,新人在帝君寝殿给病榻上的老帝君磕了个头,嫁郎便由新郎迎娶回去。
景渊拉着牵红的一端,很是随意地走在前头引着。临岚一身大红嫁衣,头上盖着龙凤盖头,寓意龙凤呈祥,手里拉着牵红的另一端,落后两步。
新郎官本就不是个心细的主儿,没把新娘子当成头马牵着已经不错了。跨门槛的时候一不小心没顾及身后的人,出了点差错。
临岚视线被红盖头所挡,能看见的范围很有限,加上注意力不在脚下,过门槛的时候被结结实实绊了一下,身体立刻向前倾,空着的一只手迅速扶住了门槛,另一只手被刚反应过来的景渊转身及时抓住。
景渊心里一句“还好没摔着”没庆幸完,他的手就被愤怒地甩开了。
景渊被这么一甩,有点懵:“你……”,他想问,你气性这么大的?又想到是自己照顾不周,默默吞下了后半句。
眼看他那未过门的“新娘子”拽着牵红径直往前走,自己反倒落在后面,他赶紧出声提醒道:“小心台阶”,跟上前去。
临岚这会儿把头低着些,头上又有凤冠支着,稍加留意,走下石阶不成问题。全程没搭理景渊,心里想着景渊是有多不满才会连个门槛儿都看不住。
驻守的天兵看着两位新人就这么貌合神离地走了一路。
老帝君望着渐行渐远的两个人,有点担忧。方才那一幕他全看在眼里,心里叹道,景渊那小子这个时候怎么不机灵了,也不看着点,隐约觉得他们婚礼还没成,梁子是先结下了。
他不是怕临岚“嫁”过去受欺负,毕竟他这个老子还怕儿子呢。他是替他们以后的相处担忧,不知能不能好好过日子。
鬼王喜欢热闹,娶亲是大事,虽然他不是十分开心,这门亲事有点被套路的感觉,但该有的排场还是有的。
锣鼓喧天,迎亲队伍从鬼城主大街慢慢走向谧幽宫殿。
整条大街挤满男女老少,这些鬼看起来几乎跟凡人一样,规规矩矩,挤着看热闹,人声鼎沸。有的夸最前面的鬼王好看,有的叹队伍气势足、喜轿华丽。
有的议论起鬼后来:“听说是天庭的临岚神君,从天宫出嫁,可见身份不一般哪。”
有的应道:“是啊,你看平时那些长得比较奇怪的鬼邻居怎么不出来,原来是站在后头看着,咱街上管事的头天叮嘱过了,不能冲突到鬼后,金枝玉叶呢。”
那头也有人在热热闹闹地说话,一个长相比较憨厚的胖子鬼屠夫不知听了句什么,用中气十足的大嗓门接道:“可不是?这临岚神君啊,只要是长眼睛的都夸好看,嗐!怎么好看咱也说不清,反正就是好看!”
他话一说完,队伍正好经过,景渊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屠夫来劲了,嘿嘿喊道:“大王,好福气啊!”这屠夫声音原本就大,一喊起来还起了个带头的作用,周边的鬼们一起喜气洋洋地跟着喊“好福气!”
景渊被闹得勾了勾嘴角,算是赞同他们的话。
身后的一起跟着迎亲的几位好友也笑得开怀,比较活泼的祝行舟一夹马腹,上前跟景渊调侃道:“啧啧啧,听得我妒忌啊。”景渊给他个“滚蛋”的眼神。
轿子里的临岚听周围这么一闹,舒心了不少。
进了鬼王的宫殿,队伍便停了,喜乐继续奏着。景渊下马,从前面绕回来接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轿帘后探出。
本来人家已经把手递给你了,你牵着便是,但景渊看那手像极了女子的,由此联想到“男女授受不亲”,进而极具风度地握住了临岚的手腕,就这么把人带出来。
临岚:……他到底有多不满意?
怕他想再次甩开,景渊长了记性,用了力气抓得紧些。同时有些头疼地想,他还在闹什么闹?再闹看我不治你!大喜日子上也任性,将来还得了?
这次临岚不但甩不开,还被他重重钳着,只能暂时妥协,由着他领进大殿。
天界那边低调,各路神仙只是驻足远观,鬼界这边,景渊也没有大摆喜酒,只请了两桌好友。
吉时到,礼炮声起,礼乐齐奏,新人拜堂。
景渊在前殿会宴宾客,临岚在婚房里的喜床上坐等着后边的礼仪。房内张贴着大红喜字,红烛灯光摇曳,还戴着红盖头的鬼后,揉着快被抓出淤青的手腕,默默记仇。
没等多久,便听到门外的丫鬟行礼,“王上。”
接着门被打开,来人进了门,又关上,走了几步,又返回去开门,吩咐道:“你们两个,给神君更衣吧。”说完就要走,被丫鬟叫住。
两个都是未出阁的姑娘,一个叫绿春,一个叫秋霜,不太懂这些事,可有些规矩还是懂的,只不过她们摸不清鬼王是什么意思,是对鬼后的不满?自己有别的打算?还是真不懂婚事礼仪?
秋霜比较机灵,先让鬼王留步,看他是什么想法。她低头道:“王上恕罪,奴婢合卺酒还没端上呢。”
景渊侧过脸问:“什么酒?得喝吗?”
秋霜答道:“得喝的。”鬼王大人这一问,她算是知道了,他是真不懂。鬼界不同于人间,嫁娶之事不多见,鬼王也粗枝大叶,对这种事该怎么进行实在是一知半解。况且成婚仓促,一些该补习的小细节给忙漏了。
绿春去端酒,秋霜在景渊旁边,小声给他临时指导一番,末了,想到方才鬼王似乎是要走,她红着脸特地提醒他,“无论如何,今晚您是要和王后一房的,不然传出去对您和王后都不好。”
景渊奇怪道,睡不睡一间房还会被传出去?这大殿中谁又敢说出去?
他正想无事人一样走到了床边坐下,结果才走进门几步,见红盖头被扔在床上一边,临岚背对他站在床旁的桌前,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听到脚步声他当即转过身来,同时一根雪白鞭子在手上立现,猛地朝着景渊袭卷而来。
景渊不躲不闪,直接一抬手便攥住了鞭尾。接着才看清鞭子对面的主人,只一眼,方知何为“惊鸿一瞥”。
那人一身嫁衣似火,忽的一转身,犹如红浪翻滚,裙摆及广袖荡开来又悠然垂下。肤白胜雪,艳绝动人,一双近似桃花的漂亮眸子就这么冷冷瞪他。被精巧凤冠上晃动的流苏扫到了眼睛,临岚飞快地眨一下眼眸,这一眨,便更显得灵气了。
第7章眼熟
景渊心里啧啧称奇道,随随便便都能被安排个这么漂亮的小公子,这桩婚事不亏——养眼。
好看是真好看,就是不知为何火气这么大,而且景渊看着看着,觉得他那对秀气的眉眼似曾相识,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这神君是不是嫩了点?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人族少年,景渊脱口而出:“你多大了?”边松开手,手指一弹,把鞭子还给他。
临岚一听,这是在指责他胡闹!又一鞭子甩过去。景渊这次没和他客气,一把拽着他的鞭子,加重了语气问道,“你做什么?有话说话,一进来就打人是什么意思?”
gu903();“那你一进婚房盖头不揭、交杯酒不喝,转头就出门又是什么意思?”临岚见冷月拽不回来,便手心一合收了它,仍旧一脸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