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幼安微笑颔首:多谢您的赏识,倍感荣幸。
成先生:何小姐不必过谦,我在南京时,也听许多人提起过你的名字,都夸你演得好,旁人至多演什么像什么,你却演什么是什么,若是电影也有戏曲那样的大家称号,何小姐必然当之无愧。
这话说得很漂亮,不失礼貌,不落俗套,又不至于交浅言深。
何幼安不知听过多少漂亮话,闻言也禁不住微微动容,躬身回以一礼。
成先生谬赞了,幼安当之有愧。
凌枢还没吃饱,见他们寒暄起来没完没了,赶紧趁机打断。
好了,大家认识也认识过了,沈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也用不着报了,帮我们把今晚的饭钱报销了就行,你看如何?
他吃准对方当着成先生的面不好翻脸,笑嘻嘻道。
沈十七果然又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当然可以,小事一桩,你们只管吃便是,都记我的账上。
凌枢:还有,何幼安小姐今晚宴请我们,是为了请我们帮忙,你不会怪罪于她吧?
沈十七:不会,幼安也有交朋友的自由,更何况是岳先生这样的良师益友。
凌枢没理会他故意略过自己,满意道:那我们就先谢过沈公子了,您二位继续聊,不用管我们。
沈十七哪里还有心情继续吃饭,回到包间,他揉着方才被凌枢扭伤的胳膊,勉强跟成先生客气。
让您见笑了。
成先生:这位何小姐跟你很熟吗?
沈十七:她与我乃密友。
所谓密友,暧昧不清,既非夫妻,又甚于朋友。
成先生心照不宣。
那头凌枢回到包间,却叫来伙计。
我想叫些打包的酒菜。
岳定唐心道果然不出所料。
不过坑别人总比坑自己好,更何况被坑的是沈十七,左右两人恩怨至此,也不在区区一顿酒菜了,他就没有吭声。
伙计拿出小本:诶,先生您请说!想要点些什么,我这就去让人准备!
腌笃鲜,盐水鸭,桂花拉糕,糖莲藕,糯米八宝鸭,鸭血粉丝汤,酒槽汤圆,蟹黄豆腐羹,大煮干丝。凌枢一口气不停报出菜名,也不知是不是在进门的时候就已经瞄过一楼悬挂的菜牌子。暂时就先这些吧,每样来三份,全部打包好,等会儿我要带走的。对了,再来三坛汾酒,要陈年的,可别用新酒来糊弄啊!
伙计:您也不怕撑死!
第45章
想要查出谁给何幼安发死亡威胁,就必须清查与她有关系的所有人。
有权有势之人想对她下手,用不着那么麻烦,除非是出于某个目的,不想被人发现,通过这样一连串的事件,误导旁人,从而逃脱罪责。
何幼安当局者迷,她知道的与之有恩怨的,未必就是全部,也未必就是正确的。
这就好比,我在街上走,不小心撞了一个路人,我说声抱歉之后就翻篇了,但他却因为我的那一撞,丢了准备去给母亲治病的救命钱,从而导致家破人亡,后来他又偶遇我,我早已不认识他,对方却心怀怨恨想要报复。
又比如说,我觉得岳长官您,见天儿看我不顺眼,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您还非要把我调到身边来,为的就是就近控制我,整我,让我在您的眼皮底下浑身不自在。但这些说白了,都是我自己的猜测,不一定就是对的,何幼安也同理。您说是不是?
嗯,分析得不错。然后你准备怎么做?
岳定唐头也不抬,提笔给自己正在修改的一篇论文写上几句评语
论点不错,论据不足,建议从希腊文明入手,参考城邦制。
要查,就得从头开始查。
凌枢在办公桌上摊开卷宗。
这些都是他从何幼安所在辖区警局调来的资料,上面写明了何幼安的籍贯年龄,亲属成员,还有一些简单的家庭情况。
还别说,在市局也有在市局的好处,从前他在江湾区的时候,想要这些资料几乎不可能,现在有了市局这块招牌,想要什么资料,只要跑一趟,动动口,就能要到了,这就叫扯虎皮做大旗。
何幼安早年家境贫寒,父母双亡,弟妹早夭,活下来的只有她和兄长二人。
从时间上来看,她父母死的时候,她才三岁,长兄比她大七岁,兄妹俩相依为命,而且基本可以推断出,是她哥把她拉扯长大的。
但是好景不长,就在她十四岁那年,兄长何长安外出失踪,从此再也没回来过,有人说他在码头打工,失足落水淹死了,也有人说他得罪了帮派混混,被拖到暗巷打死,何幼安一个孤女,本来就贫寒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更加艰辛。
何幼安二十岁开始从影,至今二十五岁,在遇到沈十七之前,她空有美貌,却无权无势,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但她还能遇到沈十七,让沈十七力捧她成为广为人知的电影明星,又如此知情识趣,不简单!
这里写有何幼安的旧址,我想去看看,问问她旧日的邻居,也许还能得到一些卷宗上没写的东西。
凌枢说罢,合上卷宗,对岳定唐道。
岳定唐颔首。
正好,你出去的话,顺带帮我办件事。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
中午十二点,上海饭店四级餐厅有个饭局,你帮我去见见她。
凌枢拿过来一看,吹了声口哨。
美人啊!
黑白照片上,一个穿着洋装的美人笑得灿烂,背景则是滚滚白烟的蒸汽轮船。
这年头,并非人人都能照得起相片,许多人从生到死,可能都没见过照相机长什么样,即便有条件照相的人家,在镜头前,或多或少也会有怯懦迟疑,是以大多数人在相片里,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如照片中人这样充满自信的,十有八九就是留洋归来的富家千金了。
岳长官艳福不浅啊!凌枢啧啧出声。
你去不去?不去就算了。岳定唐作势要将照片抽回来,却被凌枢按住。
去,当然去!可我不知道去做什么,见了人又要说什么,还请长官明示。
岳定唐道:她是甄丛云,甄家小女儿,刚从日本留学回来,我姐介绍认识的,想撮合我们俩,但我不喜甄家行事,无意与她见面,你代我走一趟,就说我赴外地讲演,无暇与她相见,她自然就会知难而退了。
凌枢:能让春晓姐亲自介绍的人不多,莫非是那个跟行政院汪院长走得很近的甄家?
岳定唐没有作声,但这本身就是一种回答了。
凌枢笑道:甄小姐年轻貌美,曾被誉为南京四大名媛之一,更有南甄北林之称,可以啊,岳长官,您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有这种绝代佳人,还推三阻四呢?
岳定唐:甄丛云不是光长了一张脸,她出国之前曾经是她父亲的秘书,甄家跟汪氏的往来,有不少就是她在背后推动的,南京官太太的圈子里,甄丛云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我只是个教书的,不想掺和太多,这位甄小姐,我无福消受。
凌枢:那行,包在我身上,保证那位甄小姐今日之后,绝不会再来找您。不过,这人靠衣装,我穿着这一身行头去,甄小姐只怕不会将我放在眼里,连带也丢了您的面子,再者今日约甄小姐见面,好聚好散,我怎么也得出这顿饭钱吧,不然回头她四处去说您小气抠门了,是不是,嗯?
他两只手指作出一个数钱的动作。
岳定唐:你要多少?
凌枢笑眯眯:您看着给就行。
凌枢走后,岳定唐越想越不对劲。
对方办事能力自然没有问题,可那是在凌枢想要好好办的情况下。
如果像上次那样,招惹了一个沈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