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顾问是上一秒才聘请的吧?
史密斯没理会他的讽刺,站起身,拍拍岳定唐的肩膀。
我还有点事,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铁门打开,又再度关上。
凌枢以前都是坐在对面的位置,未曾想自己有朝一日也成了嫌疑犯。
这真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应该坐在肖记面馆里了。
岳定唐:这件案子,发生在公共租界,以杜蕴宁的知名度,和袁冰的人脉,肯定很快会闹到见报,众所瞩目。史密斯将它当作政绩来办,你那个在市政府任职的姐夫,就是想插手,也有心无力。我劝你,最好认真面对,老实交代。
凌枢:你刚才说的重要发现,是什么?
岳定唐:杜蕴宁出事的卧室窗台上,发现一个右脚脚印,经过验证,是一只警靴留下的,而且尺码
他看向凌枢的鞋子。
沈人杰会意上前,将凌枢脚上的皮鞋脱下来,就着他们从凶案现场拓印下来的图片比照,对岳定唐点点头。
岳定唐:很不幸,正好和你一样。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凌枢没能感受到半点即将过年的喜悦,反倒发现自己坠入一个迷局之中。
上下左右,尽是天罗地网,将他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第3章
凌枢确定,自己是被陷害了。
但他想不通,为什么有人想把杜蕴宁的死栽赃在自己身上。
他只是一个入职几年还表现平平的小警察,每天踩点报到,到点下班,不是流连市井小巷找吃的,就是到处去听戏跳舞。
至于凌家人口,就更简单了。
凌枢父母早亡,无仇无怨。
姐姐凌遥已婚,是个家庭妇女。
姐夫周卅在市政府当主任科员,纵使有那么一两个看他不顺眼的同事,也不至于特意绕一大圈,通过陷害妻弟来抹黑他。
凌枢没有说话,岳定唐也没有催他。
两人像是在比赛谁的定力更好。
吊灯在上面晃晃悠悠,从窗子缝隙钻进来的寒风在审讯室里来回搜刮,想要把几人身上仅存的那点儿暖意带走。
至于问供的警察沈人杰
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换作以往,他早就二话不说把凌枢往牢里一扔,直接出去吃夜宵了,等着对方的家里人拿钱来保释。
但现在他不敢。
一来,案子太大,影响恶劣,被害者身份特殊。
二来,史密斯亲自关照过问,岳定唐还在旁边盯着。
沈人杰不是很清楚这位岳先生的具体职位,但从史密斯的态度来看,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得罪对方。
岳先生?
他们两个有空进行无声交锋,沈人杰却实在饿得受不住了,不由轻轻地,颤颤声问道。
岳定唐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先走。
没事没事,您继续!沈人杰苦着脸,岳定唐没走,他哪里敢走?
岳定唐转向凌枢:快过年了。
凌枢:???
岳定唐:我想你一定不希望在牢里过年。
凌枢:我姐会想办法保释我的。
岳定唐:这个案子事关重大,她不一定能保释你出去,你现在只有跟我们合作,坦白交代,才可能有生路。
凌枢:我一直很好奇你突然插手这件事的目的,因为当年杜蕴宁选择跟我交往,而不是你?
岳定唐没说话。
沈人杰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赶紧抬头盯着那盏可怜的吊灯,将它想象成一根热腾腾的大鸡腿。
刚出炉的鸡腿,被蒸得软烂,鸡肉里的水分爆发出来,在锅盖内顶凝结成水珠,又重新落在鸡肉身上,一口咬下去,足够填满整个味蕾。
沈人杰虽然是警察,但家里也是逢年过节才能有顿丰盛的吃,尤其是过年前这几天,家家户户祭祖拜神,少不了都会有供品,哪怕不是鸡腿,而是刚蒸好出炉的米糕
他想着想着,神情竟痴了,真就一时没留意两人在说什么。
凌枢也饿了。
但他没像沈人杰那样抬头看电灯。
因为电灯看再久,也不会变成鸡腿。
他知道岳定唐在等他屈服软化。
这多事精从以前到现在就没变过。
凌枢选择速战速决。
如果我有嫌疑,那袁冰和袁公馆的人都有。他道。
岳定唐:当然,袁公馆已经被封锁了,所有人不得进出,袁冰也已经被拘捕了,但所有人里,你的嫌疑是最大的。
说罢他站起身。
很遗憾,你的供词没能提供什么洗清嫌疑的关键线索,作为老同学,我很想帮你,但无能为力。
沈人杰松一口气,也很高兴跟着起身。
终于可以吃饭了,他心想,将手中录口供的本子推过去。
签字吧。
凌枢随意看了几行,拿起笔,又抬头。
我今晚得在牢里过夜了?
岳定唐看着他拿笔的手,答非所问:我记得你不是左撇子。
凌枢懒洋洋卷起嘴角,潦草签下名字:图好玩练过一阵,很多年前的事了。老同学,希望咱们那一点点交情,能换我在牢里吃上一顿夜宵。
三人走出审讯室。
迎面是袁冰被人从另一间审讯室里带出来。
四目相对,冤家路窄。
袁冰大吼一声,朝凌枢扑过来!
猝不及防,边上人摁都摁不住。
你个小瘪三狗犊子
凌枢伸脚。
咆哮戛然而止。
气势直转之下,袁冰抱住小腿骨哀嚎痛叫,真个人弯腰倒在地上。
打人了!杀人啦!救命啊!
一个长年吸鸦片的人,扑过来的力气怎么会大,但凌枢这一脚是真下了狠劲,照岳定唐目测,就算袁冰没断骨,也伤得狠了。
但始作俑者已经躲到岳定唐身后去了,一脸事不关己。
袁冰还在地上呻吟翻滚,骂人的话都说不利索。
岳定唐冷冷道:将两个人带进去。
袁少爷身份特殊,大家还不大敢动手,有了他这句话,立马将人拖起来。
姓凌的,你这狗杂种,杀了我老婆,还想嫁祸给我,你不得好死!
凌枢不以为意:袁冰,我看你还是早日认罪伏法,免得进了牢里没鸦片抽,这得多难受?
袁冰被拖了出去,声音渐行渐远。
不甘和愤怒在警察局回荡,让沈人杰都禁不住叹了口气。
gu903();他远远见过杜蕴宁一面,那是在对方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