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正值壮年,让一个如此年轻的飞行员去做空难调查员,一来他未必有太多事故处理经验,二来这或许也是一种埋没人才。
但是东华航空同意了他的调任通知书。
当天下午,伏城与其他飞行员做好航班任务交接,回到家中。
刚从停车场出来还没上电梯,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看着手机屏幕上以0033开头的电话号码,伏城微愣,按下接听键。
Bonjour?
电话对面寂静了一瞬,很快,一道柔和温缓的女声回道:Bonjour,vousparlezfrançais?
伏城微笑着回应:CanyouspeakEnglish?
对方再开口时,已经换成十分流利的中文:伏城先生,你好,我是Stephanie,UAAG的行政人员,你可以叫我Lina,那是我的小名。她语速很快,但不让人觉得匆忙,她说话温和动听:现在是华国时间7月10日下午17点31分,我想你应该还在东华航空?
伏城:我已经回家了。
电话里有片刻的寂静,女声带着歉意道:很抱歉打扰到你的休息时间,按照调任书上的时间,你应该是明天到UAAG总部报道。但事发突然,我们临时受到委托,现在已经抵达芬兰。我也为你订好机票,如果你方便的话,我将派车到UAAG的总部,接你到机场,再来芬兰。
好的,没有问题。
接你的车牌号是
伏城将车牌号记录下来。
电话里的女声用温柔礼貌的声音说道:那么,我们在芬兰等你。
我们?
伏城若有所思,他笑道:芬兰见。
***
UAAG的总部在寸土寸金的申城市中心。
周围摩天大楼鳞次栉比,豪车穿行鱼贯而出。穿着正装的白领精英各个步履匆忙,连走路的一秒钟都不舍得浪费,他们手里拿着手机,不是在打电话谈业务,就是在写信息发邮件。
空气中弥漫着钞票的芳香。
周围是步履匆匆的都市精英,伏城镇定自若地双手插着口袋,在楼下等着。
直到身边传来一道刺耳的喧哗声。
蛤?RIP就这么对待同伴的?是他求我来的,他就这么晾着我?
这声音稚嫩青涩,带着一股独属于少年的清亮透彻。
伏城转身看去,果不其然,确实是个看上去十几岁的少年。他脖子上挂着一只绿色的耳机,右耳上戴着一只银色的骷髅头耳钉。个头不高,目测160出头,身上穿的是涂鸦式宽松大T恤,右手拉着一只黑色行李箱,左手拿着电话,满脸的愤懑和不耐烦。
什么他不叫RIP?嗤,他就叫RIP。你跟RIP说,我回波士顿了,再见!
我当面和他说?他在国内么,他要现在就出现在我眼前,我当着他面也这么和他说!
少年愤愤不平地挂了电话,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抬起头。
因为两人站得很近,伏城又身高183,朋克少年需要抬起头才能与他对视。
还不是抬很小的幅度。
朋克少年:
哼。
伏城:
什么毛病。
这时,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驶到两人面前。司机下车拉开车门。
在这辆车驶近时,伏城就看清了它的车牌号,如今司机拉开门,他抬步就要进去。谁料和一个瘦小的身影撞上。
两人皆是一愣。
UAAG?
UAAG的?
果然,你们UAAG的人都是奇葩!
两人各自上了车。
伏城和朋克少年坐在后座的两侧,一进车内,朋克少年仿佛刚刚注意到这是一辆豪车。
嚯,RIP真有钱,豪车啊。刚才都没注意,星空顶,RR?朋克少年兴奋地左右摸索。他按了个按钮,左方挑出一只纯银的雪茄盒;又按了一个按钮,两人与前座之间的玻璃慢慢变成了磨砂玻璃,阻挡视线,看得朋克少年双眼发亮。千言万语,只汇聚为一句话:操,有钱真好!
伏城深有同感地点头。
然而这辆接机的劳斯莱斯只是个开始。
两人刚到申城机场,还没下车,就有一位漂亮的空姐为他们打开车门。
尊敬的伏先生,苏先生,这边请。
另外两位空姐从后备箱拿了行李。
朋克少年目瞪口呆。
伏城早就知道机场有这样的服务,但他也是第一次见。
空姐笑容温柔,声音好听,长得还特别好看。带他们进了休息室后,还贴心地一直服务到了送两人登机。朋克少年仿佛踩在云端,整个人飘飘欲仙。
飞机上当然也是头等舱。
等到了芬兰首都赫尔辛基,下了飞机,换了一辆宾利来接机。
朋克少年茫然地说道:UAAG到底在这儿干什么了。顿了顿,他转身看向一旁的伏城,好奇心压过了面子,他没忍住,小声问道:诶,UAAG的,你们到底来这干嘛?
伏城也是第一天到,但他单手撑着下巴,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沉思片刻,心中已经有了个答案。
说话啊。
伏城垂目看他,清俊的脸上没太多表情,声音也平平静静的:半年前,日本航空JL917班机从东京开往赫尔辛基,在距离万塔机场一公里的农田上方坠毁,机上乘客136人和机组人员9人遇难,89人幸存。
朋克少年的表情僵住了。
宾利缓缓停下,伏城看了少年一眼,自己开门下车。
这里似乎是一片工厂区,人迹罕至,橙色的厂棚容纳了所有的人与机器,将它们隐匿其中。车是在一栋二层小楼外停下的,此时天色擦黑,广袤无垠的大地上,一阵微风吹来,铃兰淡雅的香气顺着风袭进鼻腔。
夕阳还未完全没入地平线,临近大地边缘处,是一条瑰丽如火的橘红色。
远远的,透过昏暗的光线,伏城看到二层小楼前有一道颀长的黑色人影。
此时也没有其他路可走,朋克少年在他身后下了车,郁闷地去拿行李。伏城则大步走上前,想去问路。
越走越近,风中的铃兰香更浓了,还有厚重的烟草味。
这人穿着单薄简便的白色T恤,也不畏惧赫尔辛基入夜后只有十几度的低温,两条劲瘦的手臂就这么暴露在空气里。他上半身坐在双层铁制栏杆的上段,因为太高,栏杆太矮,两条大长腿无所适从,于是一条腿踩着栏杆的下段,一条腿斜着踩着地面。
他左手撑在栏杆上,后仰着仰望夜空。右手则夹着一只烟,吞云吐雾。
伏城的脚步声并未刻意隐藏,这人也应该听到了,可是他依旧仰头看天,没有扭头看一眼的打算。
gu903();略长的黑发用简陋的橡胶皮筋在脑后扎了一个小球,但大多数头发还是落了下来,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高挺凉薄的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