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娇妾》TXT全集下载_29(1 / 2)

帐中娇妾 六喜桃 4516 字 2023-09-06

徐然道,“白上师已于今晨归乡探亲,因离京时焦急,只得把这件事情托付给下官。方才惊扰殿下的车架,还望殿下勿怪。”

陆茗庭自然不会责怪,只回以谢意。

徐然欲言又止,从她身上错开目光,望着远处的古道残阳,眉间微攒起,压低声音道,“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再相见了。”

“若早知会有今日的情形,我一定不遗余力,也要娶你。”

他魂不守舍的说完,方自嘲一笑,“我以为他能护住你。”

这番话说的不伦不类,无尊无卑,若被旁人听去,定要治个大不敬之罪。

先前旁人有意为二人议亲,陆茗庭与徐然见过数面,两厢也算熟识。只是徐然一向恪守立法,陆茗庭从未见他如此失态的一面,不由得愣住了。

他情深义重,她却无以为报,就连一颗真心也早已经给了顾湛,再也容不下他人分毫。

待回过神儿来,她眸中的郁色已经褪去,眸底清亮逼人,“不是他的错。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我们兜兜转转,有缘无分罢了。”

“徐然,你无需自责,我并非你的良配,这世间女子千千万,总会遇到互相珍重的人。”

这番话说完,陆茗庭自己都失笑了——事已至此,她仍下意识的护着他,不容许别人说他一句不好。

徐然悻悻一哂,“借殿下吉言。千里送君终有散,今日一别,山高水长,望殿下兀自珍重。”

说罢,他俯身深深行一礼。

到底是教养出众的世家公子,再抬头时,他已恢复到一贯的清风霁月神色,转身大步离去了。

陆茗庭望着他翻身上马,一骑绝尘离去,方拂落车帘,揉了揉额角,“起驾吧。”

……

自京郊一路向西北而行,沿途阔野千里,江河湍急,偶有狂风来袭,吹起黄沙漫卷,遮天蔽日。

雁门关外,一行人马早早等候在此。

明黄的御撵里坐着年轻的帝王,他望着远处长河落日,眸中风云变幻,脑海中涌现的,却是扬州伴着丝竹管弦的小桥流水,和那小秦淮里的烟波画船。

扬州是他永不忘怀的桃.花.源。

母妃地位卑贱,在他幼时便死于后宫争斗之中,后来父皇立长兄为太子,那毒妇为稳固亲子的东宫之位,对皇嗣赶尽杀绝,他无母妃帮衬,又聪慧出众,深受父皇宠爱,自然首当其冲,成为那毒妇的眼中钉肉中刺。

十岁那年,父皇缠绵病榻,毒妇愈发肆无忌惮,宫中皇嗣接二连三的丧命,暗杀他的刺客来了一波又一波,乳母只得带他仓惶逃离景国,遁入大庆境内。

时景国人多在大庆经商、旅居,两人一路风餐露宿,抵达扬州明月楼,从此隐姓埋名度日。

彼时他一身阴狠,满腔血液灼灼沸腾,日夜所思皆是嗜血复仇之事,如同一匹意外闯入明月楼的孤狼。

便是那时,他遇到了陆茗庭。

少女的笑靥若春晓之花,攀着他的手臂娇声唤他“小哥哥”,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扬州三月里,她如熏风入怀,将他满身咒怨都吹散殆尽,只余下无尽的平静和与温柔。

于是,少年将过往的皇室秘闻都藏于胸中,装作平平无奇的小厮仆从,白日里前后相随不离其身,夜晚吹灯伴她入眠,在书案之前手把手教她画花鸟虫鱼,在小轩窗前听她娇声背诗书典故。

一个落魄皇子,一个瘦马孤女,两人相依为命,在无边暗夜赏皎皎月色和漫天星光,在无边春晖里漫步桃花小径,在覆山大雪中漫寻青山古寺……就这么并肩依偎,相伴十年,她成了他最亲近的人。

然而惊变陡生,一年之前,那个她安然入眠的夜里,他的心腹不远万里而来,告知他景帝即将薨逝的宫闱秘闻。

被埋藏多年的复仇心事一旦被勾起,便如燎原烈火,再难扑灭。

于是,他和她匆匆告别,同乳母一起返回景国,而后斩毒妇,杀太子,将整个景国的江山都踩于脚下。

登上皇位的那天,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去扬州寻她。

这至高无上的皇权一旦攥在手中,便失去最初的兴味,多少次午夜梦回,方知魂牵梦萦难以忘怀的,始终是扬州三月桃花源里的娉婷佳人。

他的手段黑白兼具,并非完全干净,触及关系到她的事情,更是狠辣全无章法,甚至不惜大动干戈,三军压境。

“皇上,长公主的车辇已经到了。”

侍卫的声音将他从回忆拉回现实,尹承望着远处的飞鸟离林,绿波阵阵,凝神片刻,方扬唇低笑一声,起身出了御撵。

幸好天随人愿,如今心愿达成,他终于觅得此生所爱。

车辇驶出雁门关,彻底离开了大庆国境。

陆茗庭双手紧攥,指节泛白,若不出意外,顾湛此时已经被元庆帝从昭狱释放,从此贬为庶人,此生不准踏入京城一步。

虽然跌落凡尘,但胜在性命无虞。

明明事情依照她的设想发展,每一步都走的毫无差错,可她心头却如擂鼓一般,愈发郁躁不安。

她咬着樱唇,听到珍果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殿下,已经瞧见景国的人马了,那明黄的……似是景帝的御撵!”

随行的宫人见景帝亲自来到雁门关外迎亲,皆暗叹其对长公主荣宠非常。陆茗庭却不以为意,打心底觉得这只是少年情分使然。

直到车辇落地,一双明黄绣云海纹的靴履踱至跟前,他亲自掀开帘子,含笑冲她道,“茗儿,许久不见。”

整整分别一年,他近乎贪婪的凝望她的如画眉眼,她报之一笑,伸手搭上他的大掌,起身钻出车辇,还未来得及开口,远处一人一马疾驰而至,带起黄沙阵阵。

那令官翻身下马,仓惶跪地道,“禀皇上,大庆境内急报!辅国将军顾湛发动兵.变,起事逼宫,联合滇王和西北节度使一并攻入禁廷,当场弑杀元庆帝及皇族数百人!”

作者有话要说:520快乐哦~

今天顾湛大概快乐不起来了==

————

☆、第72章

陆茗庭听到顾湛兵变的消息,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便人事不知地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眼前雕梁画栋,珠帘绮罗,已经身处景国皇宫之中。

珍果打探来了消息,说是“一夜之间,大庆朝地覆天翻,辅国将军金甲披身,号令三军,血洗禁廷。”

陆茗庭难以置信地听完这一切,面色惨白,死死攥住珍果的手,“原来他瞒着我……他早有筹谋,我却伤透他的心,现在他一定恨死我了……”

真是可悲可叹——他和她都不愿令对方忧心,暗中各有筹谋,拼尽一切也要为彼此的将来勾勒圆满的蓝图,如今却造成了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局面。

珍果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喂她喝了一碗补气益血的红枣乌鸡汤,方道,“殿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军,若将军知道实情,又怎么会怪罪殿下?”

陆茗庭抿了抿粉唇,溢出一丝苦笑,“是啊,他无事就好。当初宁可冒着他恨我的风险,也要绝情绝义地离开,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如今再想回头,已经为时晚矣。”

她拥着锦被坐于床头,小脸儿上黯然泪垂,急出了一身的薄汗,珍果伸手掀了缎面的锦被,另拉过来一条薄毯,“这被子太过厚重,闷出汗容易感上风寒。”

陆茗庭穿一身雪白亵衣,珍果掀开锦被的功夫,她察觉不对,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脚踝,却发现纤细的骨节上空无一物。

陆茗庭脸色微变,惊道,“链子呢?链子去哪了?”

那根银链子是顾湛送与她的,她日夜佩戴于脚踝,从不离身,眼下却不翼而飞了。

那银链子细细一根,缀着几块玉石和银铃铛,响声清脆,样式精巧,和她温润白腻的肌肤最为相称。

珍果知晓这链子背后的寓意,闻言亦是大惊,忙起身翻找那链子的踪迹。

因被迫和亲,和顾湛天各一方,陆茗庭愈发把这链子当做对他的念想,见链子凭空消失,片刻功夫,眼圈已经急出了莹莹泪光。

珍果将床榻上的锦被薄毯悉数翻了一遍,皆没见到链子的影踪,脑海中电光一闪,急急道,“殿下昏睡的时候,景帝在殿下的床榻边守了一个时辰,会不会是他……”

陆茗庭闻言,立刻扶着床榻起身,也顾不得自己只穿着一袭亵衣,迈着莲步便往外走去。

不料刚走到外殿,竟同尹承碰了个满怀。

早朝刚散,尹承听说陆茗庭醒了,二话不说便推了御书房议事,径直往她这里赶。

他顺势伸手揽住她,打量她的孱弱的病容,“刚醒怎么就急匆匆的往外跑?”

陆茗庭下意识一躲,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臂,屈了屈身道,“皇上。”

尹承本欲揽她入怀,见她这幅疏离拘谨的模样,手臂的动作微微一僵。

他居高临下,望着她蝶翼般的长睫和姣美的玉面,心弦如被一双酥手轻轻拨动。

陆茗庭垂眸盯着脚下的平整砖石,丝毫没有察觉男人的目光是多么炙热渴求。

尹承没有让她维持这个姿势太久,他收回目光,提步往内殿走去,“茗儿不必拘谨,和以往一样,唤我名讳便好。

陆茗庭咬了咬唇,只好提步跟上去。

尹承自顾自地坐在锦榻上,拨弄了下腰间玉佩的明黄色璎珞,含笑望向她。

“皇贵妃的册封大典本应于今日举行,但念及茗儿体弱,便推到两日之后举行……”

“当年没有与你坦白我是景国皇子,确有不得已的难处,并非有意欺瞒。茗儿可怪我?”

陆茗庭正思忖着如何开口提链子的事情,闻言一怔,忙摆摆手,浅笑道,“事出有因,自然是不怪你的。如今你回到母国,得到本属于你的一切,我真心实意地为你感到欢喜。”

尹承见她这幅魂不守舍,颇为无所谓的模样,心头莫名有丝酸涩。

陆茗庭绞了绞衣角,又面带歉意道,“昨日旅途劳顿,我体力不支,方晕厥了过去,听闻你在床榻边陪着照顾我,多谢你。”

美人儿道谢,最是令人动容,只见她剪水双瞳里映满他的影子,水润的唇瓣一张一合,说着温软婉转的话,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物都能被融化成春水潺潺。

尹承看的心头一动,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还是和以前一个样,你我之间,说什么谢字?即是旅途劳累,便多歇息几日,太医院的人来把过脉了,说没什么大碍。一会御膳房会送些进补的膳食来,我陪你一起用膳。”

陆茗庭自然应下,见他神色温柔可亲,依旧如过往十年一般,难免泛上对兄长的依赖之情,徘徊在嘴边的话便问了出来,“尹承……我有件东西不见了,喏,就是脚踝上那根银链子,是我往日佩戴不离身之物,你可否帮我寻一寻?”

“原来是那根链子。”

尹承唇边的笑意褪去一半,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道,“我瞧着那链子坏了,就命人丢了。”

陆茗庭神色一乱,“坏了?怎么会坏呢?”

她压了压语气里的慌张,笑道,“坏了也无妨,拿回来修一修,也是可以接着戴的,你帮我寻一寻……”

尹承是何等人物,自然瞧出了她的失态,纵然他擅长伪装心思,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静静看着她道,“这链子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吗?还是说,是什么特别的人送给你的,你才会如此珍重?”

陆茗庭心头一跳,恍然间觉得他眼神里夹杂着细碎的利刃,能将她的掩饰逐一刺破,将她的心事看个通透无余。

她和顾湛的过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遑论,如今她是和亲的前朝公主,顾湛是兵变篡位的新王。

她半张着樱唇欲言又止,尹承也不愿做步步紧逼的恶人。

两人一年未见,有些生疏也在情理之中,如今两人刚刚重逢,她在感情上是个温吞迟钝的性子,他单方面的操之过急只会有弊无利。

“罢了,擅动你的东西本就是我的不对,既然你对这链子感情颇深,便叫宫人寻回来。”

他施施然起身,松口道。

陆茗庭忙向他道谢,他只挥了挥广袖,便同内侍行出了内殿。

陆茗庭望着他明黄色的背影,悄悄舒了一口气,心头却始终萦绕一股子难以名状的异样。

尹承看起来仍是一年前的样子和心性,可是分明有哪里……悄然变得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