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也被萧萧推去换了衣服。出门时披着一件烟粉色大衣，里面是纯白的羊绒上衣搭淡黄针织长裙，围巾和萧萧配套，站在雪地里就如春日的花蕾般清新温柔。

衣服不见得比萧萧厚到哪里去，但林柚体质好，完全不觉得冷。

萧萧坚定地要穿这一身出门，林柚拗不过她，只能多加了一件聊胜于无的毛线披肩。白果和招财进宝也跟着去玩，小姑娘更不觉得冷，在空中高兴地和进宝绕来绕去。

目的地不远，是一片被雪松围起来的冰湖。

林柚到的时候都惊了：“原来温度这么低了吗？”

整块湖面都结起厚厚的冰层，靠近岸边的地方冻着枯枝残叶。林柚走上去踩了踩，一点都没有要破裂的感觉，结实得很。

萧萧说：“让小白冻起来的。柚子要玩吗？”

“玩什么？”林柚回过头，看见她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两双冰靴，“滑冰啊……我可没学过哦？”

“没关系，柚子，跟着我就好。”

白果被招财进宝带着跑进林子里玩了。

林柚和萧萧换完鞋子踩上湖面，她是初学者，光是保持平衡站在冰面上就很费劲，萧萧扶着她练习了好半天，才能一个人在冰上做简单的滑行。

不过学会后就能感受到滑冰的乐趣，林柚玩的兴致勃勃，萧萧就在旁边看护她。

等林柚玩到尽兴后，萧萧停在她面前，在她疑惑的目光里，忽然欠身微微一笑。

比雪更绚丽纯净的长发在脑后低低扎起，此时垂在肩膀上，萧萧伸出手，是个很明显的邀舞的姿势，抬起的冰蓝色的眼眸剔透瑰丽如宝石，她说：“可以请您跳支舞吗？”

林柚怔住，随后忍不住笑起来，把手交给她：“我的荣幸。”

是那只萧萧教给她的双人舞。

林柚的右手和萧萧的左手交叠，十指交叉着紧扣。

穿着冰鞋在冰面上跳舞，对林柚来说还是太勉强了。但她被萧萧牵引着旋转的时候，尽管有种轻飘飘的会随风飞舞而去的失控感，却依旧不可思议地安心。

天空飘落洁白的雪花，林柚的裙摆如花绽开。

环绕的清风托举着她们，向后折腰，被抱起悬空转圈，林柚忽然笑出声，低头在萧萧耳边说话：“小青是不是躲在边上帮忙？”

萧萧对她破坏气氛的行为投以无奈的目光：“……是。”

林柚想着那个画面，笑得停不下来。

这支舞跳到最后的部分，是萧萧抱起林柚再缓缓放落。下降的过程里，她们以极近的距离面对面，萧萧稍稍抬起脸注视着她，那双绮丽的眼瞳也牢牢吸引着林柚的目光。

嘴唇若即若离地擦过萧萧的鼻尖，林柚微微笑着，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温柔又轻盈的吻，一触即分，恍如此刻肩头无声无息的落雪。

林柚被放下来，谁也没有说话，她们在冰面上安静地相拥片刻，天地间也是静谧无声的。

直到林柚感觉到萧萧身上的冷意，她拂去萧萧发间的雪花，摸摸她冰凉的脸颊：“很冷吧？差不多可以回去啦。”

萧萧摇头：“还有要去的地方。”

她这么说，却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只是感受着林柚身上传递过来的温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声音轻轻的：“……好爱你，柚子。”

“每天醒来都能看到你，牵你的手，和你亲吻……我觉得很幸福。哪里也不要离开，永远留在我身边，可以吗？”

“怎么突然说这个……我可没说过要离开去哪里啊？”林柚的脸颊上带着红晕，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红的，她踮起脚亲亲萧萧的脸，“好啦……我也爱你。”

萧萧笑着抱紧她，想起自己度过的上一个冬日。

丧尸王的身体很怕冷，但又没那么怕冷。她不会因为气温的冷暖变化而生病，受了伤也很快会痊愈，不吃东西不会感到饥饿，不睡觉也不会感到疲倦。

比起在巨树的住所里久待，她更喜欢在外面行走寻找有趣的变异生物。天气舒适的春秋季是这样，酷烈的夏季、严寒的冬季也是如此。

对她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

偶尔萧萧会思考，这样的生命，究竟还算不算“活着”呢？抑或她只是被遗留在这片世界废墟上的幽灵吗？直到那个特殊的春日，她远远见到林柚。

那一刹那心底涌起的情绪，比枝头初发的花蕾更鲜活，又如燃烧的火焰般沸腾，是想要夺走珍藏的冲动……

令她重返人间。

第45章

“柚子姐姐！快看，有兔兔——”

白果半飞半跑地从林子里奔出，兴奋的声音打破脉脉无言的氛围。

林柚轻咳一声，从萧萧的怀抱里退出来，去看白果，两个人放下来的手自然地十指相扣，牢牢牵着没有放开。

白果手里果然提着一只肥兔子，毛色雪白，放在雪地里简直能完美地隐藏起来，此刻被拽着耳朵举起来，四肢垂落，死了般一动不动。

这兔毛也太漂亮了，林柚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毛绒制品一百种。

但考虑到小姑娘幼小的心灵，和对毛绒绒的热爱，她还是弯下腰柔声问：“果果宝贝捉到的？宝贝真棒，是想把它带回家去吗？”

白果被夸了就甜甜地笑起来：“嗯～晚上我们，可以吃兔兔。”

看来是她想多了。林柚稍稍停顿，微笑着摸摸白果的头：“……好，谢谢宝贝。”

白果高兴地点头，大概是手举累了，她蹲下去把手里安详的兔子放下来。谁知那只肥兔一沾地，立即灵活地扭身蹬地，以闪电般的速度窜进林子里，消失不见。

“……啊，跑掉了。”白果愣住，随后难过地噘嘴，“它没有死掉呀。”

林柚连忙安慰失落的白果，又陪她在林子里找了找，没发现第二只傻兔子。最后还是萧萧看天色不早，带她们找到了兔子窝。

不过白果看见一窝兔子在丧尸王的威严下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模样后，好像就对它们失去兴趣，不再提吃兔兔的话题了。

解决这个问题，萧萧唤来进宝，从刚刚拿出冰鞋的包里又拿出它的鞍具。

林柚想到刚刚的对话，问她：“还要去哪里啊？”

萧萧依旧保持神秘不说。

好吧。林柚坐上进宝的背，白果玩的累了，不再自己飞，而是让她抱着。进宝吐出泡泡隔绝飞行过程中迎面的寒风，安安稳稳到了目的地。

“就在前面。”萧萧这么说，给她带上眼罩和口罩。

“诶，要这么严防死守吗……”

被全副武装的林柚嘟囔着。虽然看不见了，但被牵着手就完全不会担心。

她跟着萧萧走了一段路，感觉像是从雪地走进某个狭窄的甬道，白果和招财进宝在前面热热闹闹地领路。

甬道很短，林柚走出来的时候身周骤然温暖起来，透过口罩隐隐闻到硫磺的气息。她心里有了猜测，摘下眼罩的那一瞬间，却还是对眼前的景色感到惊讶。

这是一个小小的山谷。

天光渐渐隐没，在地上和岩石上，高低错落堆放着的蜡烛群朦胧地照亮周边。外面白雪皑皑，但这里或许是因为涌出的一汪温泉，温暖的雾气弥漫，泉边横着一树早开的梅花，幽香隐隐。

只有外侧的树木顶端积着落雪，但现在雪上缀着金光闪闪的五角星，树枝上也到处用红绿缎带系着五彩缤纷的装饰品，充满圣诞的节日气息。

林柚还看见她们的帐篷，已经在空地处扎好了，外表被涂成鲜艳的红色，画着六棱雪花的图案，帐顶点缀着一个精致的金色铃铛。

她忍不住微笑：“保密到这里，就是为了和我过圣诞节？”林柚觉得恐怕不止这样，萧萧不是那么在意节日的人。

萧萧说：“圣诞，是特殊的日子。”

哪里特殊她却没说，只是拉着林柚往前走出一步，然后示意林柚看上面，甬道到山谷的交界处挂着一个很典型的圣诞环。

萧萧指着它说：“槲寄生。”

圣诞节在槲寄生下方亲吻的习俗林柚还是知道的。她看向白果的位置，发现小姑娘在专心致志地和招财玩耍，回头踮起脚飞快地在萧萧唇上亲了一下。

“柚子姐姐！”

这么巧，林柚退回来的下一秒，白果一边喊她一边跑过来。

林柚轻咳，抿着唇边的笑意望了萧萧一眼，若无其事地转身和白果说话。

萧萧迟钝地眨了下眼，回味着那个如同蝴蝶飞过一样轻盈的吻，摸了摸被亲到的位置，看向她和白果交谈的身影，微微笑起来。

白果和林柚说着话，转头看见萧萧，突然“啊”一声，像是想起什么来：“柚子姐姐，等一下。”

她跑进帐篷里，半天都不见出来。

林柚走到温泉边上，不知是不是萧萧清理过，泉水很干净，氤氲着雾气的水面上飘着落梅点点。她蹲下用手试过水温，刚刚好，不算很烫。

“所以主要是带我来泡温泉？”

萧萧摇头：“温泉是礼物。”

林柚说：“圣诞礼物啊？那怎么办，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

萧萧却说：“不是圣诞礼物。”

白果从帐篷里钻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系着红色缎带的小玻璃瓶。她跑到林柚面前举起瓶子，里面盛满用彩纸折出来的小星星。

白果眼睛亮亮地笑：“送给柚子姐姐。”

这一看就是萧萧给她出的主意。林柚珍惜地接过玻璃瓶，笑着亲亲她的脸蛋：“这是果果给我准备的礼物吗？谢谢宝贝。”

白果点头：“嗯～嗯……还要祝柚子姐姐生日快乐！”

林柚怔住。

她完全没有朝这个方向想过，因此半晌才反应过来：“啊……谢谢宝贝。”她又说了一次谢，有些茫然地回头看向萧萧。

……确实，她的生日和圣诞节是同一天。但她已经很久没过过生日，也从没提起来过，因为连自己都不知不觉忘记了。

萧萧也在看她，目光专注而温柔。

“我在，柚子的实验资料上看到的。”萧萧解释说，“虽然现在，不能确定准确的日期，但我想给柚子过生日。因为……”

“对我来说，柚子降生的这天，是值得感激的……比起圣诞，我更想庆祝它。”

“……”

林柚看着她，握紧手中的玻璃瓶，蓦然露出笑容，眼底闪着盈盈的水光：“……谢谢你，萧萧。我……也是一样的。”

多么感激诞生的这一天，更感激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天，令我与你相遇。

……

天幕之上繁星闪烁，夜色笼罩，烛光因此显得更加明亮。

白果在温泉里泡了没多久就昏昏欲睡。林柚把她捞起来擦干送回帐篷里，睡得四仰八叉的招财察觉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清林柚后翻了个身，把躺进被窝里的小姑娘圈起来。

林柚笑了笑，走出帐篷。

萧萧背对着她，身体浸在水里，趴在温泉边的石头上，也要睡着了似的。雪色的长发被挽起，雾气缭绕里露出纤细的脖颈和光裸的背脊，再往下，是在水中若隐若现的蝴蝶骨。

林柚忽然生出一点玩闹的想法，赤足绕过温泉，悄无声息地走到萧萧身边，伸出手——

毫无疑问被发现了。

“抓到柚子了。”萧萧微笑着抬起脸，带着温泉湿漉漉的热气捉住她的手。

“哎呀，被你抓到啦。那就没办法了……”

林柚并不气馁，她就没指望能吓到五感灵敏的丧尸王。

她顺势在边上坐下来，把腿浸到温泉里，另一只手上拿着不知什么时候取下来的槲寄生，举过头顶，笑眯眯地低头亲了一下萧萧：“圣诞快乐。”

萧萧微愣，树梢上飘落的一点红梅恰好落在她唇上……她抿起唇，拉下林柚，将这片淡淡的香气从唇齿间渡过去。

花香幽幽，水雾升腾，萧萧禁锢着她的腰，从水中站起来。

“等等，”林柚按住她的手，于绵长的亲吻脱身，“果果……”

“嗯，不可以吵醒她，嘘……”萧萧用低低的声音说着，一路向下吻去，手上握住她的膝盖，“柚子，要忍住……不能发出声音。”

这要怎么忍住……

温泉的热度似乎更高了，从腿上传来的热气席卷全身，一路烧到脸颊，头脑也被蒸得晕晕乎乎。林柚眼眶微微发红，咬着手指，从喉咙里发出细细的气音，另一只手扣住石头，直到指尖泛白。

萧萧抬起脸，嘴唇水光莹润，微微一笑：“柚子好棒。”

林柚说不出话。她被萧萧抱下来，两人的发丝散落，檀木般的乌黑与雪色的纯白，在水中久久缠绕，难以分离。

……

深夜，帐篷中玫瑰花纹的风灯亮着柔和的光。

萧萧散着半干的头发趴着写写画画。林柚给她擦头发擦到一半，打了个哈欠，自己快疲倦地睡着了。

今天萧萧的日记似乎写的格外长，旁边白果睡得正熟，林柚放轻声音问：“有那么多页要写吗？”

萧萧也轻轻地回答她：“在做日历。明年，还想给柚子过生日。”

说到这个，林柚想到一件事：“圣诞过完，没过多久就是除夕了吧。”

“嗯……差不多。”萧萧这么回答，她明白林柚的意思，有些困扰地看向本子上的自制简陋日历。难道还要分公历农历？

……怎么分？

林柚把风灯放进一点，凑过来看，十二月二十五日被重重地圈了起来。她笑了一下，拿过萧萧手里的笔，圈定三十一号。

“就这么决定吧？今年的最后一天。”

萧萧：“……”倒也可以。

林柚接着问：“那萧萧的生日呢，是哪一天？”

萧萧说：“不记得了。”

她从实验室里醒来就失去记忆，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也正常。林柚稍觉遗憾，当时在S市没想起来看一眼萧萧的生日，转念想想，又觉得没什么。

“那就把你醒来那天作为生日吧？”她提议。

萧萧想了想，却圈了另外一个日子。搁下笔后，她转过头吻了一下林柚的眼角，浅浅一笑，冰蓝色的眼底映着柔柔的灯光。

“我更喜欢，遇见柚子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