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喝完水，完全清醒了。

她对上萧萧幽幽的视线，想到刚刚的事，若无其事地咳了一下：“嗯……早点睡吧？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

萧萧沉默片刻，闷闷地别开脸：“柚子先。”

第36章

再怎么好吃的东西，连续吃十几个也会吃腻，月饼并不会是例外，哪怕每个都是不同口味的月饼。

林柚鼓掌：“最后一个，加油萧萧！”

萧萧咬着月饼默默看她：“……”

林柚的良心完全不会痛，甚至还有点想笑：“昨天做的时候我就跟你说别做太多，会吃不完的嘛。”

结果最后两个人沉迷做各种馅料，不知不觉把面粉都用完了，还好地里的稻谷也快收获了。当然现在林柚是不会承认自己也有责任的。

萧萧垂下眼睫，神情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委屈，像是无声的撒娇。

林柚哪受得了这招，抵抗了没有十秒钟就缴械投降，没办法地伸手：“好吧，分我一点……一半。”

萧萧偏头躲开了她的手，但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拒绝意愿，掀起眼帘侧着觑她。

林柚懂了。她无语：“……你又从哪里看来的啊？”

女朋友太热情也是种甜蜜的烦恼。林柚凑过去，用嘴咬下半块萧萧叼着的月饼，鼻尖相碰的距离，冰蓝的眼瞳一瞬不瞬地望住她，落雪似的睫毛，纤长而密，清透的虹膜映出浮光，里面有她靠近的脸。

林柚不太自然地别开眼，不去看萧萧的目光。

……黏黏糊糊的感觉。

这个举动和大街上当着人群拥吻也没差了，她这么想，但意外的并不觉得抗拒，心里除了一点羞窘外，就像飘飘荡荡的秋叶落到水面，泛起浅浅的涟漪。

说不定是某种她的异能也抵抗不了的新型丧尸病毒，把她某一部分的理智烧掉了。

还好月饼不大……马齿苋馅的，林柚一口咬下去，脸微微扭曲。她们裹月饼馅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啊？难怪萧萧吃的那么痛苦。

林柚按住居然还有心情靠过来的萧萧，嚼两下就赶紧把充满奇思妙想的马齿苋月饼硬咽下去了，她实在难以忍受这个味道：“我去泡两杯糖水。”

萧萧：“……”也没有那么难吃？

真的不怎么挑食的丧尸王摸了摸被推开的脸，陷入沉思。

林柚很快泡好糖水回来，萧萧跟着喝了一杯。

林柚说：“为了补偿早午两顿的苦难，我们晚上吃点好的吧。想吃什么？”

萧萧示意她看桌上的盘子里堆着的好几个鲜肉月饼。

林柚：“这个嘛，我是有打算的啦。”

中秋节毕竟是有象征意义的，她说着适当地过一下，分月饼的时候还是给家里每个成员都分到了……虽然招财边吃边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被她用力揉了一顿。

然后林柚就想到了貉，总是它千里迢迢过来送水果，这回正好由她们去找它玩玩。既然要送貉，落下小青小白似乎也说不过去。

“还可以顺便在路上看看有没有什么食材，所以有想吃的就从现在考虑吧。”就这样决定去拜访一下变异生物朋友的林柚说。

萧萧很随意：“柚子，做什么都好吃。”

林柚：“那荠菜炒苦瓜？”

萧萧：“……”

这么不喜欢吗？明明连那种月饼都能吃得下去。林柚看到萧萧默默抿起唇，还勉强点头的表情就想笑：“好啦，开玩笑的。现在苦瓜都老了，还怎么拿来炒着吃啊。”

萧萧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她们在屋里消磨了一会儿时光，度过饭后懒懒不想动弹的那段时间后，才提着林柚包好的鲜肉月饼出门访友。

几天不见，森林里的貉又变成了超大只的体型。看到她们过来，黑眼珠亮亮的，发出喜悦的叫声，震得地都摇了摇，落下一片青黄交杂的树叶。

进宝慢慢降落，林柚直接跳到了貉宽阔的背上。

或许是因为大只，又比较圆润，她直接陷进毛绒绒里，手下连骨头都摸不到，全是软绵绵的肉。萧萧落到她身边，把貉背上的枯枝落叶捡走。

不知道她和貉脑内交流了什么，貉叫了两声，试图扭过头来。

林柚摸了它两把，不得不从背上下来，先把月饼喂给它。

还没巴掌大的月饼，送到超大只的貉嘴里大概连味道都尝不出来就没了。貉在原地困惑地歪了歪脑袋，思考片刻，高高兴兴地把自己变小了再来讨食。

林柚和它玩了一会儿，临走前被送了一把发光的花瓣和鹅卵石。她已经习惯从它这里收到稀奇古怪的礼物了，来之前特意带了个小布袋，不出所料派上了用场。

“感觉不是拜访朋友，像是来关爱留守儿童……”最后貉目送她们飞出森林，那水润润的不舍眼神，让林柚离得远了还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萧萧问：“柚子，很喜欢它？”

林柚：“还好吧？就是感觉它傻乎乎的，偶尔会有点担心……”

萧萧想到家里被纵容得上房揭瓦的大猫，深刻感受到毛绒绒生物的威胁：“如果柚子想养……”

说是这么说，话语里却流露出不情愿。林柚无奈：“不用勉强啊，我看它在森林里过的也挺自在的。而且呢……”

从她们身边掠过的风带起萧萧的发梢，扫在脸上痒痒的。

林柚抱紧萧萧的腰，语气里带着笑意：“我养萧萧就够了嘛。”

进宝猛地在空中一个急刹。

“诶？”林柚在萧萧身上磕了一下，疑惑地抬头，这里离巨树还远着呢，“怎么了吗？”

“没事。”

前面的萧萧跨过一条腿变成侧坐，林柚连忙阻止她：“等下，别乱动啊！这样很危险吧？”又没有空中安全措施，掉下去了怎么办啊？

然而萧萧执意转回身，扶着林柚的手臂……在她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林柚下意识地闭眼。但只是蜻蜓点水的触碰，重新睁开眼时，萧萧在她眼前露出浅浅的笑容：“只是我很开心，想这样做。”

“……”

林柚愣愣的，反应过来后轻轻推她：“就、就因为这个……快转回去坐好啦。”

萧萧这次倒乖乖听话了。进宝再次被启动，林柚缓缓呼出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高空的不安定感，她只觉得这次的轻吻尤为引人悸动。

那个笑颜挥之不去，林柚环着萧萧的腰，额头抵在她的背上，叹了口气，没忍住微微笑起来：“……我也很开心。”

过去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只要是待在一起，单纯的对视，简单的对话，就能从心底得到满足的幸福感。太多了，以至于都有心脏被撑满裂开，泛起甘美疼痛的错觉，控制不好的话，或许会一不小心从眼里溢出来。

真的好开心……

林柚紧紧抱住萧萧，体会到重叠的体温差，轻轻闭上眼。

进宝在巨树的树荫里停下。

“咦，小青不在吗？”林柚踩着树干，看见了不远处树杈上搭筑的鸟巢，小白独自一鸟窝在里面，对她们“嘎嘎”两声表示欢迎，显得有些没精神。

平常这两只鸟都是一有空就黏在一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突然单独出现，林柚还略觉不习惯。

萧萧说：“应该是出去觅食了。”

林柚奇怪：“它们之前不是都一起去的吗？小白怎么了，生病了？”

萧萧：“它要孵蛋。”

“……”

林柚大惊：“诶？！孵蛋……什么时候的事？？我完全没听说？”

“嘎？”小白茫然地看她。

萧萧也茫然地看她，脸上绝对是写着“你没有问过”。

……算了，这不重要。林柚看向小白羽翼下捂着的地方，还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所以，它们马上要有小鸟崽子了？”

萧萧说：“嗯。现在好像要破壳了。”

“现在就？”

林柚盯着鸟巢，小白的翅膀动了动，露出一排在自己细微摇晃着的蛋，蛋壳白玉般洁白光滑，但上面已经有很多裂缝，里面传出细微的动静，像是雏鸟在尝试啄破外壳。

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雏鸟破壳，不自觉跟着紧张起来。

终于，最外边破损的最厉害的鸟蛋重重摇晃了一下，上方的蛋壳被顶掉，钻出一只湿漉漉光溜溜的小脑壳，啾啾叫了两声。

细嫩的叫声回荡在摇曳的树影里，小白爱怜地回应：“嘎——”

“嗯……”林柚看了眼羽毛华丽光滑的小白，又看了眼挣扎着从壳里钻出来的深粉色肉团，“有点丑。”

萧萧就比较温柔：“刚出生是这样。它的资质比父母更好。”

“变异生物也是这样吗？”林柚想起以前基地里的孩子们。

有异能者血脉的孩子天生就更强壮，异能觉醒得也更早。比如杜安安，她两岁就觉醒了操纵音波的异能，只是因为年幼控制得不好，很容易伤到自己，在她学会控制力量前，都要小心地限制使用。

……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想到下落不明的杜家母女，林柚稍稍出神。

“……”萧萧注意到她的神情，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林柚回过神，对萧萧笑笑：“……没关系。”

在这里担心也没用，就算真的遇到不测，也只能说没办法的事，她习惯了。林柚挥去这点突如其来的感伤情绪，反握住萧萧的手。

她们在这里看着几只雏鸟都顺利地破开壳钻出来，在鸟巢里挨挨挤挤，唧唧啾啾。等小青回来，已经快到晚饭的时候，林柚给两只成鸟发了月饼，和萧萧一起回家。

进宝好像久违地想出去游一游，在家门口的河边就把她们放下来，一头扎进了河道里。

林柚和萧萧牵着手往家走：“晚上吃什么，萧萧你想好了吗？”

“唔……”

她们交换着琐碎的闲聊，林柚孩子气地踢走路上的石子，抬起头来，远远看见院门口站着一道人影，顿时停住了脚。

第37章

暖黄的日光斜撒进敞开的堂屋，如一层薄薄的轻纱。

秋风吹动檐下的风铃，懒懒的大猫伸了个懒腰，往门口一趴，葱葱郁郁的院子里秋千轻晃，披着白色长外套的丧尸王提着洒水壶，在照料植物。

赵晓春收回目光，桌上毛毡玩偶簇拥着一捧桂花，香气扑鼻。

林柚给她倒了杯茶：“赵姐姐，你别客气，随便坐吧。”

她和萧萧从巨树那里回来，谁想到在门口遇上旧识。赵晓春是杜岩的妻子，又是临山基地的旧人，她们也算是相识多年的同伴。

林柚想到陆嘉瑶走之前和她说的话。

杜岩死后，赵晓春带着杜安安和陆嘉瑶走散，如今杜安安不在她身边，发生了什么不用多问。但是……

林柚看了眼赵晓春怀里抱着的婴孩，她正睁着金色的眼睛好奇地左顾右盼，对上林柚的视线，咧开嘴咯咯笑着躲进赵晓春怀里。

赵晓春摸摸孩子细幼的头发，抬起头看向林柚：“看来你过得不错……要是杜岩他知道了，心里多少会有些安慰。”

她昔日虽然不算年轻，有家人在身边至少精神饱满。如今风尘仆仆，脸上的细纹里尘土都没擦干净，垂下的头发还带着血垢，看起来憔悴不堪，只有苍青色的眼里亮着摇晃不定的光，似乎还撑着一口气。

林柚不知该怎么接这话，索性直接问：“赵姐姐呢，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赵晓春在院门口的样子明显是在等人，看见她们——特别是萧萧的模样时，不仅没有惊慌，反倒松了口气。

林柚猜想，赵晓春也许是后来和陆嘉瑶碰过面，听说她的消息才特地找过来的。

“……没错。”

赵晓春承认。她闭了闭眼，忽然抱着孩子从长椅上站起来，朝林柚跪下。

“赵姐姐！？你这是干嘛？”林柚吃了一惊，连忙让开。

赵晓春抬头看住她，神色恳切：“柚子，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你其实也知道吧，安安生病的时候，你杜大哥虽然为难，也没想过扔下你……是我逼他的。我说他不走，我自己带着安安走，我没法拿安安的命赌一个万一。但我做了这样的事，你要怨我，也是应该的……”

林柚没想到她这时候旧事重提，沉默片刻：“……都过去了。赵姐姐，你起来吧，没必要这样。”

林柚实在没那个劲追究以前的事。

她们在临山基地认识，后面又同行了快两年，生死之境不知道面临过多少次，人情哪里是那么容易算清的。后来他们为了治疗女儿舍弃她，认真说来算不上错，林柚当时就没有纠缠，现在……更没有心思计较。

林柚的目光穿过堂屋的门，看向院子里换了把园艺剪修剪枝叶的萧萧。橙黄的日晖将她笼罩着，连垂在肩上的雪白发丝看起来都暖融融的。

林柚的心里也是落霞似的暖色。

赵晓春还在说：“不管怎样，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姐姐……你心里如果有气，想怎么都行。你杜大哥是个重感情、重义气的人，他记得你姐姐的话，这两年带着你在各个残留的基地辗转，只为了那一线希望。我……和他们不一样，比不上他们。”

“真的不用这样。”林柚苦笑，“赵姐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赵晓春微怔。

林柚说：“我不需要你道歉、自贬，也不用追忆过去，如果有事找我帮忙，就直说吧。力所能及，我不会拒绝的。”

她想赵晓春也不会是抱着个孩子来这里散步叙旧的。

“……”

半晌，她站起来，深深看林柚一眼：“……谢谢。”

林柚没说话。赵晓春这回就直接多了，她低头拍拍怀里懵懂无知的婴孩：“柚子，我希望……你们能收养这个孩子。”

“收养……”

林柚没有太讶异。她猜到事情应该和孩子有关，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要求，微微皱起眉：“我刚才就想问了，赵姐姐，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赵晓春说：“你应该听陆嘉瑶说过了。杜岩没了以后，我带着安安和蒲江基地剩下的人在一起，后来在战斗中和他们分散。没过多久安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