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红这人叫一个精啊,赚了钱再连本带利地还,那要是不赚钱,岂不是不用还了?
何况这买卖是他们自家在做的,赚不赚钱还不是他们一家人说了算。
陈南北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陈家业忙道:“小弟,你大哥我这辈子就从没有求过你什么事,现在你要是有办法的话,就帮帮大哥吧。”
“我也想帮大哥和大嫂……”陈南北迟疑着说道,“可是,我手头上也没多少钱。”
“您是港城人,就算是手头稍微松一松,也够我们花的了,您给个百八十元,也就够了。”林秀红急不可耐地说道。
陈南北心里嗤笑一声。
百八十元,他这大嫂果然还是本性没变,狮子大开口是强项。
对陈南北来说,百八十元的确是松松手指头的功夫,他在港城那边吃一顿饭都不只是百八十元了,按理来说,这百八十元给陈家业他们,陈南北也觉得没什么。
但是,前提是陈家业他们得对爹妈孝敬。
这些天,陈家业夫妻在他面前装得对陈大爷和陈大娘多么孝顺。
但陈南北这种生意场上混出来的人精,哪里能看不出来他们有问题,只是随便一打听,他就打听到陈家业夫妻以前是怎么对待老两口的,冬天不烧炕,饭菜就给剩饭剩菜,还要他们干活!
若不是老二家那边现在找了人照顾二老,二老怕是没办法活到看到他回来了。
“大嫂,我要是有钱,别说百八十了,就是千八百,我也给。”
陈南北故意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说道:“你们以为我为什么从港城回来,不就是因为没钱待不下去了吗?”
“什么?!”
陈南北的这番话让陈家业一家如遭雷劈。
林秀红等人彻底愣住了,林秀红失声道:“你没钱?!”
“没错,我是真的没钱。”
陈南北直白地说道。
林秀红和陈家业等人的脸色顿时都变了,林秀红还不敢相信他的话,她挤出个难看的笑容,“小叔,你这话不是在哄我们吧,这么多年你就没攒下来个万把块钱,还有你身上那件西装,可不便宜。”
“这件西装是我特地为了回家才买的,买了这西装后,我身上就剩下几十元而已,我想着咱们这边物价反正不高,我节省着花,怎么也能花到我死吧。”
陈南北一本正经地胡说道。
林秀红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陈南北正要伸手去抓一把南瓜子,却被她恶狠狠地把手拍开,林秀红把南瓜子都收了起来,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没钱就别装什么有钱人的派头,还买西装,有那些钱,你咋不给你自己买个棺材呢!”
“啊?你?”
陈南北没想到林秀红翻脸竟翻得这样的快。
这还没完呢,林秀红一把把他从炕上推下去,“去,去,没钱还睡什么炕,你给我去找老二家去!”
“嫂子,你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陈南北都被气笑了,他知道林秀红和陈家业都是势利眼,可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他们竟然还变本加厉,翻脸翻得这么快。
“过分个屁,这些日子你白吃白喝我们家的,这笔钱你也得给我吐出来!”陈家业阴沉着脸,拿着烟杆敲了敲桌子。
“你们之前不说咱们是一家人嘛?”陈南北反问道。
“那是因为我们以为你是有钱人,有钱自然是一家人,没钱你就他妈给我滚蛋。”陈家业冷漠地说道。
“吵什么啊,大半夜的。”
陈大爷和陈大娘在屋子里听到动静,连忙走过来问道。
他们一进屋,就瞧见陈家业把行李箱丢还了陈南北,推搡着他出去。
“老大,你这是干什么呢?”
陈大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地质问道。
“干什么,这个死穷鬼跑来骗吃骗喝,我们今晚就要把他赶走!”林秀红双手叉腰,唾沫横飞,手指着陈南北辱骂道。
“什么死穷鬼,他是你小叔!”
陈大爷气得脸上通红地说道。
“就算是小叔,也没有死皮赖脸在大哥家住的道理,咱们现在已经分家了,这是我们家,不是他家!”林秀红怼道。
“你,你……”
陈大爷被林秀红这话气得都快背过气去了。
陈南北连忙放下行李箱,上前拍了拍他爹的后背,“爹,你别说了,我走就是了。”
“幺儿,你去找你二哥去。”
陈大娘说道:“你二哥可不像某些人眼睛里头就只有钱。”
她把陈国成的地址给陈南北说了一遍,陈南北答应一声,回头深深地看了陈家业等人一眼,提着行李箱走了。
“对,对,最好是去找老二。”
林秀红站在原地,双手叉腰,阴阳怪气地说道:“老二家有钱,愿意白养你个窝囊废。”
“说够了没有!”陈大娘喝道:“你个当嫂子的,这样说小叔,你还要不要脸!”
“我再不要脸,也没有他一个死穷鬼却装阔的不要脸。”林秀红怼道。
陈南北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离开村子后,就在寂静深夜里朝着县城走去,这一路估计得走了半个多小时,陈南北总算是到了县城,他站在宋姐面店门口,站了站,迟疑了片刻,犹豫不决到底是要敲门呢还是要去招待所住。
分别了这么多年,陈南北不敢肯定他的二哥是不是还是他记忆里头的二哥。
迟疑许久后,陈南北最后还是敲了门。
宋贝原本正在黑甜乡里会周公,睡意模糊的时候就听到耳旁传来一阵阵的敲门声,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后,才确定这不是她做梦,借着从窗户投射进来的月光,她看了下时间,已经1点多了。
这个时间点,是谁敲门?!
不会是乡下里头出什么事了吧?
一想到这个念头,宋贝的睡意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急忙起身,推了推还睡着的陈建林,“建林,快起来。”
“什么事啊?”陈建林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问道。
“下面有人敲门。”宋贝说道,她急忙披上一件外套,穿上鞋子,陈建林听见这话,也顿时清醒了,他俩刚一开房间就碰到白秀英和陈国成出来了。
“你们也是听见敲门声了?”
白秀英问道。
宋贝点了下头,“这大半夜的,谁会来敲门?”
“咱们下去瞧瞧,要是歹人,就拿菜刀给剁了!”
白秀英说道。
一家四口下了楼,路过灶台时,陈建林和陈国成都拿了一把菜刀,他们这店里其他东西不多,刀子倒是多得很。
“谁啊?”
陈国成在门内问道。
“是我,大哥,我是小弟。”陈南北提高嗓音说道。
小弟?!
四人对视一眼,都糊涂了。
他们这阵子又是忙着收拾新家又是忙着做生意,压根不知道陈南北已经回来了的消息。
“你这个骗子,我小弟早就没消息了,你要骗人也该动动脑子。”
陈国成黑着脸骂道,“你好好一个大男人,不去用心赚钱,跑来我们家糊弄人来了。”
“二哥,真的是我,你还记得以前我陪你偷偷去二嫂娘家和二嫂见面的事吗?那回你险些被二嫂爹妈发现,是我替你挡着,你才跑掉的。”陈南北说道。
屋子里,陈国成和白秀英都愣住了。
这事就只有他们三人知道,连白秀英爹妈都不知道。
这么说来,真是老四?!
陈国成连忙把刀子递给白秀英,慌忙地开了门。
“二哥!”
“小弟!”
兄弟俩一见面,便不禁拥抱了下。
陈国成拉着陈南北进屋子,宋贝见真是自家亲戚,忙去把灯给开了,这灯光一亮,陈南北的面容就更加清楚了,不必说,这肯定是她小叔了。
“二哥,你们这拿这么多把刀,是要干什么?”
陈南北的视线在陈建林三人手上的刀子上扫过,哭笑不得地问道。
“小叔,我们这不是怕是坏人吗?”白秀英笑着说道,她把刀子放到灶台上,对陈南北说道:“小叔,这是我们家建林还有他媳妇,宋贝。”
“好,好,金童玉女,般配。”
陈南北夸赞道。
“小弟啊,先别说这些,你怎么大晚上地出现在我们店面门口?是不是赶了一天的路,肚子饿不饿,渴不渴,我让你嫂子去给你下碗面吧。”
陈国成满眼关心地看着陈南北。
陈南北心里头一暖,这人和人是真不能比,他大哥和他二哥比起来,简直是禽兽不如。
“是啊,小叔,我去给你下碗面吧,再给你卧两颗鸡蛋,撒点儿葱花,加点儿麻油,你以前不最喜欢这么吃了吗?”白秀英说着,就要去厨房里忙活。
陈南北连忙喊住她,“嫂子不用了,别忙活了,我是从咱们村里过来的。”
“村里?”
陈建林听得都糊涂了,“小叔,你要是来看我们,咋不白天来,这大半夜的,又没有车子,你别是走路过来的吧?“
“还真叫建林说对了。”陈南北捶了捶自己的腿,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以前他年轻那会子走一天的路都不觉得累,现在不过是从乡下走到县城,就酸的不行了,“我前几天就回到村里,大哥和大嫂留我住了几天,今晚上知道我没钱,就把我赶出来了。”
“这大伯和大伯母怎么这样!”
宋贝皱着眉头,这种做法未免也太过分了!
三更半夜的把一个老人家赶出来,这得亏是没出事,这要是出事了,谁担得起责任。
“唉……”
陈南北叹了口气。
因着陈家业如此狠心,他都不敢全然相信他二哥,这么多年了,别说人了,就是这县城也变了。
“小弟,你就安心在我们这里住吧。”
陈国成脸上也满是怒气,他对陈南北说道:“我们楼上房间虽然只有两间,但是挤挤也能住,秀英,你今晚去和小贝睡,建林过来和我还有小弟一起睡。”
“好。”白秀英和陈建林都立即答应下来。
“这怎么好意思,”陈南北道:“我睡地铺就成了。”
“睡个啥地铺!你都不瞧瞧你这身子板,现在可不是年轻那会儿了,要是得了风湿,可不是闹着玩的,好了,你赶了一路,估计也饿了,媳妇,你去煮面,建林你去楼上收拾。”
陈国成别的时候很少插手,但是现在这种时候,他却处理的有理有条的。
陈南北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面,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都说出门饺子回家面,这几天来,林秀红和陈家业为了讨好他,买了什么鸡鸭鱼肉,却偏偏没想到给他做一碗最简单的面。
热气腾腾的面条散去了浑身的寒气,现在虽然是五月份了,可是晚上的温度还是冷着呢。
尤其是道路上,没遮没挡的,大风呼呼地刮,那真是叫人从骨头缝里都冷得打颤。
“小叔,房间我都收拾好了,我帮你把行李箱提上去吧。”
陈建林说道。
“我来就行。”陈南北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陈建林笑了笑,道:“这有晚辈在,哪里能让您长辈动手,您先泡泡脚去去寒气吧。”
说着,不由分说地把行李箱提上了二楼。
陈南北泡了脚后,才和陈国成上了楼。
陈国成他们的床还算大,挤上三个男人却显得有些逼仄。
见陈南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陈国成道:“小弟,你就安心睡,咱们要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这样憨厚朴实的话,让陈南北心里头不禁一暖。
这一夜,陈南北难得地睡得格外香甜,他做了个好梦,梦见他年轻那会子的时候同二哥偷偷去二嫂娘家,那年代比现在更严格,他负责把风,二嫂知道他在家里吃不饱穿不暖,每回都塞给他一个烤地瓜,那地瓜甜得咧,能叫人恨不得把皮都吃了。
陈南北做了一个好梦,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嘴里还依稀记得那地瓜甜滋滋的味道,他睁开双眼,鼻子嗅了嗅,这才发现的确不是自己错觉,这股地瓜香味是从楼下传上来的。
他环顾下房间,陈建林和陈国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这会子楼下不断传来一些动静和说话声。
陈南北穿了鞋子下楼一看,白秀英正端着一盘烤地瓜从厨房里出来,见到他走下来,便笑着说道:“南北啊,我正想去叫你呢,吃早饭了。”
“哎,二嫂。”陈南北答应一声。
他看向正帮忙收拾着东西的陌生人,心里头估摸着这些人应该是陈国成他们的亲戚,便笑着走过去对柳卫国说道:“这位大哥,我帮你摆碗筷吧。”
柳卫国早已知道他的身份,笑了笑,点了下头,视线在陈南北手腕上的劳力士扫过,眼神中掠过一丝疑惑。
国成他们不是说他们小弟没钱才被赶出来的吗?
要是没钱,能戴得起劳力士手表,这牌子柳卫国在国外看到过好几次,那可不便宜,好几万美金才能买一块,这搁在香港,也得花十几万才能买得起,这能戴得起这手表的,能是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