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上,赶马车的小厮见江景元好久才出来,笑了笑,江相公舍不得家里吧。
嗯,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外面怎抵得过温暖的家。江景元看了眼闷热的马车,从包袱下面抽出来一把扇子,看着家门不舍地扇着扇子。
出了这趟门,江相公回来就是举人了。小厮驾着马车缓慢地启程了。
承你吉言。江景元对着他笑了笑,没有多说。
马车摇摇晃晃地到了梧桐县,江景元先去接了方新立和魏良骏的家,接上他们俩一起走。
看来你们家的温柔乡还不够啊,这么早就到了。到了方新立家门口,方新立看见江景元就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情愿。
只有前程似锦才能够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你呢,收拾好了么。江景元不徐不疾地回答,温柔乡再好,也舍不得家人跟他一辈子在乡下过生活。
万里江山如此锦绣,人生短短百年时光,可不能就窝在梧桐县这方寸之地。
立儿,一路多保重,千万要小心。这时从门内追出来一位贵妇,塞给方新立一个硕大的包袱,依依不舍地拉着他。
方新立明显也是有些不舍,但还是拉了拉她的衣袖,娘,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门了,还有两位同窗照顾着我,不会出什么事的。
贵妇人的眉宇间全都是担忧之色,看了眼江景元,转而又对江景元拜托道,我家新立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此去一路还请这位相公多多照顾着点他。
方夫人放心,有我江景元在的一天,保证不会让方兄有任何的闪失。江景元拍着胸脯给方夫人保证。
毕竟是他叫方新立去考科举的,就算他出事,也不能让方新立出事。
你少来,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承担,要真有个万一你最好还是有多远撇多远,装作不认识我就好。
方新立对江景元翻了个白眼,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心里清楚,如若东窗事发,还是不要连累他人比较好。
反正整个梧桐县的秀才门都知道他方新立就是个混子,整天跟魏良骏他们呕气,说出去别人也不相信他人缘有多好,出事了谁也不连累。
江景元抬了抬眉,没有说话,真出事了,作为朋友他肯定不会不站出来的。
对不起,我来晚了,实在是家中父母太过于舍不得。正说着话,魏良骏从一旁的侧巷子里跑出来,身上依旧背着一个大包袱。
江景元想起在家时徐水舟也是如此的唠叨,就一点也不在意,无妨,家中都一样。
良骏我家新立就拜托你多多照抚了。方夫人问候了几声,又拉着他唠叨了好一阵子,话里话外都是让魏良骏多照顾着点方新立。
如若方新立真是一位男子,她肯定不会这般的惶恐,但是她家新立是个哥儿,跟别人不一样的。
哥儿去参加科举本就是禁忌,虽然本朝还没有听说哪个哥儿冒充男子去参加科举,检查也不用脱光了衣服,但是她这心里总是免不了担惊受怕。
时常晚上做梦都会梦到她家新立被人检举出是哥儿的身份,被当场砍了脑袋。
如若不是新立是真的爱读书,她们也舍不得方新立去冒如此大的险,她跟他爹活得岁数是够了,就算是现在去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唯独放不下的就是这方新立。
娘,没事的,你别担惊受怕了。方新立知道他这一走,他娘肯定又会开始夜不能寐,忙拉着她安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拜了当朝的太傅为师,有这层关系在,谁也不会拿我怎样的。
那太傅肯收一个哥儿为师?方夫人还是有些不相信,本来听说方新立拜了一个太傅为师的时候,她心里是挺高兴的。
但这么久过去连个音信都没有,她的心又不禁担惊受怕起来,莫不是这孩子想了法子来宽她的心吧。
方夫人,却有其事,师父他老人家,的的确确收了新立为师,只不过我们现在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于低微,不好公开,等到我们考上举人,师父他老人家自会昭告天下。
江景元见方夫人不相信这事,只好出来替方新立解释,顾仁怀没有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也是出于对他们的考量。
不管是江景元也好,还是魏良骏和方新立三人都还没有考上举人,连科举的门路都没有摸到,公之于众不过是给人徒增笑话罢了。
另外也怕他们三个太年轻,禁不住世俗的打击,毕竟做他顾仁怀的弟子,可都不是普通人。
江景元和魏良骏两人好说歹说才打消了方夫人心中的疑虑,总算是肯让方新立上马车了。
呼~
好不容易坐上马车的方新立长吁了一口气,再被他娘问下去今天可就真的没有办法再启程了。
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江景元想着这事到底与他有关,他要担一定责任的。
方新立再次不耐烦地对江景元翻了翻白眼,
谁让你烂好心肠了,就算没有你,我的身份也不可能隐瞒一辈子,你就别自作多情的把什么事都往你身上揽。
魏良骏抓了抓头,看了看一脸淡然的江景元,又看了看像是要爆炸了一般的方新立,
都别争了,这件事情说来都怪我,要不是我在学堂干的混账事,也不会有今天。
方新立更加来气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照你这样说,都怪我不该去学堂读书咯,我自己的事,跟谁都没有关系,你们最好离我远点。
江景元和魏良骏两人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再跟方新立争执,他们心中也有自己的成算。
喂,你们两个可千万别想着我的事,我是自己甘愿去读书的,不管是考秀才还是考举人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就算没有江景元的逼迫,我也会继续考上去的。
方新立说着挺了挺胸膛,他其实心里一直期盼自己是个男孩,不然也不会仅仅只是为了跟魏良骏呕气就去考秀才。
如果不是真的爱,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赌注啊。
江景元这时轻笑一下,好,既然如此,如若有一天你的身份被拆穿,我可一定要有多远躲多远。
方新立本以为江景元还会再劝几句,没想到却听见如此伤人的话,心头一噎,偏过头去不再看他,最好如此。
魏良骏倒是想再多安慰几句,但是奈何方新立根本不给他正脸,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他,他就只好把满肚子的话给咽回肚子,满心委屈。
呆子,我渴了,给我倒水。
没多久方新立不再纠结这事,又开始折磨起魏良骏来,不是让他倒水就是让他找糕点。
江景元坐在马车的一角好笑地看着他俩,悠然自得地扇着扇子。
情深不自知,这可比看戏还有趣,唯一不好的就是夫郎不在身旁,只能吃狗粮,而不能秀恩爱。
抵达大同已是傍晚时分,魏良骏被折腾得不轻,正躺在马车的一角歇息,就连方新立也有些昏昏欲睡,头不自觉地就像魏良骏的肩膀上靠去。
唯独江景元看上去还有些精气神。
赶车的小厮上来问候,三位相公是先去客栈还是先找个落脚地吃点饭食。
赶了一路车,四人都是在车上匆匆对付过去的,小厮也是贴心,想着三个都是大少爷,从小怕是没有吃过什么苦得,突然这样赶一天路,少不得肚中饥肠辘辘,问候一声也不费事。
先去客栈吧。江景元知晓小厮是想赶着回去,要是先送了他们去吃饭,再去客栈,这车上一堆东西可就得要他们自己盘去客栈。
好勒。小厮轻快应一声,驾着马车直驱客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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