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争执起来,侯建新的妈摔了手里的簸箕,一屁股坐在凳子里,手撑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我造的什么孽,养了你这种东西,干活被人嫌弃?还去肖想人家有对象的姑娘。你有什么道理?你现在这个样子,连个老婆都找不到,难道我看着你跟前头的,阿大那样?到四十岁都不结婚?被人叫戆度?”
“妈,不会的!我会给你和爸挣面子的。”侯建新对着自己的父母说,他是侯建新是景湖集团的创始人,曾经的富豪。怎么可能落魄成那样?
可他爸妈已经不信他了,对他已经开始失望了,父母总是希望孩子未必能大富大贵,能有个家庭,能本本分分地过日子就好了!
他妈说:“我给你安排相亲,你好好去看看!”
侯建新在春节过后,被紧锣密鼓地安排相亲,侯母因为听了亲戚的传言,加上儿子跟自家男人之间的一番对话,心里也是着急。想着让他有个家,能够把心安定下来,不要去想人家的漂亮对象,人要有自知之明。
上辈子侯建新没有去相亲过,虽然追巧珍颇为费心思,可林家并不是一家把什么条件都按着斤两摆在桌面上谈的人家。而现在相亲的对象皮肤黑如包拯,要求倒是不少,城里有没有独立的婚房?没有的话,乡下有没有造好小楼?结婚以后是不是分开过?
另外一个年纪比他还大一岁,额头上一颗黄豆大的黑痣,皮肤因为青春出痘疙疙瘩瘩,媒人说是高中,实际上初中毕业,家里还有个弟弟,一个劲儿地问彩礼给多少?
一连看了六七个,侯母其实自己也是不满意,但是看侯建新一个都看不上,心里又是生气又是着急。逮住儿子就骂是个没用的东西。侯建新被她骂的不耐烦,索性拿了家里的城里那间房的钥匙,谎称要熟悉业务,多加班,住了出来。
一间十多平米的小房间,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换做前世他家的卫生间都比这个大地多,上上下下还有七个。这种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躺在一张四尺半的床上,侯建新枕着手臂,想着未来,未来到底在哪里?林巧珍就别想了,再沾上去惹一身骚?叫他去找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做老婆?他看见那张脸都没有胃口了,别说脱了衣服,身材让人没法看,岂不是连做那种事都倒胃口?
工厂里钟云因为巧珍大闹厂门口,她的旧事被扒拉了出来,车间里的人虽然不说什么,可多少眼光都有些不同。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很多事情不是当事人,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她埋怨侯建新,鼓动她去找林伟,让她丢人现眼。
“话不是这么说的,任何事情都是胜向险中求,万一你要是成功了呢?你现在没有成功来埋怨我,要是成功了,你会来谢谢我吗?”侯建新问钟云,“再说了,你也没告诉我,你有这些往日的故事?要是没有这种事情,人家林巧珍敢打你?你要是告诉我这种事情,我也断然不会让你去找林伟表白了。”
“你什么意思?你也看不起我?你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被人说成什么样了?你也好意思来说我?”钟云这些日子跟侯建新在一起聊多了,侯建新那一副皮囊是人模狗样的,她对他还是有些心动的。虽然是怨怪,却话音里带着点娇嗔。
侯建新看着钟云,钟云比他这些日子相亲的对象都好看。毕竟能去翘号称美女的朱秀芳的墙脚,并且能让家境优越的周剑跟她能搭上的,要是没有点姿色也不科学不是吗?
侯建新低着头,手里夹着一支香烟,抽了一口吐出烟圈,侧过头对着钟云说:“我只是说外面人的看法,这不是我的看法。是人谁能不犯错,你只是遇人不淑而已,是那个男人不懂珍惜你这样为他付出的女人。只是你终究身上有这点算是污点了吧?再要找好的,也真的困难。”
“你不用安慰我了,其实你心里也是看不起我的吧?”钟云很伤心,年少不懂事做下的错,让她悔不当初,她妈跟她说了:“你不要想了,你这样的破鞋,就算是瞒得了一时,结婚睡到一张床上人家会不知道?你岁数也大了,只能按照二婚的标准,去给你找了。”
她伤心,很不甘心,二婚,难道还要给人去做后娘?
侯建新盘算着,以他目前的水平,如果慢慢找,家境也不会让他找到那种条件特别好的女人,与其找一个那种小姑娘,以后读完书过几年飞黄腾达了离婚换一个,到时候家里家外还有诸多的阻力,不如就这个钟云吧?
至少比那些相亲的对象好看,反正只是当成临时的,过几年就会换的,她之前有那点事,就成了她对自己的愧疚,利用这些愧疚,她一定不会阻止,而且会帮助自己去读书。小姑娘脑子不聪明,却又有想法,是最好利用的一点。“”再说了真要换的时候钱给足了,也就没什么好愧疚的了。毕竟她以前是个什么情况她自己心里明白。
“我只是在说事实,真没有看不起你!好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哭成这个样子多丑!带你去公园逛逛?”侯建新轻声安慰她。
钟云没有想到侯建新能这样安慰她,她以为自己的名声已经臭烂了,侯建新对她肯定嘴上不说,心里很看不起,但是现在看起来可能不是那样的。
她笑着点头,原来他对自己的过去真的不在意,原来还是有能够理解她的男人的。而且这个男人比那些二婚头的男人优秀了不知道多少。
第40章
周六巧珍一下课就被汽车厂的刘师傅从F大校门口直接拉到了厂门口,一进车间就是几个德国老外和中方的人在那里争执,厂里的德语翻译小江见巧珍进来说:“刚刚开始装机器,你翻译的资料,现在好像有点理解不清楚,我从头到尾看,一下子也没有办法理解。”
其实就是那个老塞,在现场看设备科的人带人装机器,一下子就火爆起来,拿着图纸跟着设备科的主任要求他们按照图纸操作。设备科的石师傅就不是这么想的,斜着拉可以节约电线,毕竟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吗!穿管?搞搞清楚,咱们从来没用过。老塞根据小江说,他就做工艺的,对这些设备是摸熟摸烂了。
老塞并不认为小江翻译不清楚,他是认为这是个人的理念问题,所以吵着要Jane过来,他认为Jane会理解他的想法。这些资料都是巧珍准备的,里面还有林伟给她的解释,包括哪些符号的要求是什么。巧珍在那里跟石师傅说:“石师傅,这里用中文写的很清楚了必须……”
石师傅脾气很硬,不像是陆师傅那种,老师傅手里有本事,就事论事中带着自信,而是迷之自信那种:“小姑娘,我做了快三十年的设备了,我做设备安装这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了,要你来指导我?”
巧珍知道这位师傅一直是倚老卖老的,叫也叫不动,一点点事情逼逼叨叨的,她耐心地说:“不是,石师傅上面的要求就是这样的,咱们按照要求不折不扣地做,不行吗?”
听巧珍这么说,石师傅跳了起来:“你就是舔他们外国人,就是你们这种走狗,外国人放个屁都是香的。”
巧珍寒着脸问:“这是标准,让你按照标准做就这么难吗?”
“你算什么东西,在我面前老三老四,你以为我是陆永兴,别你一顿训了之后,还像孙子一样撅起屁股干活。”
“石小弟,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叫我被小姑娘教训了,她当时说的话没错。我现在站在她身边,也告诉你,她现在说的话没错。该怎么干就该怎么干?别废话了。”陆师傅过来替巧珍说话。
“老陆,你现在已经成了那帮子人的一条狗了,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听话地很。我今天就要挺直了腰杆子,替咱们中国人说一说话。”
巧珍摇着头:“你在技术和标准上进行退让,然后给自己披上了一件所谓的为中国人争口气的外衣。”
石师傅指着林巧珍:“我说错了吗?你帮我找个人来,你看看中国的机修工,哪个会这么做,要是这么做,都会出来问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这是合理要求,你要告诉外方,不要成天帮着外方来压榨中国人。”
有人去告诉了罗主任,罗主任从楼上下来叫:“干什么?喉咙粗地震天响?”
“老罗我想问一句,机器调试到底听我的还是听外方这个半桶水的?”
罗主任刚刚要说话,巧珍问石小弟:“如果我找一个人过来,能够按照图纸要求进行操作,你打算怎么办?”
“你去叫,要是有人能做,我拜他师傅!”
巧珍看着石小弟:“这话是你说的,要是有人能够按照标准做,我希望你跟我道歉,以后能够配合工作。”
“你去叫啊!不要叫过来也是个二把刀!我在这里等着!”
“小弟,你态度好一点,做事情要认真点,不要成天跳来跳去,没意思的。”罗主任不想把事情闹大。
在石小弟的眼里,现在就是要好好教教这个小姑娘做人:“我等她找那样维修工过来。”
石小弟拿起边上的抹布擦了擦手:“我等着拜师傅!”
一看事情梗住了,老罗拍了拍巧珍的肩膀:“小姑娘怎么还是那个倔脾气?走,一起去陈厂长办公室坐坐。”
说着老罗叫了一声老塞:“老塞!”他指了指楼上。
三个人到陈厂长办公室,那个石小弟要跟过来,罗主任对他说:“等等会找你过来的,你们一个一个来,一起来要吵翻天的!”
进陈厂长的办公室,陈厂长已经听到下面的吵闹,他坐在那里听罗主任开了个头,巧珍接着把话说了出来,陈厂长敲了敲桌子:“老罗,叫小李去把图纸拿上来,我再看一看。”
一个小朋友下去把图纸拿了上来,陈厂长把上面的巧珍和林伟一起翻译的信纸拿了下来,再仔仔细细地对照图纸,看上面的标记,之前他只是在看他们组织研究的时候,看过一眼。他也算是个技术官员,外语不懂,但是对于这些符号却是很清楚的。
陈厂长问巧珍:“小姑娘,这是你翻译的?上面有两种字迹啊!”
“符号标记是我男朋友写的,有些注意点,可能德国那里认为太浅显所以没有标记,但是我男朋友认为需要说明一下,所以他也就写了。”
“所以你想找你男朋友过来?”
“嗯,他在纺织厂近半年进了好几台国外的机器,为了能接这些机器他去找了科大的老师请教。我想应该能按照要求来做,只是需要让石主任认识到问题就可以。是不是可行,还得等您说了算!”
“马上打电话让老刘去接人过来。”陈厂长点头说:“大家在这个时候都要拼一股劲儿,不能给我掉链子啊!”
“我来打电话,不过现在他还没有下班,应该要五点才能出来吧?”
陈厂长点头,毕竟只是要人家帮忙也不能影响了人家,要是人真的很好,那还能去县里抢过来,但是如果也是能力一般,就不能影响人家的工作。她的男朋友陈厂长也是听老罗说过的,年纪很轻,石主任毕竟是三十来年的老机修了。
四点多,林伟在办公室写总结,阿毛坐在办公桌上,眉飞色舞地说着工厂里的新闻,最新消息,那个二车间的小十三点和戆度大学生谈起朋友来了!
“这就对了吗?他们两个在一起就不会害别人了。”
电话铃声响起,阿毛接起电话:“喂!”
“你好,林伟在吗?”
“弟妹吧?”
“师哥啊!阿伟在不在?”
“大伟,你对象来电话了。”
林伟和巧珍虽然关系亲密,平时却不大打电话,听见这个消息,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电话那头:“阿伟,这里的设备安装有点问题,你过来看看?”
“我也未必有本事,只能是过来看看!”林伟听完巧珍的话,这么说出口,巧珍说:“知道啦!刘师傅你认识的,五点在你们厂门口等你!”
“不用了,我自己骑车过来!”
巧珍刚刚说:“阿伟说他自己过来!”
“不用,不用!直接过来接,省点时间。”陈厂长也是被层出不穷的事情搞得头脑发胀,汽车这种东西技术密集,国内这个行业又特别薄弱,要人,人没有,要设备设备没有。领导们还给了时间节点,这就跟放卫星似的,政治任务,晚了可不行。他知道小姑娘的男朋友年纪轻,也许就跟小姑娘一样是个惊喜呢?
林伟打了个电话会村里,让人带话给来娣,说自己有事和巧珍一起回去。
下班换了工服就钻进刘师傅的车子,两家厂之间相隔七八公里,一会会就到了。罗主任一看见车子进来,等了一等,对后面的巧珍说:“小姑娘,你家大伟来了!去拿张饭票!”
“哎!”巧珍刚刚踏出办公楼,又上去在自己的抽屉里拿了张饭票下来,林伟站在那里叫着罗主任爷叔,一老一少在说话。
看见巧珍过来,罗主任说:“走,先去食堂吃饭!阿三妹今天晚上给大家增加能量做了红烧甲鱼。”
巧珍笑着:“老外吃吗?”阿三阿姨永远有新点子。
罗主任侧过头看巧珍:“老外不吃好东西的,随便他们。”
食堂阿姨一看见巧珍进来:“小姑娘来啦,后面的小伙好像见过?”
巧珍叫:“这是我家阿伟!”
“你对象啊!”
“是啊!来帮忙的。”罗主任说道。
“今天有红烧甲鱼,生炒嫩鸡,我怕洋鬼子不吃,所以给他们做了咸蹄髈和炸土豆,这群外国人不吃好东西的,油里一过他们都吃得开心地不得了!”阿姨一边打饭一边说。改了几年,也没改掉。
后边的老塞在问:“Jane,什么叫洋鬼子!”
“洋是外国的意思,贵是有钱的意思,子你知道的,孔子就是老师,所以意思就是称呼在行业里很厉害的人,可以做大师的人,羊贵子,就是外国来的很有钱的大师。”林巧珍忽悠着老塞。
老塞在国内待久了也不是那么好骗:“Jane,我可以确认你没有说实话。不过这个胖女士很有趣。她做的菜很有家乡的味道。”
巧珍上辈子跟玛格丽特接触太久,给玛格丽特做过保姆,大肉加上酸菜,可能是德国味道的精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