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两三秒之后就是别扭,从头发丝到脚趾,他整个人别扭到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但是在铺天盖地的别扭中又夹着期待,羞赧以及一丝丝的兴奋。
和迟淮做.爱,和自己的灵魂伴侣做.爱,这会是什么感觉?
方瑜靠在墙壁上,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着后叼在嘴边。他不怎么抽烟,因为要配音,吸烟很伤嗓子,但是现在他急需要尼古丁将自己郁结在心口的复杂情绪冲散。
苦涩辛辣的烟将胸膛的空气都换了一遍,方瑜仰头阖眼,缓缓吐出烟圈,正心乱如麻时,一个人贴了上来。
下一秒后脑勺就被人摁住,略一往下压,一支烟便点在了自己叼在嘴边的烟上。
“借个火。”
方瑜听到迟淮如是说。他没挣扎,垂眼,静静盯着迟淮看。
迟淮咬着烟凑到方瑜唇边,薄唇微动,两支烟对接处火星闪了几下,他皱眉,轻轻一吸,吐出了淡薄的烟雾。
缭绕雾气模糊了两人的脸庞,烟已经点着,但他们谁都没动。
就这么静立了一会,迟淮松开了方瑜,他把烟夹在指间,然后额头抵着方瑜额头,笑得眉眼弯弯,“方小瑜,愿赌服输吗?”
声音有点哑,但是很撩人。
方瑜眼眸轻闪,他咬咬牙别过头,闷声说:“别靠太近。”
“别岔开话题。”迟淮用夹着烟的手捏住方瑜的下颌,把他的脸扳回来,垂眼和方瑜对视,“方小瑜,你输了。”
“……”方瑜抿嘴,迟淮的眼睛很亮,里头只映着一个自己,半晌,他垂下眼睫,艰难开口说:“我没经验,你要做就去查资料准备,弄疼我,我踹死你。”
迟淮闷声笑了,他一伸手把方瑜揽在怀里,然后从兜里摸出《约法三章》拿给方瑜,“我妈上辈子绝对是你妈,事事都为你着想。”
“这是什么?”方瑜一脸莫名其妙,他伸手接过,低头看了一眼,扯了扯嘴角。
哦,第一条,未满十八岁,迟淮同学不得和方瑜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方瑜沉默着仔细读完每一条要求,最后目光落在了最后的乙方签字上。
黑色钢笔,起笔很用力,转折处露锋,从这名字就能看出迟淮当时有多气愤。
“媳妇能看不能吃,我要着年级第一又何用。”迟淮耸耸肩说,他把烟掐灭后丢进一旁的垃圾筐,然后低头从兜里掏薄荷糖。
“双休日你没来找我就是因为这个?”方瑜把合约晃了晃问。
“嗯。不然呢?不然我早飞到你那儿去了,”迟淮往手心倒了四五粒,然后用手指捏了三粒往方瑜嘴里塞,“把烟灭了,吃糖。”
“唔,”方瑜偏了偏头,他抬手把叼在嘴边的烟拿掉,然后才就着迟淮伸来的手把糖咬进嘴里,他笑了笑说:“我觉得刘校长写的这个挺好。”
“方小瑜你就乐吧,周末两天连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你这心是用什么做的?”迟淮冷哼,他说着上前就要去抓方瑜衣服。
方瑜侧身躲过,他把手里的合约亮了亮,忍着笑说:“迟淮同学,请注意你的行为。”
“注意个屁,我妈就像让我谈柏拉图式精神恋爱,可我偏不,我是食肉动物。”迟淮磨了磨后槽牙说。
他把校服拉链拉下来,活动了一下脖子,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然后扑了上去,掐住方瑜的腰,挠他,“愿赌服输,方小瑜,不许逃。”
方瑜怕痒,腰眼又是他的敏.感.区,迟淮力气极大,自己被逮住根本逃不了,无奈之下只能讨饶,“淮哥别挠,我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迟淮停下动作,他问。
“回教室,我拿给你看。”方瑜喘了口气说。
“哼哼,”迟淮眯了眯眼睛,他仍抱着方瑜不松手,“宝贝,你是不是哄我呢。”
“没。”方瑜抬手推他,“我真的有东西给你看。”
“不许骗我,骗我你是小狗。”迟淮攥住方瑜的手要和他拉钩,“来,拉钩。”
方瑜被迟淮的幼稚行为弄得很无语,他抬腿踹了迟淮一脚,笑骂:“快点跟我回教室,再磨蹭我就反悔了。”
两人打闹说笑着一前一后回了教室,大家都在早读,没人注意到他俩。
方瑜在座位上坐下,他拧开水杯喝了口水,松了口气。
“要给我看什么?”迟淮还惦记着方瑜在厕所给自己的承诺。
“等下。”方瑜摆摆手,他从搁在桌上的九科答题卡中翻了翻,然后抽出了语文答题卡,方瑜把有作文的那一面拿给迟淮,“喏,请你看作文。”
“……”迟淮嘴角抽了抽,呵呵呵,还真是给自己看个“东!西!”,他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似笑非笑看着方瑜,“方小瑜同学,你是不是又想让我挠你了?”
“没,你先看完。”方瑜皱皱眉,他把答题卡晃了晃,“你看不看?不看就算了。”
“行吧,我看。”迟淮咬咬牙抬手接过。
这次期中考作文是命题作文,一共四个命题可供选择,方瑜选的是第一则,百年五四青年节演讲稿。
写的很好,引经据典,洋洋洒洒八百字,阅卷老师给分也挺高,57分。
迟淮看完作文,点点头,“嗯,写的很好。”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方瑜问,眼底带着隐隐的期待。
这一下直接给迟淮问懵了,他低头又看了眼作文,眨眨眼问:“什么?”
方瑜拧眉,他犹豫了一下问:“你真的没发现?”迟淮摇摇头,他说:“你想让我发现什么?”
方瑜抿嘴,他垂眼看了看迟淮手里的答题卡,抿嘴,有些不高兴,“算了,没什么。”说着他就把答题卡从迟淮手里抽了回来。
“哎,我说方小瑜你真是,”迟淮一头雾水,他凑过去重新把方瑜的答题卡拿过来,“搞什么幺蛾子,我再看一遍。”
方瑜没接话,皱着眉低头看书。
迟淮是真的不知道方瑜想表达什么,但是他又不忍心看方小瑜失落的眼神,于是就把方瑜写的作文翻来覆去看。
看了不下七遍,迟淮觉着自己都快把作文一字不落背过了,他还是没发现有什么。
迟淮叹口气,他把答题卡重新搁在桌面上,正打算给方瑜还回去,目光不经意扫到了最后一面的第一列,顿时愣住了。
红色的作文格子,第一列从上到下,第一个字连起来,再往下数五行,分别是——
迟、淮、我、喜、欢、你。
这就是方瑜想给自己看的。
少年藏在作文里的心事,大胆却细腻。
迟淮我喜欢你。
方瑜是怎么做到在不影响作文流畅度的情况下,把对自己的表白放进去的呢?他肯定费了不少功夫。
迟淮眼眸闪了闪,震撼和感动在心底激荡开来,传向四肢百骸。
如果说自己对方瑜的爱是迎着烈日的向日葵,浓烈且张扬,那方瑜对自己的爱就是月光下的昙花,静谧且细腻。
他很爱我,一如我爱他。
迟淮这样想。
第57章
“迟淮我喜欢你。”迟淮轻声把那行字念了出来,然后扭头去看方瑜,眼底的笑意很明亮,“方小瑜,你想让我看的是不是这个?”
方瑜翻书的手一顿,他抬手蹭了蹭鼻尖,把答题卡拿回来,低着头没说话,但脸上的不愉快已经褪去了,清晨的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细碎的光散落在他眼底,耳尖微微泛红,唇角上扬,就像一只撩人心弦的小猫咪。
迟淮简直爱死了男朋友小傲娇时的神情,他深吸一口气,凑过去贴着方瑜耳边说:“宝贝,我想亲你,就现在。”
“不行。”方瑜咳嗽一声,他把《约法三章》拍到迟淮脸上,抿了抿嘴轻声说。
“约法三章是约束人的,我没打算做人。”迟淮无赖,他把合约随手丢在一边,伸胳膊搂住方瑜的肩膀,凑上去落吻在方瑜耳垂颈侧。
“嘶,”方瑜倒吸一口气,他咬咬牙,抬脚,在桌子底下踩了迟淮一脚,低声说:“这是教室!”
“嗷!”迟淮吃痛,他松开方瑜,呲牙咧嘴地抱着脚喊疼。
方瑜扶额,他往迟淮那边扫了一眼,叹口气,一个早读就这么给某位不想做人的Alpha给毁了。
期中考后基本上老师都是讲试卷,前两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第一节课讲试卷,第二节课让大家改错题。
方瑜简单翻了一下试卷,最后一道大题他少考虑了a1的情况你没讨论。”
教室里落针可闻,两人靠在一起,身后是用粉笔画着帆船的黑板报,阳光落在他们桌上摊开的书页上。
他们的十七岁不仅仅有解不完的x,y,还有阳光和彼此。
方瑜算完最后的答案,呼出口气,刚好下课铃声响起,他把笔搁在桌上,“这种题做起来是真的爽。”
“还有比做数学竞赛题更爽的事情,方小瑜你要不要试一试?”迟淮把试卷收起来笑着说。
“什么?”方瑜下意识问。
迟淮狡黠一笑,他凑到方瑜耳边,薄唇启阖,无声说了一句话。
方瑜的脸瞬间爆红,他抬脚就往迟淮板凳上踹,踹了一脚还不解气,又抄起桌上的课本打他,“你丫真不可理喻!”
“好说好说。”迟淮抬手去挡,“媳妇别生气。”
两人正打闹着,班长王成从外头推门进来,他拍了拍手说:“我靠,我刚刚出去看见咱们校长换了!”
这话一出班上的同学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数学课代表吼了一嗓子,“不会吧,期中换校长?”
方瑜也愣了愣,他眨眨眼看向迟淮,低声问:“刘校长她?”
“我妈被调到通州去了,上周末两天办的调职手续,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和我签约法三章?”迟淮一脸淡定,他把校服套到外边,一边拉拉链一边说:“走吧媳妇,周一大课间升旗周会,去迟了老张又得吼咱们。”
每周周一大课间学校会在国旗下举行升国旗仪式,并由校领导总结上周工作。
国旗台设在综合楼前的学思广场正中间,大课间铃声一响,从综合楼,高三东西教学楼里陆陆续续涌出学生,大家都穿着校服往旗台下集合,三两成群,闹哄哄说闲话。
方瑜和迟淮一前一后出了教室,下楼梯时远远就看见了站在旗台上穿黑色西服的男人。
男人大概五十多岁,有点中年发福,光头,带着一副眼镜,板着一张脸,咯吱窝下夹着一份蓝色文件夹,西装熨烫得很整齐,浑身上下都写着“我不高兴别惹我”。
方瑜皱了皱眉,实话说,这位新校长给他的第一印象很不好。也许是刘校长太和蔼可亲,没有对比没有伤害,这位新校长一上来就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起来似乎很古板很不好沟通。
果不其然,等升旗仪式结束,到校领导工作总结的环节,这位新校长拿着文件夹讲话了。
第一句,“我不喜欢一个学校有太多无关紧要的活动,学校就是学习的地方,除了学习以外的活动都是没用的,所以,十二月份的冬季篮球赛取消。”
这话一出秦城一中的学生都不高兴了,但是由于高三年级忙着高考复习,时间争分夺秒,大小活动本来就取消了,高一新生刚入校,还不敢太张狂,高二年级迫于校长压力,所以大家不高兴归不高兴,却没有一人出声抗议。
迟淮皱了皱眉,上周五他在桌上的那沓文件里看过新校长的资料。
曹永军,从梧城调过来的,工作成绩很好,也是叱咤教育界的风云人物,当时看照片就觉得这人有点过于严肃,但是他没想到本人竟然是如此死板刻薄,和方程军简直有一拼。
正思忖着,曹永军又说话了,“我看了一下你们的研学旅行,耗时长,耗资大,但收效甚微,期中考试的成绩整体上很不好,所以我决定从下一届开始取消研学旅行。”
“第三条,高一高二学生每晚的晚自习加到十点,高三晚自习加到十点半;第四条,为了你们的学习,从今天开始,全体学生不得携带手机、ipad等电子设备;第五条,班里的座位全部调整成单人单桌,每个人拉开一定的距离,我不允许出现同桌,三桌或者四桌扎堆坐的情况;第六条,高一新生体检结果已经出了吧,信息素匹配程度高的同学,班主任拟一份名单给我,务必杜绝他们早恋的行为,若经发现,按退学处理。”
“艹,这新校长有猫病吧。”迟淮没忍住骂了句脏话,他拧眉看着台上板着脸说话的曹永军,一脸不爽,“退学?未成年受教育法中明确写着学校等教育机构不得勒令学生退学,他是没读过法律吗?”
“就是,有毛病。”站在他前边的化学课代表杨达附和,他说:“我们又不是学习机器,学习学习学习,有病!”
“研学旅行,篮球赛取消我能忍,但是他要是敢把每年一度的庆元旦迎新晚会取消,老子就揭竿起义。”班长王成也吼了一嗓子。
“对对对,取消什么都不能取消迎新晚会。”一班同学闻言纷纷点头说。
一班同学正窃窃私语着,旗台上的曹永军就看了过来,他抬手指了指一班的队伍,“那边的同学,哪个班的?在下边交头接耳说什么呢?”
站在后排的老张忙走过来,他瞪了迟淮等人一眼,压低声音说:“兔崽子你们给我安静一点,这是全校的升旗仪式。”
“老张这新校长不太行。”迟淮冷哼,他说:“凭什么教室里不让我们坐同桌?他要是再提过分要求,我们就联合起来给教育厅写信,把他换走,能干干不能干就滚蛋。”
“你少说两句。”老张真的一个头两个大,抬手拍了迟淮一下,冷着脸呵斥:“一天不给我惹事你心里就不舒服是不?还给教育厅写信,一天天就你像个愤青,我看一班同学都是被你带坏的。”
“我……”迟淮无语,他这是在维护自己作为学生的受教育权利,为什么老张不赞同自己?他皱了皱眉,扭头朝曹永军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压下心底的不高兴,低头站好。
取消学生活动的要求就很过分,教室拉单人单桌更是骚操作连篇,曹永军是打算在秦城一中实行填鸭式教学,把他们都当成没有独立人格的学习机器吗?
正烦躁着,右手被人抓住了,迟淮垂眼一扫,站在自己身旁的方瑜把手伸过来,与自己十指相扣。
“淮哥,你先冷静一下。”方瑜低声说:“有什么话咱们回班级说。”
迟淮叹口气,自己媳妇都发话了,自己想冲动做事也得考虑一下后果,他点点头:“嗯,都听你的。”
漫长的升旗仪式终于结束,一班同学松了口气,陆陆续续朝自己班走,大家都很气愤,十分不满意新来的校长。
“靠,我真的,大周一的早上给我喂屎,恶心人。”
“单人单桌个屁。咱们班五十个人还好说,其他班七八十人,这他妈怎么单人单桌,教室坐得下吗?”
“老子的篮球赛!凭什么取消!凭什么!妈的,那他咋不把体育课从课表里抹去呢?”
“我搜了他的资料,梧城一中校长,任职期间,梧城一中升学率100%,一本99%,清北500多名……啧啧啧,难怪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我看他管理的这学校,就算考上清北也是高分低能。现在都讲究素质教育,他还只重视成绩,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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