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真的是龙?”
郎华子无需回答。
昏迷不形的人已经完全化出元身。
一条巨大盘踞的琥珀长龙,心口处流着同样颜色的血。
轻一腿软,一屁股跌坐雪里。
这世间真的有龙啊!
可郎华子是怎么知道的?
他虽修道时间未足三年,却日夜耳濡目染,对神灵的敬畏之心还是有的。
他亲手毒杀了一条龙!
这是不是会遭天谴啊!
妈的!
他心里恶狠狠地大骂郎华子,这种事他也敢做?还要拉自己垫背!
此时他后悔至极,早知道他是神龙,就应该拍好了马屁,把他哄开心了自己没准还能混个神仙做做!
郎华子把神龙变小,拎着龙尾当玩具,不停打转。
琥珀色的血,纷纷落下。
雪地里点点浅坑,甜香四散。
“以后,你便安心守着这奢华的宅子度日吧。知无观的龙鳞,我不稀罕了。”郎华子眯着眼,心情可谓是兴奋至极。
腾飞离去。
“呸!”轻一骂:“整条龙都是你的了,知无观的当然可有可无了。”
秦长落拽着一个挎着医箱的老者,气喘不匀的飞奔回来。
脸上的焦急可谓是毫不遮拦。
轻一嗤笑:一个人被一条龙看上了,说到底都有种人被动物养了的感觉。他觉得甚是可悲,还有点恶心。
他伸手拦下两人,淡淡开口:“公申赋云走了。”
“走了!去哪了?他不是…”
“唉,”轻一一脸你真可怜的模样,“他是装的,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说他对你已经玩够了。”
第49章他不干净
“玩?够了?”
秦长落一脸不可置信。
心里倏地被扎了。
“我本来想瞒着你,不告诉你这些的,但我觉得你我也算同门师兄弟。有些话,得如实相告。”
轻一想要秦长落怨恨公申赋云,他嫉妒这么个只靠脸就迷惑了神龙,被宠上天的人。
他想着秦长落没有了这个他唯一亲近的人,没有地方去,他就只能留在这里给自己做仆人!
龙在乎你,我可不在乎。
“哦…”秦长落听了他的话,迅速结了一层冰把翻江倒海压下。收着情绪,漠然应声。
他没想到,自己对于公申赋云的舍不得,如此汹涌。
他知道轻一不是什么好人,对他的话本是抱着质疑。
可他想到这两日自己的态度,刻意疏远公申赋云,无故发脾气。
许是真的让他烦自己了吧。
毕竟,他是神龙,人人尊崇的神龙。凭什么对自己一直有耐性,怎么会一直放下身段哄着自己开心。
自己是被他一时的新鲜惯坏了,不知分寸了。
也好,总归是不断劝自己要放下他对自己的好。现在,不用犹豫了,公申赋云已经做了选择,离开了自己。
只是这心间一阵又一阵的委屈钝疼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无所适从。
他极其介意那句:玩够了。
秦长落神松开大夫手腕,与轻一擦肩而过。
踏上门槛,又收回,坚定的转身离开。一步一步踏平了被无色龙血溅出来的雪坑,却忽略了杂乱的雪地脚印里,郎华子的那一溜儿。
“喂!秦长落,你去哪?”轻一瞧着他面色虽平静,可眼里完全控制不住的波涛,心里舒畅的很。
就你,凭着神龙护着,让我给你做八菜一汤。这口气,他总算是出了。
“不知道。”
“这里,我们一起住啊。”留下来伺候我不比你出去流落街头好吗?
“我不配。”这是神龙留下的,自己有什么资格。
“嘁。”
轻一嗤之以鼻,挺有自知之明。也好,你知道我害过你,留你在身边伺候,还不安全呢。
老大夫一把抓住秦长落,“我不能白跑这么远,不看病,也要给路费的。”
“我没有钱,对不起。”
这些日子,都是公申赋云拿着夜明珠抵钱用的。他从不曾操心这个。
“你没钱?你这宅子如此富贵,你会没钱?”老医者不依不饶。
“诶,来来来,他心情不好,你看不出来吗?”轻一随手丢给他一些碎银子打发走了医者。
秦长落看着轻一,犹豫两下,道了句谢,又说了一句:“你的话,说的真准。”
什么话?轻一纳闷。
“跟他在一起,会让我一辈子有阴影。”但是他把“有阴影”三个字在心里默默替换成了:忘不掉。
这可是唯一对他好的人。
心里疯狂滋生了什么,乱心。
那是什么,他不懂,他只是难过非常。
想必,小皇帝世世轮回不肯忘了陌离前辈,就是像自己这般忘不掉他的好吧。
可陌离前辈为什么三百年不曾来找他一次。之前他不懂,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懂了。
陌离前辈也玩够了。
龙族一定比人族好的多,龙族和龙族才是身份匹配的。
人类,如此平凡。
神龙怎么会瞧得起。
兴致来了,就找你,兴致没了,就丢了。
所以陌离再也不来找小皇帝,而赋云哥哥,也在也不会来见我了。
心里搅成一团,他觉得呼吸艰难,想哭一哭,喊一喊。
他计算着时间,没有神龙相助,十三天之内,他能不能走到皇城。
他要告诉皇帝,扔了龙鳞吧,忘了一切吧。下个轮回,没有回忆,便不会痛苦。
脚下已经没有残雪,只是鞋面湿透,寒气升起,心里冰冻。
秋日飒飒,午后的血阳已经没有什么威慑力,伴随着阵阵风卷落叶,应景了秦长落的情绪。
跋涉三日,一身华服染了脏污,破了口子。
不过跟公申赋云待了几日,他觉得自己打野兽的能力,退减了不少,也觉得曾经狼吞虎咽的烤肉,如此难以下咽了。
野兽太狡猾了,肉太淡了。
手指上的琥珀色戒指映着火光,闪闪晶亮。
还真是好看,可好看有什么用,看着令人伤情。
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神龙可能不屑一顾。
他褪下,随手扔了。
你厌烦了我,我不想念着你了。
早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戒指落在枯草里,毫无声响。可秦长落的心,裂开了一道缝隙。
生生的疼。
他吃不下什么东西了,拍拍手,继续赶路。
日夜不停,没有人环着自己睡,他睡不着。
可终归体力熬不住,某日晨曦,唇角干裂的公子,倒在路边。
恰逢秋雨连绵,将人险些淹死。
一阵阵颠簸,秦长落头痛异常,口渴难耐。迷糊中抓住一人微微冰凉的手,使劲抠紧:“赋云哥哥?”
被抓之人,面容清淡,眉眼威严也雍容,相貌堂堂。
抽了抽手,被抓的更紧。
他身旁一个面容姣好,双目秋水的青年微微蹙眉,腾起一些醋意。
“王爷…王爷贵体,还是让清恒来照顾他吧。”
青年模样可谓好看,但是跟昏厥的秦长落相比,饶是一个病垮垮的人儿,都胜他三分。
他是王爷男宠,不过只是面上。
男风盛行,是小皇帝大肆发扬的。世人皆知,九岁的小皇帝宏愿,就是突破性别,寻求真爱。
起初百姓以为他小,胡闹。可后来发现,他已经开始着手要求,皇亲子弟各个要纳男宠,否则,就视为对皇族不忠!
世风日下,百姓们只当是皇帝疯了。
被唤做王爷的人,是小皇帝的亲哥哥,一心辅佐他,为了让弟弟开心,率先娶了个男子入了府。
便是刚才主动要求照顾秦长落的清恒。
清恒是个实打实的断袖,他一心爱慕王爷,却…只换来衣食无忧,至今都没被碰过。
哪怕,是牵手。
所以他见不得这个快死了的人还能凭着那张脸,让王爷任由被抓着不放。
“赋云哥哥,我想喝血…”
秦长落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突然的松开王爷的手。
“你骗我,说好的一辈子,照顾我…”
王爷也不知怎么,快速抓住秦长落滑下去的手,紧了紧。
这人,有种说不出的想要心疼。
清恒握了握拳,“王爷…”
“还有多长时间能到镇子上,得带他看大夫。”
“不知。”清恒语气酸了一下。
“不知就去问下车夫。”王爷看了他一眼,命令。
清恒撇头不理。他知王爷底线,嫁过来五年,就算不曾伺候身侧,也熟知他的一切情绪。
他不会责怪自己,甚至有可能还会哄两句。
可他不懂,既然对自己有那么几分情,为什么不肯坐实了?
王爷清清嗓子,提高音量:“还有多久到下一个镇子?”
车夫回:“两个时辰。”
“加快速度,天黑之前,找家医馆。”
“是,王爷。”
更加颠簸,秦长落明显觉得不舒服,皱眉锁紧了身体,用力扯开了王爷的手。
这手掌微凉,不是赋云哥哥。
赋云哥哥,每一处都是暖的。
清恒心里终是舒服了些。可他把王爷今日没有哄他两句的事,怪在了秦长落身上。
祸水!
“王爷莫不是觉得清恒不入眼,伺候不得您。想要纳了他?”他调整了语气,平静端庄地询问。
是,自己是王爷为了哄皇帝开心娶回来的,可五年了啊!人非草木,王爷待自己好,不可能全是虚情假意。
他认为自己只要安心等着,总会等到自己想那要的。
可这半路杀出来的俏公子,王爷半刻不曾离开的注视,让他慌了神。
清恒不争名利,只要一颗真心。
怎么就那么难?
这个奄奄一息的人,最好撑不到医馆。
他妒火中烧,可他不能表现出来。
王爷最是厌烦好妒之人。
王爷看了看清恒,问道:“你会跟他和平相处吗?”
清恒内心塌了一半,僵了身子,却努力微笑:“王爷喜欢就好。”
王爷若有所思,又看向秦长落。
夜幕降临,马车止步。
车夫恭敬:“王爷,医馆到了。”
“把这人背下去,轻着点。”王爷吩咐,朝着清恒伸出手。
多少年来,他下马车,都是与男宠搀扶手臂,恩爱情深的。
这也是做给皇帝看的,做着做着就习惯了。
清恒却总是麻痹自己,王爷,不仅仅是为了弟弟开心。
他原本还担心王爷会抱着昏迷之人去医馆,还好,没有。
医馆大夫给秦长落号脉,说不过是近几日神思过重,饮食不及,休养几日便无大碍。
可王爷要赶路,他这次去江南一带勘察水患,查办了几个贪官污吏。要紧着回去跟小皇帝禀报的。
最好不要耽搁时间。
“有没有快速恢复的方子。”他问。
清恒插嘴:“留够了银子,让他在这里安养吧。”
王爷似是未闻,盯了盯大夫。
清恒有些眼红,醋意升腾。
一见倾心了吗?
我五年的祈盼,对你一往情深,却抵不过一个半死不活之人。
可笑,可怜。
大夫会意,眼前看起来相当富贵之人,不差钱,那病人,很重要。
“您要是急,那就给他泡上两个时辰的药浴,用上我这祖传的珍贵草药,能让他短时体力恢复。不过待你们归家之后,要及时找个大夫给他开方子补给。”
“好。”王爷扬手,让他快点准备。
清恒这五年在王爷府过着双手不染阳春水的日子,不曾受累更别提病过。
此时他可真想即刻就病入膏肓了,看看王爷会不会也这般紧着疼惜。
他幽怨看着被医馆小学徒架走的秦长落,对着王爷说道:“我去帮忙。”
然后极速跟了上去。
王爷自言自语:“越来越放肆了,真当我宠着你。”
方才清恒是交代一句,而不是请示。
皇族权威被无视,清恒是头一个胆子这么肥的。
一间不大的小浴房,一个椭圆木桶。
有人倒热水,倒药汤,有人七手八脚给秦长落脱衣。
洁白如雪的肌肤呈现在几人眼前,清恒禁不住赞叹,这人的确是个玉人,身材如此令人无法把持。
他绝对不能嫁入王爷府!那自己,注定会被冷落后半生。
“唉,可惜了。”大夫突然一语。
清恒眼睛一亮,难道他有什么隐疾,治不好?
“怎么了?”他尽量不要表现出开心。
“我说句不当说的,外边那个模样雍容之人,很有钱吧。这公子,是他的床伴?”
清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走近光溜溜的秦长落,顺着大夫的手指,看到他微微肿胀地带。
也是个男宠?
心中一直升高的醋意里,竟是添了一丝惺惺相惜。
可也,羡慕他能被爱人幸了。
自己,嫁入王府守着爱人,却等同于守活寡。
他急匆匆出了浴房,抓着王爷衣袖:“王爷,他是被人幸过的。”
他已经不干净了。
王爷抬了抬清恒下巴,笑:“哦?那你介意,我娶个被人幸过的公子吗?”
“王爷…”
清恒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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