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修奇怪地道,“咱们乌金号五十九人小队,丁是丁卯是卯,缺了一个飞不了,多余的只有一个外来小领导。你这个第五副驾驶不回来,你这个位置难道要厨房的严菜顶上吗?”
严修脸一红,“我一激动,给忘了。”
严修从金丝眼镜后面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再问,很快,乌金号船员各自就位,缓缓起飞,之后迅速地脱离了医疗星,消失在茫茫星际之中。
医疗室里,严巨蜥肌体的崩解已经全部进行完了,同步进行的构建也达到了百分之十的进程。
李医生很诧异,在崩解这个只看着都觉得惨烈的过程中,严巨蜥一次也没有拉动那个象征着救赎的绿色拉手,这个野心勃勃的青年真是叫她刮目相看。
她把那朵金玫瑰放在严巨蜥视线能看得到的小桌子上,自此之后,那个青年的眼神就很少从其上离开。
构建开始有序地进行,泯灭的白骨、消减的肌肉、无影无踪的脏器,再次依循着神经网和血管脉络逐渐生成,李医生又敲了敲医疗箱,飘在大脑旁边的两颗眼珠子依依不舍地离开金玫瑰,转了过来,李医生拿着手里的智脑示意了一下,“严先生,您的智脑,”她把它放在了金玫瑰的旁边。
喉部构造还没完成,严巨蜥并不能讲话,甚至也做不出表情,但是奇妙的是,李医生竟然察觉出了他的嫌弃和不耐:刚才放智脑的时候,她的手,略微挡住了金玫瑰几秒钟。
李医生摇了摇头,在心里叹了口气,希望他对异能的渴望,能继续抵挡接下来肌体构建所产生的痒痛吧。
因为超越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所以,构建肌体所产生的痒,也被归类为了一种痛。
助手又凑过来一个,“老板,要不要上束缚磁力网?我怕等会儿他忍不住去抓自己的......”心肝脾肺肾......
每个人忍受程度都不一样,有从最开始就喊疼要求注射痛感抑制剂的,也有人忍到最后一步,但看护医师一个大意,那个人就活活在医疗箱里用新长出来的尖锐的指甲,挠烂了自己的脸,甚至......
李院长想了想,点了点头,“先预备着,我觉得,他未必用得上。”希望这个严巨蜥不要辜负自己对他的期望。
严巨蜥也觉得自己可以,当他的注意力专注于那只仿佛他触手可及的金玫瑰的时候,那些叫人求死无门的痛似乎一下子微不足道起来,他想,有了异能,他也可以做出这么美丽的玫瑰来。
据他所知,严家每一任家主都有自己的偏好、对某种特殊的物品使用金手指的偏好。
比如现在的家主严隋凉,他的偏好无疑就是各种花花草草。
上任家主,据说喜欢将各种布匹化为薄薄的巨大的金片,用来装饰自己住所的墙壁。
严巨蜥家里,还保留有一顶由喜欢各种金帽子的家主所制的金帽子。
还有一任女家主,喜欢做各种金线和金针。
严巨蜥想,我也要有自己的偏好才行,是什么才好呢?他的视线投到了金玫瑰旁边的智脑上,那只胖乎乎活灵活现的巨蜥,呆呆地看着他。
巨蜥,那是他的专属标识,一只古地球生物,据传有剧毒。
严巨蜥很遗憾,若不是他现在缺心少肺,相信一定会叹息出声,可惜,古地球生物大多数都灭绝了,这种傻乎乎的巨蜥也是。
否则在自己的家主之座旁边摆上一只巨大的、金灿灿的巨蜥,一定很霸气,很威风。
岂不是比那些柔弱的花花草草要好很多?
不过没有巨蜥的话,他可以去星际猎人那里下单,要一只巨型怪兽,要活的,趁着它咆哮发怒的时候,将之金化,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这样可以选择的余地就小很多了,星际有一群人,人类的安全还没办法保全,就开始保护各种动物的安全了,尤其他想要的凶猛有攻击力的巨兽,一般都会被禁制走私买卖。
严巨蜥想,等他登上家主之位,下面大大小小的严家太空船就归他调拨指挥了,他可以叫那些船长给他运输,那样的话,或许他可以得到不止一只巨兽。
夹杂在能源石运输船里,应该很容易通过各种星际安检,严家的运输船总是有特别待遇的。
没谁想得罪一个手握资源的能源商家族,尤其是第一能源家族。
治疗液的浮力让严巨蜥浮浮沉沉,他的心,也有些飘荡了起来,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心。
在严巨蜥心神荡漾、神智失守的时候,密密麻麻的痒在一瞬间忽地爬上他的神经,侵袭了他全部注意力,严巨蜥从光裸的大脑开始,一直到零落的脚趾尖,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他并不存在的手徒劳地挥动了一下,半截大臂的骨骼联动着,向自己的眼睛“抓”去。
李院长手疾眼快地按下按钮,磁力场瞬间发射,束缚住了支零破碎的严巨蜥,将他牢牢地、无形地控制在悬浮液中间。
痛可以死命的忍,那痒呢?从骨子里,每一寸肌肤里,每一个脏器里飘散出来的痒呢?
若是严巨蜥有喉咙,他此时一定在嘶吼,在磁力网的束缚下,他剧烈地挣扎着,有几次,眼珠几乎要脱离几条肌肉的牵引,飞了出去。
那个监控着痛觉抑制剂的小助理再次战战兢兢地问,“老板,这会儿还要再等下吗?”
李院长走到监控仪那里,看了一下唯一剩下的脑电波数据,慢条斯理地道,“数据没到最低值,不用加药,你控制住,手别抖。”
没有心的严巨蜥不配拥有心电图。
李院长突然想起了什么,指了几下,“你,你,你,留下来,其他人先撤出。”
明美也是被要求撤出的那一个,她好奇地问,“院长,干嘛叫我们出去?”往常都可以看到最后的,这个严巨蜥的异能,她从未曾见过,还打算开开眼呢!
李院长眼睛一横,“严总的异能是金手指,经过触摸就能把物体金质化,你们是想被他变成金雕像?”
明美嘟嘟嘴,“好嘛~”根本没在怕的,但是也老老实实跟小伙伴们推推搡搡地出去了。
被留下来的明月一挺胸,十分骄傲,但是李院长瞅瞅她,凶道,“刚才不是已经叫你出去了,干嘛又回来?回去把这本书背会!”她从智脑上划了一本教材给明月。
明月嘟嘟嘴,眼泪汪汪地追姐姐去了。
留下的两个小助理,一个守着痛感抑制剂,一个守着监控器,腿肚子直打颤。
李院长安抚道,“看好仪器,等会儿严总从医疗箱里出来前,你们直接出去就好了。”
两个人长出了一口气。
时针慢慢爬过了一个小时,严巨蜥的骨骼长好了,内脏也覆盖上一层薄薄的膜,脸上肌肉纵横交错,牙齿若隐若现,他挣扎用刚长好的嗓子乖巧地说道,“院长妈妈,我不痒了,你把我放开吧。”
小气泡咕嘟嘟地从他的腮边飞出来。
李院长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严总,还是不要说话了,现在你的嗓子还没长好,多说一句它都会出血。我是医生,我很了解你现在的情况,要比刚才还要痒,而且因为你的四肢已经长好了,正是最危险的时候,我一旦撤去磁力网,眨眼间你就会把自己挠得稀巴烂。”
说完这些,她转身对小助理说,“给他加一点痛感抑制剂,浓度稀释五十倍。”
作者有话要说:严家并不是全员变态的
第26章珍珠兽
鼻饲管儿早已经在内脏崩解时就撤掉了,痛感抑制剂的专有针头明晃晃地探出了头,再次被密集了一下的严巨蜥慌张地出声,“不不不,不加!我可以!”
细密的小气泡又一次咕嘟嘟地冒上来,他闭上嘴,再也不肯出声了,哪怕痒到眼睛都要滴血。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当皮肤上缓慢地长出汗毛,头顶慢慢冒出毛发,严巨蜥才觉得那种钻心的痒慢慢地退了下去,只是他总觉得,身体的某个不确定的地方,还是莫名的痒,莫名的剧痛。
只是他被束缚着,一动也不能动,他觉得那种难受劲儿,几乎要从骨头缝儿里往外冒了。
在他感觉再也忍不住的时候,李院长不知道第几次敲响了医疗箱,“严先生,整个过程基本完毕了,但是您的皮肤还太过于娇嫩,需要在医疗箱里继续坚持半个小时。我现在把磁力网撤掉,您能确保不去抓挠皮肤吗?”
严巨蜥微弱地“嗯”了一声,虽然他心底里那种痛和痒总是若隐若现,但是这个时刻,他还是告诉自己,那都是幻觉,他已经重生了,健康,完美!
李院长示意两个小助手出去,俩人对视了一眼,稍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走掉了,等两个孩子出去了,李院长走到治疗室的角落,那里有一个量子快递盒,是刚才明美进来时顺手送进来的。
她打开盒子,伸出手去,把盒子里的东西拎出来抖了一下,柔软顺滑又轻薄的皮子宛如流水一般,瞬间滑了下去,沉甸甸地展开,坠在李院长的手心里,在治疗室清白的灯光下,微微散发着一种独有的暗黑色珍珠光泽。
是两块完整的珍珠兽的皮子。
珍珠兽,一种只生活在弥勒港星域的野生兽,头有角,性温顺,草食性动物,如今被星际畜牧商大面积饲养繁殖,它的肉质酸涩有臭味,并不能食用,人类饲养珍珠兽,只为了它那华贵美丽的兽皮。
起初是为了美,后来,是为了防御异能:珍珠兽是星际少有的几种对异能免疫的动物之一。
之前严巨蜥交代,严家家主所戴的手套,就是用这种皮子做成的,他拜托李院长匿名帮他购买两张兽皮,以备将来。
“慈和”的院长妈妈自然满口答应,转头背地里就给昆塔打了电话,叫他去置办兽皮,医疗星资金有限,至今在严巨蜥身上的“巨额”投资一点回报都没看见,小心眼儿的李院长自然要把一切可以转移到昆塔身上的成本都利用起来。
接到电话的黑发少年哭笑不得,只能迅速应下,彼时他正飞在夜风呼啸的高空,在吴耳的带领下做夜间守护雇主高空跳伞的训练。
昆塔手里拎着一个二百斤的人形大沙袋,那是他的虚拟雇主,背后的翅膀第一次失去了高空使用权,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乎乎沉甸甸的伞包。
被狂风吹到失去美貌的少年挂了电话,找好角度,一拉捆在人形沙袋腰间绳索,洁白的降落伞呼啦一下展开,二百斤的沙袋被大力拉扯了一下,昆塔稳稳地一直护送沙袋直到临界点,才松开手任由它飘飞降落,随后拉开了自己的降落伞。
......
昆塔邮过来的兽皮,是他在自家地下室库房里找到的,纪平楠有收集癖,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隔三差五就能往地下室丢一些,只是纪平楠管丢不管理,收拾都是昆塔的活儿。
昆塔到底还是训练完了回家,才把兽皮寄过来,因此到的就有些晚,李院长到不在乎这个,只要不从她口袋里往外掏钱就行,如果没到,大不了让严巨蜥在医疗箱里多泡一会儿好了,她拎出一张兽皮,在操作台上铺平,掏出笔和早就画好的手样,在兽皮上画好线,拿起手术刀飞快地剪裁好,又用手术针和纱布上拆下来的棉线,仔细地缝了两只手套出来。
没有配套的兽皮线,那个需要用到珍珠兽的兽筋,昆塔说一时半会儿的他真搞不到兽筋,李院长就把皮子锁了边儿,尽量不把棉线露出来。
不知道严巨蜥引导出来的异能如何,如果稳定的话,其实金线还是很结实的,李院长心里嘀咕着,行云流水般地用手术刀切断线头,又小心地把线头塞到锁边里面,不叫露出来。
整理好,拉扯一下,拼接的兽皮严丝合缝,一点线的痕迹都看不见,李院长满意地把手套翻转过来,将其放在托盘上,同样摆在金玫瑰的旁边。
医疗箱里闭着双眼、蜷缩着的严巨蜥听见声音,睁眼来看了手套一眼,对着李院长虚虚地抱了一个拳以示感谢,又松松地竖了一个大拇指:他现在指甲特别长,边缘又十分锋利,严巨蜥很不适应,特别像第一次做了加长美甲的女孩子,一双手无论怎么摆弄都别别扭扭的。
李院长只做了一双手套,又等了一会儿,半小时定时器滴滴滴地响了起来,她点点头,对严巨蜥道,“严总,我要放出医疗废液了,您小心一点,注意下落,箱底是防滑的,您现在踩上去,脚底皮肤太嫩,可能会有一点痛。”
严巨蜥比了一个加大版的“OK”。
医疗箱里的液面逐渐下降,严巨蜥双臂展开,慢慢随之下落,当他脚底触到磨砂底面时,忍不住“嘶”了一声,可是他踩了两下,又觉得,这算什么疼啊,连刚才的万分之一都不如啊!
倒是有一点,他兴高采烈地道,“院长妈妈,我没有失去我的痛觉!”
李院长的笑终于不是最开始的那种“你们这些脏东西”的讥讽的笑了,她面带钦佩地微笑着道,“严先生真是我见过的,最有毅力的年轻人了!”银发老太太也竖起一个大拇指,“没有之一!”
很真诚很真诚的样子。
严巨蜥的脸就红了起来,好在他现在一头乌黑发亮的卷曲长发和蓬松的大胡子,遮挡了这一点男人的羞涩。
gu903();已经恢复透明清澈的废弃治疗液完全的退去了,没有在箱体内壁和严巨蜥的身上留下一滴残液,严巨蜥也完全不用擦拭,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旺盛的体毛,略微觉得有点害羞,“院长妈妈,请帮我递一下外袍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