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娴抿嘴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杨氏吃过了早饭后，带着两个儿媳妇和女儿一起往镇上去了。离得又不远，娘儿四个慢悠悠地走，一路走一路闲话。

等到了镇上后，四人先去黄茂林的摊子上看了看，然后一起往刘家去了。

刘太太一见杨氏带着媳妇女儿一起过来了，忙上前迎接，满口的好话，恭喜杨氏今年娶了两个儿媳妇，明年就可以抱两个孙子了。

杨氏和刘太太说了半天闲话，梅香几个就在店里瞎看。要过年了，刘家进了许多新鲜货，姑嫂三个看的挪不开眼。

杨氏给她们三个一人买了两朵花，样式自己选，另外搭配一些丝线，盘头发时藏在头发里，闪亮亮的。除了姑嫂三个的，杨氏又另外多买了两朵。

杨氏付过了钱之后，又带着她们几个往韩家去了。

叶氏一边在家里准备晌午饭，一边招呼上门的客人。学堂里的孩子们昨儿下午都回家去了，等过了十五再来。明朗和明盛今儿也在家里，正在书房里。

见黄家一行人来了，叶氏忙出来迎接，明朗兄弟也出来和杨氏行礼，又问候梅香身体。

叶氏把她们几个迎进内院，兰香给她们倒了茶水，还上了些零嘴。

叶氏拉着梅香的手，问了半天她这些日子的起居，梅香都一一回答了。

等她们娘儿两个说完了，杨氏才笑眯眯接口，“我们当家的怕弟妹家里过年缺菜，让我给弟妹带了一些家里种的菜过来。这真是的，弟妹头先还卖菜，如今倒缺菜吃。”

叶氏也笑了，“可不就是，我还说寻摸块地种菜呢，到现在还没寻到。有劳大哥大嫂还给我送菜来。”

杨氏摆摆手，“也不值个甚，弟妹家里要是有什么活干不了，只管叫茂林来干，我们家里都忙完了，家里也没什么事情。”

说完，杨氏拿出了多买的那两朵花，“我才刚带着几个孩子去买花戴，多买了两朵，给兰香过年戴，都是大红的，喜庆的很。”

叶氏立刻又赶着道谢。

两个人客气了半天之后，杨氏对叶氏说道，“弟妹，我把梅香放在你这里，我去买些过年用的门对子和香烛纸炮。”

叶氏忙道，“大嫂，香烛纸炮也就罢了，门对子别买了，我让明朗给你写一些带回去。”

杨氏笑着点头，“也行，明朗写的比外头那些还好呢，弟妹有福气，儿子这样有出息。”

叶氏又笑了，“大嫂也有福气，明年就可以抱两个孙子了。”

杨氏把梅香放在韩家，自己带着红莲和淑娴走了。

叶氏终于能和梅香说些私房话了。

多日不见，叶氏很想念大女儿，如今梅香就在她面前，她又不晓得说什么了。

梅香拉着叶氏的手问她，“阿娘这些日子忙不忙？”

叶氏摇头，“比以前强多了，不用下田下地，隔几日你二伯和明辉过来榨油。我只管给学堂里的孩子们做饭，再招呼上门的客人就行了。”

梅香摸了摸叶氏的手，是比以前细嫩一些，“阿娘辛苦了这么多年，也该歇息一些了。”

叶氏摸了摸她的头发，“阿娘是能歇着呢，可阿娘一想到等你生了孩子之后，还要干活，阿娘心里就难过。”

梅香笑了，“阿娘，我如今在家里什么活儿都不做，只管吃饭睡觉。等明年孩子出生了，我还要带孩子。”

说完，她悄悄对叶氏说道，“茂林哥跟我说，明年我们家说不定也要来盖房子，等搬到了镇上，田地都交给别人种，家里就清闲多了。”

叶氏高兴地直点头，“好好，等你搬来了，阿娘给你带孩子。”

说完，她低头摸了摸梅香的肚子，“小乖乖呀，外婆跟你说话呢。要听话，别闹你阿娘哟。”

忽然，梅香的肚子里咕噜动了一下，叶氏顿时高兴地笑了起来，“哎哟，这个小猴子喜欢外婆呢。”

正说着，明朗兄弟进来了。

明盛跑过来，稀奇地看着梅香的肚子，“姐姐，这才几天不见，都这样大了？它什么时候出生？”

梅香笑了，“还有一阵子呢。”

明盛看了看梅香，“我能摸摸它吗？”

梅香笑了，“只管摸。”

明盛伸出了手，轻轻摸了摸，感觉到底下小娃儿正在翻跟头，立刻高兴地叫了出来，“它动了，它动了！”

明朗笑着说他，“小些声，别吓着它。”

说了一会子孩子，叶氏又让明朗去给黄家写门对子。明朗年年写，韩家有几个门他心里都清楚，带着明盛回书房，一个裁纸一个写字，很快就准备妥当了。

中途，叶氏出去好几趟，给上门的客人打油。要过年了，来打油的人特别多。

叶氏想着杨氏很快就要回来了，立刻回屋把梅香这几个月的分成给了她。娘儿两个互相信任，叶氏也懒得再报一遍账目，她提前算好了，直接把钱给梅香，梅香也从来不问账目的事情，叶氏说多少就是多少。

梅香还来不及拒绝，叶氏赶着把钱用一个荷包装好，塞进她怀里，“赶紧收好，等会子你婆母回来了。钱拿回去自己收好，除了茂林，谁也别说。”

梅香立刻把钱收好了，“多谢阿娘了，我整日还白吃娘家的。”

叶氏把旁边的花生剥开了给她吃，“如今家里宽裕的很，等过了年，孩子们交了束脩，家里就更宽裕了。我也帮不上你别的忙，只能多贴补你一些银钱，再说了，这也是你该得的。”

分过了银钱，叶氏忽然转了话锋，又跟梅香絮叨起韩家岗的事情。

“你敬博叔父这回可发达了。”

梅香诧异，“他怎地了？”

兰香在一边插话，“姐姐，敬博四叔要去县里做书吏啦。”

梅香惊道，“果真？书吏可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呀！”

叶氏笑了，“可不就是，听说是顶的宋书吏的差事，做户房书吏。你七爷爷七奶奶高兴坏了，可着整个荣定县，一共不就只有四个书吏。等过了年，你四叔就要去县里了。”

梅香高兴地直点头，“那可真是太好了，四叔这些年在县里可算没白混。”

叶氏也高兴，“谁说不是呢，你四叔这些年读书花费了不少银钱。得亏你七爷爷七奶奶管家有方，几个兄弟也没有怨言，但若是长久这样下去，家里也吃不消。考乡试更费钱，你四叔就想办法谋了这个差事。他身上有功名，做个书吏也够格。我听明朗说，这中间秦先生和宋书吏也使了劲的。咱们和秦家是亲家，宋书吏和秦先生是师兄弟，谁不想后头接任的是自己人呢。秦先生虽然是外地人，但宋书吏可是咱们荣定县的人，有你四叔在，好歹能照应他的家人。”

梅香听得直点头，“是这个理，阿娘，咱们家如今越来越好了。四叔在县里做书吏，明朗在镇上教书，到哪里去，咱们韩家也不丢人。”

叶氏笑眯眯地看着梅香的肚子，“可不就是，等孩子出生了，过个三四年，送给他舅舅们管教，保证也让他中秀才中举人。”

梅香高兴地咧嘴笑，“阿娘想的可真远，我都想不出来孩子读书什么模样。”

叶氏感叹道，“日子快的很，一眨眼他就会出生，过个三五年，他又有了一串的弟弟妹妹。孩子赶着你往前走，你想停下来都不行。”

娘儿三个正说着话，杨氏又带着红莲和淑娴回来了。

一进门杨氏就感叹，“今儿人真多呀，鞋都要挤掉了。还是弟妹家住在镇上好，下午去买也使得，省得人多。”

叶氏笑了，“等嫂子也搬到镇上就好了。”

杨氏也有些羡慕叶氏的日子，不用下田下地，只用做饭洗衣裳招呼上门的客人就行，等她到镇上了，她比叶氏还清闲，她有两个儿媳妇呢。但一想到到镇上就要分家，杨氏顿时又偃旗息鼓了。

双方又说了一阵子客气话，杨氏就要回去了。

叶氏把门对子卷好了交给梅香拿着，又从倒座房打了五斤菜籽油和三两芝麻油给杨氏带着。

杨氏客气着不要。

叶氏二话不说把油塞到红莲手里，“大嫂来了又给我送菜又给兰香买花戴，我也没客气。我家里也没有别的，大嫂带回去留着过年炒菜。”

又客气了一阵子后，杨氏带着两个儿媳妇和女儿一起回去了。

叶氏把女儿送出好远，梅香撵她回去，“阿娘，我初二就回来了，你快回去吧，妹妹一个人在家呢。”

叶氏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黄茂林已经在前头等着她们，一家子一起回去了。

路上，梅香忍不住和黄茂林说了韩敬博的事情，黄茂林也跟着高兴，“四叔可真有本事，年年交粮税时，那些书吏和衙役们多风光啊。以后有四叔在，咱们好歹不用再被人为难。”

梅香眯着眼点头，“是呢，不过我听说县老爷防止书吏们藏私，都把他们错开，四叔收粮税肯定是到别的镇子去的。”

黄茂林笑了，“就算四叔不回来，有他的面子在，那些来的人又不傻。”

梅香嘿嘿笑了。

杨氏和红莲听说后内心一阵羡慕，这老韩家这几年也不知烧了什么高香，越来越发达。但杨氏一想到过几年方孝俊也能中个秀才，到时候女婿也是有功名的人，她脸上也能跟着有光，顿时又高兴起来。

几个人到家后，黄炎夏和黄茂源正在豆腐坊里忙活。早上磨的豆腐都已经卖完了，下午还会有人来，得赶着再做一批。

黄茂林放下担子后就去帮忙，杨氏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好，梅香问过杨氏后，见无事可做，自己回房去了。

梅香进屋后把门关上了，从衣柜顶上掏出那个小箱子，把银子都放进去。

梅香看了看里头的银子，高兴地摸了摸肚子，多攒些钱，以后孩子们去考试路上也充裕些。

夜里睡觉时，杨氏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搬到镇上去，可儿子还跟在父兄屁股后头打转呢，如何能支应门庭？但总不能以后一直这样吧？

杨氏忽然有些后悔，以前应该听当家的话，送茂源去做学徒，若是能有门手艺，早些分家了，她单独跟着茂源过，总好过整日伺候茂林媳妇。

杨氏翻来覆去，黄炎夏被她吵的睡不着，“你怎地了？可是那里不舒服？”

杨氏半天后叹了一口气，“当家的，茂源以后就这样一直跟着你们打杂吗？”

黄炎夏也等了半天之后才回她，“要不，再送他去做学徒？”

杨氏内心纠结了许久，“当家的准备把他送到哪里去？要不再等等，等红莲有了身子再让他出去吧。”

黄炎夏忽然笑了，“你莫担心，我吓唬你的。别急，过了年，我就让茂源出去单干一件事情。”

杨氏立刻来了精神，也忘了黄炎夏刚才戏弄她的事情，“当家的，你有什么好主意？”

黄炎夏犹豫了一下，“倒不用出远门，就是，刚开始他要吃些苦头。”

杨氏咬了咬牙，“吃苦头就吃苦头吧，他也不小了，总要长大的。你快跟我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黄炎夏反问她，“你这一阵子赶集，是不是感觉镇上人越来越多？”

杨氏立刻附和道，“可不就是，当家的你不晓得，今儿我上街，那人真多啊。以前咱们镇上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啊，不光有咱们镇上的，还有别的镇上的，连县里好多人都往这边来。”

黄炎夏在黑暗中点了点头，“我观察了许久，如今好多外地人都把东西拉到平安镇来交易，县里一些客商也到咱们这里来进货，然后专卖到其他地方。你看吧，要不了多久，平安镇就要成为咱们这一带有名的地方了，各处的人都把东西拉到这里来交易。到时候，你还愁茂源没有生计？”

杨氏听得头直点，“当家的你说的对，你快跟我说预备让茂源做什么吧。”

黄炎夏笑了，“茂源是我儿子，我还能不心疼他。我已经让大哥帮我做了一辆大号的车，和镇上卖牲口的说好了，二十九那天我去买头骡子回来。我预备让茂源去跑车，你不知道，平日我收黄豆时，茂源这小子赶车赶的真好，比我和茂林都赶的好。果真是老天疼憨人，他居然在这上头有天赋。”

杨氏还在发愣，黄炎夏又继续说道，“如今南来北往的人越来越多了，先给他一辆车，让他出去跑，拉人、拉货，还能带着给客商们卖草料，到驿站、到县城、到旁边的镇子，只要他肯下功夫，不愁没有银子挣。等以后，他要是干得好，自己再加一辆车，雇人跟着一起干，他的日子还能差到哪里去？你就别担心了。”

杨氏讷讷道，“当家的，你居然瞒着我干了这么多事情。跑车累不累？茂源老实，会不会遭人欺负？”

黄炎夏在黑暗中安抚杨氏，“他总要长大的，刚开始会很辛苦，还会遇到一些难缠的人。但咱们家在平安镇也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镇上有亲家母在，茂林媳妇虽然整日笑眯眯的，可她的威名一直还在呢。到了县里，如今更好了，韩家都有人做书吏了。咱们不说沾光做恶事，但有这个亲戚名分在，至少那些泼皮无赖也要掂量掂量。”

杨氏沉默了半天，忽然拱到了黄炎夏怀里，“当家的，我还以为你心里是偏着茂林的，是我错怪你了。”

杨氏这样一撒娇，黄炎夏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老夫老妻的，说这些作甚。他们都是我的儿子，哪一个我都心疼。你这两年就做的不错，不要再针对茂林和他媳妇，韩家势力越来越大。我看明朗的样子，以后定然还是要考举人的。他年纪小，多考几年肯定能考上的。你想想，若是能处好关系，还能少了茂源的好处。”

杨氏顿时直点头，“我以后都听当家的，我哪里还敢得罪她哟，你看我成日家和红莲伺候她难道不尽心？”

黄炎夏笑了，“尽心尽心，茂林媳妇是个大气的，你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对你好。韩家人也不小气，你看你一筐子菜和两朵花，换回来那么多门对子和五斤油，一点没吃亏。”

杨氏拧了他一把，又试探性地问他，“当家的，要是茂源能干成了，咱们是不是也可以搬到镇上去了？我看大哥已经在准备木料了。”

黄炎夏过了半晌才道，“再等一等，等茂林媳妇把孩子生了，茂源的事情走上正轨了之后再说。他们兄弟二人都刚成家，多在一起住一阵子，情分多一些，以后分家了也不会生分。”

两口子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才睡下。

第二天下午，黄炎斌就把做好的车送了过来。嚯，真不小。双木轮，大架子，上头带顶，里头有坐，下面还有夹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