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看你有没有画画基础。”
“幼儿园的时候学过,算有基础吗?”
沈念秋本来是绷着脸的,听他一说,裂开了嘴。
女孩一笑起来,连耳尖都在发颤。
秦慕简也跟着笑:“嘲笑我是吗?”
“没有。”
沈念秋笑得身子乱摆。
秦慕简又往她跟前挤了挤,“我看你是怎么画的!你就当是理科生和文科生的交流。”
男人的气息突然靠近,沈念秋下意识趔趄着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我没在画。”沈念秋怕他不信,又补充:“最近都没什么灵感。”
秦慕简:“熬夜熬死了脑细胞,你要是有灵感,才不正常。”
沈念秋的手颤了一下,扭头看他:“你是说我最大的问题是不睡觉?”
秦慕简点头。
“长时间的睡眠……”沈念秋欲言又止。
“你担心副人格乘虚而入,因为你就是用这个方法,彻底压制了副人格。”
秦慕简了然地说。
他真的好像什么都知道。
沈念秋别扭地说:“你同情她们是吗?”
秦慕简:“我再重申一次我的观点,你就是她们,她们也就是你。我从来都没有把你们当作是三个人,而是当作了不同的你。偶尔会胆小懦弱,偶尔会忍不住爆发,又偶尔理智清晰…绝情到让人伤心。”
秦慕简说到这里,拧了拧眉,“不好意思,我又混淆了个人感情和治疗工作。”
沈念秋扭回了脸,不再看他,转移话题:“你上次没有留下设计需求。”
秦慕简:“我没什么需求,能指定设计师吗?”
“按理说是可以的。”
“我的要求,就是你来设计。”
“可我,最近都不行。”
沈念秋很苦恼地捂住了头。
“行还是不行,是你自己定义的吗?”秦慕简轻声询问。
“你是对自己丧失了信心,还是对自己的要求过高?我没什么要求的,最低标准,能穿就行。”
沈念秋苦笑:“我二哥也这样说。”
秦慕简指了指自己,“你看着我!”
沈念秋移了眼睛过去,不解:“看了……”
“嗯,那就画吧!”
沈念秋被他打败了:“设计不是单纯的画画。”
秦慕简却一本正经地说:“也许是你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如果设计不好的话,为什么不从画我开始。”
这歪理邪说,沈念秋居然没法反驳。
她小声咕哝:“为什么要从画你开始?”
“喂,不是给我设计衣服嘛!你得了解我的身体构造。”
话还是歪的,但理是对的。
每个人的身材结构不同,同样的设计,表现出来的样子就不同。
模特都是九头身。
其实眼前的秦慕简也不差,身材比例一流,身材管理也一流。
设计师都很喜欢这样的身体,可以完美地展现设计作品。
沈念秋又斜了他一眼,开始认真地画。
先勾勒他的轮廓,其实他的轮廓,她已经勾勒了无数遍。
而他的五官,她还是第一次描绘。
剑眉星目,完美无双。
凑近了看,他可能不是最出挑的。可是站到三层楼的高度,他一定是人群里最打眼的那个。
听说著名的导演挑演员就是这样,不要第一眼惊艳,而是要放大看没有瑕疵。
秦慕简就是这样的长相,放在娱乐圈里比较,也属上乘。
如果副人格是颜狗的话,沈念秋十分理解她们爱慕他的理由。
家庭使然,沈念秋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恩爱如父母,最后也能走成怨偶,她觉得爱情就是对人类最大的讽刺。
可如果按照秦慕简的说法,她们就是她的话,是不是就说明她内心实际是渴望的。
沈秋秋可怜兮兮,迎合讨好,说明了她想要被爱。
沈念念嚣张跋扈,极度自我,却又能大胆地表白自己,说明
了她想要去爱。
去爱和被爱,其实都是一种能力。
一种沈念秋暂时都不具备的能力。
沈念秋从没有替人作画的经验,一动起手来,先前的羞涩和别扭,倒是瞬间不见了。
她专注于他和笔间的差距,对比了几次后,她发现想要画好他的眉,颇费力气。
秦慕简枯坐了两个小时,一动不动。
认真工作的女人是最美的。
他也观察了她两个小时。
主人格与副人格最大的区别,就是魅力不同。
沈念秋的脸上有时间沉淀过后的恬静,当然,同时她也缺少了副人格的真挚和纯粹。
所以,真正的整合后,才是完整的沈念秋。
沈念秋搁下笔,活动了一下颈椎,“还差上色。”
“明天再上色,现在可以休息了。”秦慕简又淡淡询问:“你喜欢听什么故事?”
“嗯?”沈念秋没懂。
“悬疑、爱情、伦理,或者是童话?”
沈念秋思索片刻,“难道你要给我…念书?”
“催眠。”秦慕简很坦白。
沈念秋纠结地说:“你不婉转的时候,也挺吓人的。”
秦慕简偏了头,很认真地问她:“我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先试试效果,怎么样?”
沈念秋沉吟后说:“听蒋蜜说《小妇人》还挺好看的。”
秦慕简笑了起来:“文科生不应该饱读名著吗?”
沈念秋也笑:“我很肤浅,我只喜欢漂亮的衣服。不喜欢那些文艺的、做作的腔调。”
她话锋一转,“《小妇人》算是悲剧对吧?”
秦慕简正色说:“不要觉得那会是对你心态的映射。”
他微微挑了眉峰,想了片刻又说:“算了,还是我给你挑吧,未知的,冒险的,尽请期待!”
沈念秋想说自己期待个鬼,她合上电脑,上楼去做瑜伽。
秦慕简也上楼,他要洗澡。
客房里没有浴室,二楼的转角处有一个小的。
沈念秋听见他穿着湿拖鞋踏踏走过几遍,她的瑜伽也做完了。
她进了浴室洗澡敷面膜。
一直到十一点半,他敲了敲门,“沈念秋,我要进来了。”
沈念秋紧张地坐在床沿。
秦慕简乐:“我又不是大灰狼。”
沈念秋很紧绷地说:“我不习惯跟人一起睡觉。”
秦慕简得了便宜又卖乖:“想什么呢!我虽然失职,但我可不是畜|牲。我可没要跟你一起睡觉。”
第46章报应(8)
秦慕简关掉大灯,留了盏台灯。
沈念秋的神经绷的更紧了。
她对黑暗的恐惧是从八岁起就印在了骨子里。
秦慕简的声音低沉又温柔:“你平躺到床上。”
“你呢?”
秦慕简席地而坐,“我就坐在你旁边。”
沈念秋按照他说的平躺下去。
秦慕简:“你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但你什么都不要想,听我说话。”
“嗯。”沈念秋紧张地吞咽了几下口水,她闭上眼睛的时候,下意识用双手攥紧睡衣裤子。
秦慕简盯着沈念秋的反应,伸手去调台灯。
光线越发柔和,她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秦慕简一只手轻轻地盖在她的手上,他开始念:“谁从你的眼里把睡眠偷了……”
秦慕简念的不是故事,而是一首诗。
如他所说,沈念秋确实在听。
却又不是如他所说,沈念秋的心里在想其他的事情
秦慕简是一个很好的朗诵者,他一定接受过很专业的朗诵训练,他的声音不高,但是抑扬顿挫。
这应该是他的治疗方法之一,也就是说他给很多人都念过诗。
电视里演的催眠,似乎不需要这样的方式。
著名的催眠大师赛格尔说过,催眠不是严肃学术殿堂中的跳梁小丑。
第一次催眠显然不太成功。
秦慕简念了半个小时,放弃。
沈念秋睁开眼睛,“我大概是你职业生涯中最难攻克的堡垒,你的催眠方法应该只对我没有用。”
秦慕简不置可否。
沈念秋又问:“那你的其他患者都喜欢听什么内容的故事?”
秦慕简:“因为每个人都有其独特性,所以每个人的催眠介入方式都是不一样的。
比如我希望你能平静地放下防御,会给你念诗讲故事。
再比如我的前台小姐安婷,她的自我防御意识很差,我第二次跟她聊天时就对她进行了催眠。
其实大部分人的自我防御意识都比较差,一般防御意识比较强的人,几乎都是幼年遭受过重创,自我修护的时候,对外界建立了心墙。
但是即使自我防御意识很差的人,在催眠的过程中也会潜意识的去抗拒。
这时候就需要心理医生去创建情景,诱导患者放弃抵抗。”
沈念秋很认真询问:“那你为什么没有诱导我?”
“创建情景其实也就是情景再现,”秦慕简偏了头看她,不言语了。
沈念秋会意,如果是给她情景再现的话,她会重新看见八岁那年的车祸。
其实有些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她根本就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飞出汽车,只记得夜很黑,雨很凉,还有她断掉的骨头疼的让人极度清醒。
沈念秋的瞳孔紧缩了一下,但悲伤和恐惧还来不及放大。
秦慕简轻点着她的手心,画圈圈。
手心的酥麻走遍了全身。
沈念秋下意识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秦慕简笑了起来:“算了,治疗时间结束,来研究一下个人感情问题。”
医生的脑回路大概是像教科书,一本正经地宣告进程,让人哭笑不得。
大晚上的谈个人感情问题,这个走向实在诡异。
沈念秋别扭地说:“秦医生,我不睡觉可以,但你得睡觉。你不用管我了,你在这里,我反而很不自在。”
“我走了之后你要做什么?”
在这暗夜里,秦慕简的眼睛比夜灯还要亮。
沈念秋恍惚了片刻,她别过眼,不敢将他看的太仔细。
“就……干什么都行,看看书。哦,把你的画上上色。”
“不要。”
“什么?”
“画我的时候,一定要我在场,这样你才能抓到精髓所在。”
沈念秋想说“你这个人的精髓不在表面,而是心里的弯弯绕绕太多,谁要是一不小心踏进去,肯定会迷路。”
但这个话要是说出来有点古怪,像是在调|情。
他们的关系是有点复杂化了,但要是说调|情的话,未免又是一场突飞猛进。
沈念秋不说话,秦慕简就当她是同意了。
秦慕简看了看表,他的睡眠其实也不多,一天五个小时足矣。
他其实有些担心,他睡着的这五个小时,沈念秋会不会又发生什么变故?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真是想一天24个小时,一眼都不眨地盯着她。
秦慕简的作息很固定,会在12点前上床,早上五点又准时起床。
他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将手里的诗集搁在了床头柜上,“我离开几个小时的时间。”
“嗯。”
沈念秋说着调亮了台灯。
秦慕简又说:“其实你怕黑的话,我也可以不离开。反正你不睡觉,我睡觉的时候不打呼噜,你可以当我完全不存在。”
活生生的一个人躺在床上,怎么可能当他不存在。
沈念秋摇了摇头:“我开着灯就好。”
秦慕简也不强求,点点头,退了出去。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看见房间亮如白昼。
秦慕简平躺在床上,忍不住想明早醒来的时候,他面对的会是谁?
片刻后,他又想,其实无需质疑,一定会是沈念秋。
难以想象,沈念秋和秦慕简的“同居”生涯,居然带了些老夫老妻的味道。
秦慕简五点钟来拉她出门跑步。
零度的天气,出门跑步,就是一件极度没有人性的事情。
六点半回来,沈念秋累到半瘫,居然歪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八点钟,又被早餐的香气香醒。
秦慕简煎了鸡蛋,熬好蔬菜粥,见她醒来,笑盈盈地说:“睡了一个半小时,还打呼噜。”
沈念秋惊讶的很,“这不可能。”
秦慕简点了点自己的手表,“你自己看时间。”
“不是。”沈念秋皱眉,不快地说:“我睡觉不打呼噜。”
“你睡着了你怎么知道?”
沈念秋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告诉他:“我录过我睡觉的视频。”
秦慕简实在是意外,“你还干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沈念秋想起那些没有效用的折腾,脸色不明地说:“很多……但如果能自救的话,我肯定不会需要你的介入。”
她转身上楼,要冲个澡。
零度的天气,还跑出了一身的汗,全是秦慕简的“功劳”。
不过她并不准备感谢他。
他的介入,打破了她的筑墙,她虽然得利,但也难受。
秦慕简:“婉转!婉转会吗?”
“是你要我坦白的。”沈念秋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
秦慕简自言自语地说:“是让你坦白,又不是让你用攻击我的方式坦白。”
上午十点,秦慕简有患者预约。
沈念秋在这点很是配合,大概是因为她的工作自由度高。
她带上了自己的电脑和画板,上了秦慕简的汽车后,给房成打电话:“我下午再去工作室。”
“那你上午需要用车吗?”
沈念秋斜眼看了看发动汽车的秦慕简,“不用。”
房成还想再说什么时,她挂线了。
十点来的患者,是一个中度抑郁症的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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