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简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另一盒面，小张解决了，他边吃边观察，心里有点发抖。
这哥哥看妹妹的眼神，也太变态了。
不是亲兄妹吧？
这面不大好吃，沈秋秋只吸溜了几口，没觉得吃饱，居然把自己给吃困了。
她推开了泡面，蔫蔫地说：“我吃饱了。”
秦慕简不动声色地诱导：“那你趴一会儿。”
“嗯。”沈秋秋趴在了桌子上，努力睁大眼睛，可眼皮儿总想打架。
秦慕简一根手指，有节律地轻点她的额头，“累吗？”
沈秋秋打了个哈欠，她不太想说话了。
时间可能过去了五分钟？
一分一秒过去，小张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他几次看向那个哥哥。
秦慕简坦坦荡荡地跟他对视后，终于开口了。
“你叫什么名字？”
“沈秋秋。”
原本已经合上眼睛的沈秋秋，没有意识地回答。
小张的内心有一万头马奔过，他不太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秦慕简的眉头皱了皱，紧跟着问：“秋秋，你从洗手间消失的半个小时，去了哪里？”
“我一直都在洗手间啊！”沈秋秋的声音如同呓语。
秦慕简微微叹息，停止了轻点她额头的动作，抬起头，为一脸蒙逼的小张解惑。
“我叫秦慕简，是沈念秋的心理医生……”
从身份的层面上说，沈秋秋只是一个虚构出来的名字，沈家的三小姐唤作沈念秋。
“你好，我来接沈念秋。”
走廊上传来沈一知的声音。
秦慕简站了起来，跟小张交代：“后续的手续，恐怕得让其他人来办！”
他打横抱起沈秋秋的时候，沈一知大步进来。
“我来。”说着，沈一知不由分说抱走了沈秋秋。
手臂上的重量一轻，这时，秦慕简听见小张阻止道：“你们还不能走……”
口供还没有录，一个都不许走。
秦慕简叹了口气，转回头，明明白白告诉他：“沈念秋不具备负担法律责任的能力，后续的证明手续，我会让人……”
他的解释被沈一知打断了：“不，我妹妹根本不可能打人。”
他大步走了出去。
小张还想开口阻拦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自称是沈念秋的律师。
沈一知和秦慕简是一前一后回到沈家。
沈筠溪就等在院子里，看见孙子抱着完好无恙的孙女回来，松了口气。
“秋秋有事吗？”他沉声问。
“没事，秋秋就是睡着了。”沈一知回答的时候，并没有停下脚步，“爷爷，我先送秋秋回房。”
“嗯。”沈筠溪拿拐棍捣了捣地，跟刚刚进来的秦慕简说：“秦医生，我们谈谈吧！”
秦慕简跟着沈筠溪进了书房。
徐嫂泡好了一壶花茶送过来，一语不发，又退了出去。
门再响起，是沈一知进来了。
沈筠溪重重地叹息：“秦医生，你半年前说秋秋不是精神分裂……说吧，不管是什么结果，我们都能承受。”
两双眼睛朝自己看了过来。
秦慕简瞥眼看着杯子里的菊花上下浮沉，一语如炸雷一般，在房间里响起。
“是多重人格。”他稍作停顿，又说出了自己今日吃瘪的原因，“我起初以为她仅仅是双重人格，可是今天的意外……我的初步判断，沈念秋的身体里住着不止两个人格。
沈念秋的第一副人格，已经霸占她的主人格意识半年多的时间。亲情的刺激，也并没有唤醒她的主人格。
现在看来，副人格完全不知道主人格的存在。
但主人格知不知晓副人格，我还不知道。
沈念秋的第一副人格，情绪化，敏感多疑，智商和成熟度停留在13到15岁之间，天真温顺，注意力非常容易转移，对自己穷病女的人设深信不疑。第二副人格……”
秦慕简说到这里，略有迟疑。
沈一知急切地追问：“第二副人格怎么了？”
秦慕简：“不管你们相不相信，照目前的状况看，她的第二副人格很可能具有暴力倾向。”
“这不可能。”沈一知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
看得出来，一向温和的他，是真的动了气。
第16章样本13（16）
由于秦慕简对沈念秋第二副人格的判断依据太少，和沈氏祖孙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秦医生，秋秋的病，还得继续仰仗你。”沈筠溪重重地叹息。
沈一知叫了声：“爷爷！”
他对秦慕简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
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居然不是第一时间通知他！
要是他当时在场，绝不会让警察带走秋秋。
沈筠溪却自有判断，他认为秦慕简的处理很合适，既保证了沈秋秋的安全，又保全了沈家的颜面。
他的话一向不容人质疑，摆摆手，让两人出去。
沈一知迈腿，打先出门。
秦慕简紧随其后，走到院子里，“谈谈？”
沈一知回头，静静地凝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秦医生，我需要先和我妹妹谈。”
秦慕简知道，信任一旦崩塌，想要重新建立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回了沈家为他准备的房间，秦慕简打开了笔记本，开始浏览沈念秋的病例。
秦慕简为沈念秋建立了一个系统详细的病例，记录了这半年里有关于她的所有事情。
沈家没有人确切地知道沈念秋的发病原因。
秦慕简根据她的成长经历推断，她的发病原因很可能是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沈念秋八岁那年，跟随父母出门，汽车发生事故，冲下了悬崖。
沈氏夫妻因为那场灾祸双双毙命，而受伤的沈念秋等待了72个小时，才被人从悬崖底救起。
那72个小时，对于一个八岁的女孩来说，太过漫长了。
而且，沈念秋后来绝食的经历，一直都是以三天为时间单位。
沈筠溪一直避而不谈十几年前的那场，令他一下子没了儿子和儿媳的车祸。
沈一知那时正在国外留学，知道的并不太多。
而沈雁来和沈念秋一样，当年八岁，只知道哭的年纪。
据沈家的人说，其实那场事故之后，沈念秋并没有出现异于常人的状态。
悲伤仿佛只笼罩了一时，她坚强快乐地长大，并且考上大学，学习了自己最爱的服装设计专业，计划着大学之后，再出国深造。
沈家人第一次发现她变得不同，还是去年暑假。
也就是说，沈念秋的创伤后应激反应，在幼时表现得并不明朗，成年后很可能经历了又一次创伤。
而这创伤具体是什么，沈家人后来有调查过。
秦慕简想问的就是这件事情，以及和沈念秋有关的更详细的点点滴滴。
他辗转反侧一夜，一闭上眼睛就是沈秋秋泫然欲泣的小可怜模样。
别说沈一知死活不肯相信，就连他对自己的推断也忍不住怀疑。
沈秋秋倒是一觉睡到大天光。
她伸着懒腰睁开眼睛，迷怔了一会儿，环顾完四周，自言自语：“咦，我怎么回家了？”
昨晚的记忆一下子涌进了脑海里。
她记得昨天秦医生说要跟警察交代什么事情。
她跳下床，赤着脚就跑了出去。
开了一夜的空调，屋里的地板比院子里还要凉。
沈秋秋站在跨院的中间，喊：“秦医生，秦医生……”
面前的门没有喊开，身后的门却应声而开。
“秋秋。”
沈一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大哥，秦医生不在吗？”
沈秋秋转了头。
风吹动了她的睡裙，裙摆紧紧地贴在她纤细的腿上，显得人格外的单薄。
沈一知和何沈雁来的长相，是典型的沈家人样貌，两兄弟的长相很像父亲，与祖父也有神似的地方。
沈秋秋则长得与母亲如出一辙。
却比沈一知记忆里的母亲，更加的苍白纤弱。
复杂的神色从沈一知的脸上一闪过去，他笑了笑，“哦，他上班去了。”
“上班？”沈秋秋愣了愣，不太相信地说：“真的？”
沈一知笑着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发，“傻瓜，大哥怎么会骗你呢！快回去，鞋子都没穿。”
沈一知拉着沈秋秋的胳膊回到了她的房间，推着她坐在了床尾凳上，转身去拿她的拖鞋。
沈秋秋晃悠着脚，“大哥，昨天我是怎么从警察局回来的？”
沈一知半蹲在她的面前，抓了她的脚踝，伸手替她穿拖鞋，随口一样应答：“我去接的啊！”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只记得有人受伤了。
沈秋秋仔细回忆，忽然想了起来，“啊，我的发卡！”
她紧张了起来。
沈一知见她瞳孔紧缩，就连脚都僵硬地套不到鞋里去。
他还记得那天秦慕简是怎么处理的。
沈一知不动声色地转移她的注意力。
“秋秋，你喜欢大哥吗？”
沈秋秋微微张口，惊讶，但是很认真地点头。“喜欢啊！”
“那秋秋喜欢二哥吗？”
“喜欢。”
“爷爷呢？”
“最喜欢爷爷。”沈秋秋抿了嘴笑。
沈一知笑弯了眼睛，眼神忽闪了一下，“那秦医生呢？”
“秦医生啊！”沈秋秋认真地想了想，认真地说：“大哥，你知道吗？我对秦医生不是喜欢。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生病了的话，秦医生就是我的药。没有几个病人喜欢吃药呢！可是病人不能没有药。”
沈一知沉默了半天，忽然又问她：“秋秋，那你喜欢韩蝶吗？”
“未来大嫂？”
“还不算。”
“我们才见过一面。”沈秋秋的眼神闪烁。
“你跟雁来不也才见了一面。”
“不啊，二哥几乎每天都要跟我视频聊天。”
“啊，对了。”
沈秋秋吓死了，她赶紧拿出了手机，未接的视频电话，一共有二十二个。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睡得这么死啊！”
沈一知探了头去看：“没事，你给他打过去，他会开心的。”
“真的？”
“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一知走了之后，沈秋秋忐忑地拨通了沈雁来的视频。
“你昨晚干吗去了？”沈雁来的声音很严厉。
“嗯……”沈秋秋的眼神乱飘。
她想这事瞒不了，就算她不说，也难保大哥和秦医生不说。
沈秋秋抿了抿嘴，“二哥，我昨天去警察局了……配合调查……”
她走到了窗边，看见沈一知跨过了院门，离开。
她这才又对着视频，深吸一口气，眼眶红红的，“二哥，我觉得我可能犯错了，蒋蜜姐姐送我的发卡在警察的手里，上面有好多血，但是我真的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你受伤了没有？”沈雁来很紧张地问。
他原本正在上妆，为了一会儿的表演，听见她的话，瞬间就丢开了化妆刷。
沈秋秋以为他会追问很多细节，哪儿知道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她愣了片刻，摇头，又点头。
她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手背上那道浅浅的血痕已经结疤，“这算不算受伤啊？”
沈雁来凑近看了又看，伤口很浅，他松了一口气，不客气地吐槽：“你再晚点跟我视频，伤口都要愈合了。”
“二哥，你都不……惊讶的吗？”
沈秋秋觉得沈雁来的关注点不对。
正常人听见这件事情，难道不是好奇她到底干了什么？连她自己都好奇。
沈秋秋咬了咬唇，沈雁来的话题已经绕到了其他上面去。
“秋秋，我下星期能回家一趟。”
“你下周没有行程吗？”
沈秋秋没有说自己早就偷偷进了沈雁来的粉丝群，群里公布的有撩火的行程。
她记得撩火下周的行程还是挺满的，要录红柿台的综艺，有个直播，还有一场小型的粉丝见面会。
当偶像是很忙的，尤其是当红偶像。
沈雁来没有回答，拔掉了自己一根儿杂乱的眉毛，“不就是一个发卡，等我回去，买一打给你。”
“不是，是我借蒋蜜姐姐的。”
“那咱再买一打还她。”
“好。”沈秋秋抿了抿嘴。
一直到视频结束，沈雁来都没有问过一句受伤的人怎么样了！
大哥也是，他小心翼翼地绕过了昨晚的事情，甚至连提一句都没有。
可能是发卡上的鲜血太让她惊心了。
沈雁来挂掉视频之后，沈秋秋握着手机发了很久的呆。
她想自己丢失的记忆，可能不止是半年前的。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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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慕简一早就到了疗养院。
疗养院的工作很简单，能来疗养院的多半是离退休干部，可能会出现的心理问题也多半是儿媳妇不孝顺，或者儿女太忙碌。
秦慕简会选择来到这里的最主要目的，其实就是沈秋秋。
沈家如果跟秦慕简解除了委托关系，那他得好好思考接下来的去处。
秦慕简忽然收到了沈一知的信息。
[谈谈！]
秦慕简看了眼信息，没有回复，他今天并不准备回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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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样本13（17）
秦慕简穿上了白大褂，走出办公室。
护士台前。
林护士拿着记录本，“秦医生现在查房吗？”
她原本是照顾院长孙女的专职护士，院长孙女走了之后，荣升为了三楼的护士长。
三楼是疗养院的贵宾房，单人单间，一共住了六个老人。
今天六号房的刘大爷过寿，儿女孝顺，特意组了个局，请三楼的其他老人一起乐呵乐呵，唯独没请养八哥儿的赵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