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过,”姜恬说,“我没接。”
姜忬闭嘴了,他觉得这事儿一旦爸妈给姜恬打过电话,那几乎就成了不能改变的事实了,他沉吟片刻,正准备说话,姜恬的手机响了。
姜恬那张对什么都游刃有余的脸突然垮了,桌子底下的腿胡乱蹬着,鼓起嘴又迅速瘪下来,连着戳了手机5、6下,手机不响了。
她悠地舒了一口气,气舒到一半,又蹙起眉心。
姜忬沉默地看着姜恬丰富的面部表情,他皱眉问了一句:“谁的电话?”
对面的姜恬脸上飞快闪过一点羞怯,然后被愤怒代替,她把手机丢回口袋里,语气十分冲,居然带了京腔:“一骗子!”
魏醇洗完澡从楼上下来时没看见姜恬的身影,他拿着一条深灰色的大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水,叫了一声:“姜恬?”
没人应。
“姜恬恬?”
魏醇把毛巾搭在脖子上,看见餐厅的桌上站了一只白色的小猫,正试探着嗅了嗅桌上的三明治,然后甩了甩爪子,不太想吃的样子。
“啧。”魏醇快步走过去,倒了些lune的猫粮放彩绘窗子的宠物门边,他端起三明治,笑着说,“不要碰我女朋友给我做的爱心早餐,谢谢。”
魏醇语气里得意慢慢想,像是在跟无辜的流浪猫秀恩爱。
他秀完,悠哉地拿起三明治咬下一口,嚼了没两下,一股非常辛辣又刺激的味道直冲鼻腔。
操?
芥末???
“咳咳咳!”
魏醇把三明治吐进垃圾桶,对着厨房的洗碗池咳了半天,涕泗横流,看见旁边有一杯牛奶,他端起来猛地喝了一大口,然后……
“噗!”魏醇一口喷出咸到发苦的牛奶,诧异地看向杯底因为饱和还没融化的半杯咸盐,他冲着楼梯嚷了一句,“谋杀亲夫啊宝贝儿!”
饱受味觉摧残的魏醇咳得惊天地泣鬼神,漱口无数次,喝了一整瓶矿泉水才缓解。
半个小时后,魏醇坐在餐桌前,看着他的早餐——一杯加了至少一袋咸盐的温牛奶,一份夹了薄荷牙膏和青芥末的三明治。
三明治很贴心,还放了一片生菜叶,非常美观。
魏醇沉默了,他给姜恬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三、四声,被挂断,再打就是关机。
魏醇非常肯定,他的女朋友姜恬恬同志大概是生气了,正在打击报复。
但她为什么生气?
就因为他假装洗澡的时候要把门打开,逗她说要邀请她一起?
这种程度的玩笑就能换来面前的“致残牛奶”和“死亡三明治”?
那应该是不能吧。
或者,他装成洗澡实际上是偷偷打电话的行为被发现了?
姜恬以为他外面有人了?
那…那他牛奶里应该不是咸盐了,可能会是□□。
魏醇又拨了一遍电话,还是关机。
他突然想起姜恬隔着浴室门说的话,“身份证!放哪啦!”
身份证!
魏醇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实木椅和地板之间摩擦出一声刺耳的“嗞溜——”,他跑到客厅,看见茶几上放着他的钱包,钱包上还贴了个便签。
魏醇捏起便签,上面写着:
【好好享受早餐我的男朋友,魏醇先生!】
每一笔看着都挺用力,好几个地方都被划破了。
魏醇看着这张十分有情绪的便签,心里冒出大大的两个字:要完。
下午13:14分,楚聿依照着跟魏醇的约定,推着他精心制作的花车,走进了魏醇家院子。
花车里放着魏醇作歌手时候的吉他,还有他5首原创歌曲谱子和填词的手稿。
馥郁的9999朵红玫瑰摆出的玩具熊造型那真是贼沉,楚聿深深吸气推着,被花香呛得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魏醇家一般都不锁门,只要按下把手就能进去。
楚聿穿着一身棕红色西装,跟个证婚司仪似的,推着熊,昂首阔步迈了进去,迎接他的不是被蒙着眼睛的姜恬,而是他醇哥和一屋子烟味。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醇哥,这是咋了?嫂子呢?”楚聿从玫瑰花熊后面探出头,好奇地问。
魏醇掀起眼皮,淡淡看了楚聿一眼,嗓子哑得跟被砂纸打磨了似的:“失联了。”
“不是,不能吧?”楚聿一愣,随即嬉笑开,“又逗我!我是那么好骗的人吗?”
“嫂子!嫂子快来!有惊喜呦!”楚聿非常自来熟地推开姜恬卧室的门,见屋里没人,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整个人一惊,“卧槽!”
魏醇夹着烟的手被他吼得一顿,不耐烦地扭头,看见楚聿拎着一张纸从里面一个闪现就蹦出来了,惊慌失措屁滚尿流地滚到他面前。
“醇哥!不好了!”楚聿大喊,嗓子都喊劈叉了,“嫂子跟腻,咳,跟你分手了!”
楚聿一边喊一边把手里的纸怼在魏醇面前,触目惊心的“分手”两个大字占据了整张A4纸,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嚣张的叹号。
魏醇:“……”
楚聿还在继续狂吠:“醇哥!你咋回事儿啊!怎么这就被嫂子甩了呢!这是为他妈啥啊?要脸有脸要钱有钱,你咋能被甩呢!”
魏醇非常烦躁,叼着烟扯过那张A4纸仔细看了眼,还真是姜恬的笔迹,跟早晨那张便签字迹一样。
不是,那张便签上不还叫他“男朋友”么,怎么突然就分手了?
楚聿是个没情商的二百五,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在魏醇伤口上狂妄地撒盐,边喊边掰手指头:“哥!你这才不到一个星期啊!就被嫂子甩了!你以后可咋办啊!嫂子为啥不要你了?”
“我……”魏醇皱起眉心,想把纸塞楚聿嘴里,让这个傻逼闭嘴。
然而楚聿不但没闭嘴,还给他分析出了个理由,整个人扭成名画《呐喊》的样子,惊恐地扒着脸大声询问他:“哥!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不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魏醇:我他妈?
第45章0.1ml爱
苏晚舟这几天实在是无聊,连妹子都不约了,开着跑车满地帝都市乱转,转了八百多圈之后,在这个无聊的上午,他把车开进了卜荫别墅区。
就想见恬妹,就算她有了男朋友也不能连朋友都不要了不是?
苏晚舟把车子停在别墅外面,熄火,蹦跶着往别墅里面跑。
前天晚上苏少爷喝多了,在OB的VIP包房里大着舌头跟几个哥们儿说:“我跟你们说,我可珍惜恬妹了,一万个珍惜,她是我唯一不走肾的关系了。”
当时几个哥们儿也喝多了,但差点被苏晚舟这句话吓得醒酒,互相看了几眼之后才破口大骂:“傻逼,我们也是你不走肾的关系啊,吓老子一跳,还以为我什么时候喝大了被你偷着爆菊了!”
几个哥们为了压惊,合伙把苏晚舟压在沙发上揍了一顿。
苏晚舟现在腰上还有一块淤青,一群傻逼,下手一点AC数都没有,不想跟他们玩了,他们这群粗鲁的糙汉子不懂苏少爷的灵魂!
他想找香喷喷的恬妹玩儿~
别墅外面的院门没关,里面的房门居然也没关?
“呦。”苏少爷吹了个口哨,“也不怕被盗?”
既然没关门,他就不去花园里趴姜恬那边的落地窗了。
苏晚舟一推门,浓重的烟味呛得他一趔趄。
这得是抽多少烟啊?烟不要钱啊这么抽?都他妈辣眼睛了!
“咳。”苏晚舟伸手挥了挥,迈进客厅,客厅里的窗帘拉着一大半,整个客厅看上去光线昏暗,他就在这昏暗的光线里看见,客厅居然放了个玫瑰花堆出来的熊?
9999朵玫瑰也没挡住屋里的烟味,而且这熊被lune挠得掉了一地的花瓣,熊脸的部分干脆整只花脱落,露出里面的塑料网,玫瑰因为没人浇水而显现出一种衰败的棕红色,看着不但不美,还有点阴森森的,像鬼片里的场景。
苏晚舟哆嗦了一下,悠地看见沙发上直挺挺坐起来个人,他想都没想,闭着眼睛就是一嗓子:“鬼啊!”
“闭嘴。”魏醇从沙发里坐起来,极其不耐烦,语气淡淡,“你来干什么?”
苏晚舟听出说话的是姜恬的房东,尴尬地闭嘴了,往前走了两步:“我还以为大白天的见鬼……”
话没说完,苏晚舟眼尖地瞄到桌子上有一张A4纸,上面居然写着“分手”两个大字。
他当时血直往脑袋里冲。
魏醇刚站起来,苏晚舟直接一拳就过去了:“恬妹那么好!你居然跟她提分手!你还是人吗!混蛋!”
魏醇挨了一拳,脸对着沙发的方向,舔了舔嘴角,慢条斯理地偏过头,扯起嘴角,嗓子哑得不行:“是你恬妹,甩了我。”
苏晚舟这才看清面前的男人,神色冷清压抑,那天篮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嚣张全没了,垂着眸子眼底全是红血丝。
这这这、这是姜恬的房东?
他眼睛里面的星星呢?
他眼底的光芒呢?
他那股“老子最牛逼但老子不说”的轻狂呢?
这位房东身后的烟灰缸里烟头快要摞成山了,沙发边的垃圾桶里面和地上都躺着被捏扁的啤酒易拉罐,颓的不能再颓了。
这场景还让人…怪、怪想幸灾乐祸的!
苏晚舟眨了下眼睛,突然仰天长啸:“哈哈哈!苍天有眼!”
魏醇:“……”
笑完苏少爷捂住嘴,没挡住心底的兴奋,语调上扬:“哎,说说呗,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被打了一拳的魏醇沉默地转身,弯腰收起沙发上的夏被。
苏晚舟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意外,心说,这人脾气真好耶,打不还手的咩?
还没等苏少爷扬着眉毛诧异完,面前的人收好被子霍然转身,一拳砸在了苏晚舟脸上,打得苏晚舟连着后退了三步,捂着嘴角,骂出一声:“卧槽!”
魏醇甩了甩拳头,彬彬有礼:“请坐,喝水吗?”
苏晚舟:“……”
“恬妹电话打不通,她没说她去哪了?”苏晚舟揉着嘴角,臭着脸坐进沙发里。
魏醇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意思明明白白:
我知道她去哪还在这儿傻等?
“哎。”苏晚舟忍了又忍,没忍住,“你俩,到底因为什么分的手啊?听说你是OB老板啊,我倒是可以卖你个人情,你给我免个7年、8年的VIP费用,我帮你劝恬妹。”
倒不是苏晚舟想帮这人,而是这位被甩的哥们看上去实在是太他妈可怜了,丧出星际了好吗?
好像一只宇宙无敌巨他妈丧的,丧家犬。
魏醇垂着眸子,半晌才开口:“她发现我是魏醇。”
“……你是谁?”
“魏醇。”
“……卧槽!打扰了,帮不了。”苏晚舟一脸惊恐。
楚聿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魏醇按了免提。
楚聿先是叭叭了好几分钟心灵鸡汤,最后在他说到“天涯何处无芳草”的时候,魏醇盯着手机,沉声开口:“闭上你的嘴。”
“行,好,我不说了,”楚聿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嫂子美,嫂子乖,嫂子blingbling惹人爱!”
“说事儿。”魏醇打断了楚聿的话。
楚聿“嘤”了一声,迅速切入正题:“私家侦探说在法国那家餐厅蹲到那个以前跟江樾哥一起吃饭的女人了,但没看清容貌,醇哥,要不然我去一趟?”
“法国。”魏醇蹙起眉心。
姜恬从昨天上午就失联了,电话一直关机,会不会她已经回法国去了?
楚聿的电话刚挂断,庭院外面停下一辆黑色的奔弛,西装革履的姜忬从车上下来,沉浸在“姜恬男友兼房东居然是魏醇”的惊悚听闻里的苏晚舟一探头:“姜忬怎么来了?”
魏醇头快疼死了,太阳穴往死里蹦着疼。
昨天经历被分手,想抱抱他的小姑娘,不但抱不到,连电话都打不通。
今天更行了,女友身边的男性一个一个第往他面前凑。
这是不想让他活了。
苏晚舟好心给魏醇解惑:“哎,这就是差点成为你大舅哥的男人,姜恬没有血缘的哥,姜忬。不过你知不知道也没什么用,反正恬妹已经跟你分手了。”
我谢谢你。
魏醇沉默地看着姜忬从门外推门进来,看见他和苏晚舟,姜忬愣了愣:“姜恬已经走了?”
魏醇直觉这个看着像是“全世界都欠我八百万”的男人知道姜恬的去向,他按着太阳穴开口:“你知道她去哪了?”
姜忬有一个秘密。
整个姜家都厌恶姜恬、对姜恬冷漠的时候,他却对这个从小以妹妹身份养在他家、却待遇连保姆都不如的女孩,有种难以言说的微妙好感。
那时姜忬15岁,因为犯错被姜父用木棍打得浑身都是伤,他在客厅跪了一整夜,夜里2点多的时候,下楼倒水喝的小姜恬看见了姜忬,她先是愣了愣,然后掉头跑了。
没过多一会儿,小姜恬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一条小毯子和半个橘子,她压低声音,用法语小声询问:“你要不要睡一下?我帮你看着他们?”
小姑娘眼睛明亮又清澈,像是一汪清泉里映着的满月。
姜忬看了她很久,摇头:“谢谢。”
但那种对她的好感,随着年龄的增长,发展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愫。
姜忬的情愫曾被父亲看出来过端倪,姜父只冷着脸说了一句话:“姜忬,你先在拥有的、以后得到的,都将是姜家赋予你的,你明白吗?”
姜忬当然明白。
因为明白,他才能冷眼旁观姜家人对姜恬的不公平待遇。
因为明白,他才能在前天听说姜家想要把姜恬送出去联姻时不置一词。
但他昨天见到姜恬之后,整个人都陷入挣扎和烦躁,他看见姜恬因为另一个男人,一颦一笑都充满活力。
昨天上午,姜恬坐在咖啡厅里,露出小女孩才有的羞怯,踌躇半天,从包包里翻出手机,开机,嘟囔着:“还是得开机看一下几点的。”
姜忬知道看时间只是个借口,咖啡厅的墙上明明挂着非常复古的时钟。
她有了喜欢的人,她可能在谈恋爱。
这个认知让姜忬烦躁。
但他的烦躁才刚冒头,姜恬接到个电话拎了包就要走,姜忬皱着眉问:“你去哪?”
“法国,有急事。”姜恬招手叫了服务员,她每次出来,都会跟姜忬AA,分得清清楚楚。
姜忬第一次多嘴,脱口而出,讽刺道:“爱岗敬业。”
姜恬当时愣了愣,对着姜忬没什么感情地笑了:“是我男朋友亲哥哥的事情,我必须要去一趟。”
这句话让姜忬一整天人都不在状态,眼前频频闪过奶奶生日宴时的场景:
举着黑色雨伞的男人,紧紧拉着穿着旗袍的姜恬手腕,两人步伐匆匆,却又有说有笑地走在雨里。
gu903();魏醇掀起眼皮,看着姜忬沉默着打量着他,他按着额角的手突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