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指点,楚愈终于恍然大悟,用脚后跟轻蹬地面,像是划船,让小船在水面轻轻荡漾。
夏亦寒这才满足,牵着毛毯的边,把楚愈的大腿也盖上,将她俩成功裹成冬眠生物后,她终于心满意足,身子一斜,靠楚愈肩上,眼神朦胧,竟有些许睡意。
楚愈任由她倚靠,甚至肩膀还特意往左边一送,冒着得肩周炎的危险,充当人形靠枕。
房间有浓郁的奶香味,虽说是咖啡间,但因为经常泡奶,挤奶油,做酸奶沙拉,奶味喧宾夺主,霸占了整个房间,让一呼一吸间,全是甜美气息。
有片刻的沉默,若在平时,适当的安静,楚愈会觉得惬意,可以动用全身的细胞,静下心来,感受对方的存在,但才经历过楚动人的幺蛾子,她多少有点心有余悸,碰上沉默,有点不适,找了话题:小寒,你想知道检查结果吗?
夏亦寒:想吧。
敷衍。
楚愈对她的反应也不意外,对于神经检查,她不说,她也不问,似乎可有可无,可谓是史上最不关心自己死活的病人住进顶尖的精神检查中心,但对自己的检查结果,不闻不问,充分浪费资源。
不过也不足为奇,她来这儿更像是为撩妹和犯罪,又不是来治病。
楚愈抬起左手,揽住了她肩头,她的长发没扎,如流苏般散开,顺着肩头垂下,楚愈手边碰着了几捋,也没拂开,就让掌心和发丝相触,又滑又凉。
你小的时候调皮吗?
夏亦寒:没有,我很乖的,和现在一样乖。
楚愈:哦,乖到已经把四个人送进医院,其中一个还进了ICU,在植物人的边缘疯狂徘徊。
就她目前所得信息来看,幼年夏亦寒,虽然不是上房揭瓦的跳脱,但绝对不是文静贴心的小棉袄,她如果是棉袄,那不仅是黑心棉,还漏风。
小到开小差、迟到、旷课、不交作业、不做广播体操,大到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她都有,而且屡教不改,甚至狂野发展,照她那发展趋势,若不是孤僻不合群,绝对会登上校霸宝座,可以带着众小弟收保护费。
用眼尾余光瞟了眼肩膀上的准校霸,楚愈至今还记得,她把男同学扒了裤子,绑到电风扇上飞转的光荣历史。
那你小的时候有被揍过吗?
问完,她忍不住想:这么皮的孩子,若遇到一般家长,估计得往死里打吧,可如果发现打不过,那就尴尬了。
夏亦寒露出一溜上齿贝:爸爸不会打我。
那妈妈呢?
夏亦寒摇了摇头,没说话。
楚愈一想,黄楠根本没管她,又怎么会打呢?打人还费力气呢,有时候相当于剧烈运动,比体测跑完八百米还累人。
有被人欺负过吗?
这话问完,楚愈自己都开始紧张,关于夏亦寒的历史,她只了解到失踪之前,也就是十四岁之前,从由黄楠抚养,到由慕尚青带着,最后被黄莉和汪子涛领养,不过四年前她失踪之后,便是一片空白,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干了什么,遇见了什么人,知道了什么事。
她自己也避而不谈,楚愈发现她会提及十一二岁的事,但十三四岁之后的时光,好像关进了小黑屋,被锁了起来,不见天日。
根据基因检查,夏亦寒MAOA基因甲基化程度较高,MAOA被称为犯罪基因,其甲基化程度高,则意味着人更容易犯罪。不过在表观遗传学中,基因的表达受基因本身控制,又会受环境影响,基因和环境呈现复杂的相互作用。
夏亦寒基因的甲基化程度高,则意味着她对早期不良环境因素,较为敏感,如果被虐待,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会表现出严重的反社会行为。
现在,她受过的创伤,已知的有:母亲的冷漠、母亲的死亡、好友的死亡、父亲的失踪、老师同学的排斥,虽说她幼年时期,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儿,别人对她把白眼翻到顶,她连余光都不赏一个。但这些事件,肯定在她心里刻伤留疤,积累在潜意识这座海底冰山里,聚集堆积,形成她现在的性格。
不过楚愈不确定,这座冰山有多深,有多冷,是不是不只一座,山山连绵?
所以她想知道,夏亦寒的失踪史,看她是不是被欺负了,是不是在悲惨个人史中,又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夏亦寒却没半点悲惨的样儿,弯着一双桃花眼,满是青春鲜活的气息,一点都不像受过虐,倒像是把别人按着,地板擦了好久回。
姐姐,你觉得有人可以欺负我吗?我虽然很乖,但是脾气不好,要是有人敢骂我,我会把他的粑粑打出来的!
见她说得煞有其事,楚愈忍不住猜想,难道她真是被慕尚青带走,然后拜世外高人为师,学得一身独门绝技?
楚愈不敢再发挥想象,她估计得脑补一段古装武侠剧。夏亦寒这段神秘历史,估计得先把案结了,以后慢慢挖掘。
问完话后,她拿出衣兜里的手机,递给她。
这是一款老式山寨机,发行年代久远,估计是以二手货,卖给了夏亦寒,成为她的众多山寨机之一,虽然为山寨,但好歹跨入了智能机行列,功能齐全,聊天、网购、转账、刷剧,一应俱全,但她只用它来打单机游戏,可真是屈了才。
夏亦寒也不客气,接过手机,翻了翻,页面停留在那条神秘短信,她盯着屏幕,看了片刻,然后抬眼,和楚愈四目相对。
楚愈察觉到她目光的变化,刚刚睡意朦胧,目光幽暗,像贴了层膜,看到短信的刹那,膜被撕开,眼中射出透亮的光。
后天我们出发去福山医院,开心吗?
夏亦寒眨了眨眼睛,然后下巴往下一点:嗯。
中午,午饭分开吃,楚愈把饭菜带到三楼,和夏亦寒享受双人套餐,她实在不想让楚动人和夏亦寒见面。
虽然夏亦寒没直接表现出来,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活泼,但楚愈敏锐的神经,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她不像以前一样,皮得自然而然,而有点假装,可能她明明安静如冰,一个人坐在角落,甚至都忘记了呼吸,见她上去了,便微笑,说话,拥抱,逗她笑。
其实这种变化,从楚动人出现开始,便已经发生,只不过这次尤为明显,不过再明显,也极其细微,但遇上楚愈这个行走的情绪检测器,可以把变化精确到微米,再无限放大,条分缕析。
吃完饭,夏亦寒窝到吊篮里打盹,说来也怪,圈养期间,她吃得好,玩得好,有运动器材,但她没怎么用,典型的养膘式活法,体重却不增反降,下巴尖都出来了,搁肩膀上还硌得慌,可真是反人类式生长。
楚愈把手机收回,回到二楼,打算交给木鱼保管。
对于把短信透露给夏亦寒的做法,木鱼本来持反对态度,但她想了想楚愈的计划,现在是在下一盘大棋,连带槐花魅影进精神病院,这种疯狂举动楚愈都干得出来,还怕把区区一条短信告诉给小槐花吗?
木鱼感觉她现在完全放飞自我,怎么大怎么来。
把手机放进证物袋,木鱼看了看外面楚动人的背影,对楚愈道:刚刚市第一医院打电话来了,你不在,我便没说。
楚愈本来低着头,翻看慕尚青的日常照片,听到这话,感觉会有好消息,耳朵都竖了起来,恭迎好消息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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