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连宋守城营里就出现了这样一幕,出了名的刺头新兵居然每日早晨都跟着传说中的罪犯“将军”一起跑步,两人谁也不和谁说话,也不打招呼,可偏偏每天早晨都准时出现在训练场上。
这事儿连带着左路都开始好奇了,某日议事完之后,状似随意道:“你和那个新兵近来关系不错?”
孟长宁头都没抬一下,看着手里的地图,“估计在琢磨着怎么报复我吧。”
左路:“……”那你还和他走这么近。
日子倒是这么一天天的过着,可是越是平静孟长宁心底就越不安。
这日左路带着巡防的消息回来的时候,孟长宁听着他汇报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姬北城还是没有消息?”
一声“没有”道来,孟长宁的心又往下跌落几分。已经快九月了,姬北城为何迟迟未有消息?
她站起身看向营帐中间的沙盘,凡是插上了红旗的地方都是大庆的边防军队驻扎之处。连宋是从前宋国的属地,后来宋国战败,国破家亡,被其余三国瓜分殆尽。
而沙盘之中连宋居于最中间也似一个三角状凸出来,往上接靠大夏,往下毗邻大周,正巧是三国交界的中心之地。
虽说是三国交界,只不过大周自己都一屁股烂账没有算清,这些年也就没有瞎折腾,都是大庆在和大夏周旋,互相消耗国力。
孟长宁绕着沙盘走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盘边缘。良久,孟长宁眸光定睛在一处,心脏一沉,惊道:“糟了!是大周!”
“什么?”左路在一旁还未反应过来,茫然道。
孟长宁连忙指着大周与大庆的接壤之处,也就是连宋的南边,严肃分析道:“姬北城至今未在季川动手,是打了大周的主意!”她眼神凌厉,言辞冷冽道,“我一直以为大周这些年内耗不足以支撑它的狼子野心。没想到姬北城竟会与大周联合。”
左路也是一震,立时反应过来,“姬北城这是要和大周结盟一同攻打连宋?”
“不错。”孟长宁肯定道。
“可大周未必会同意啊?若是让姬北城从大周境内借道,一旦势败必起嫌隙,到时候遭殃的可是大周人。”左路犹疑道。这借道一事,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借得好双方合作共赢,借得不好可就是两败俱伤了。
孟长宁看着与连宋南边接壤的大周边境,“怕就怕他们都是疯狂的赌徒。一旦成功可就不是一个小小的连宋城了。”
孟长宁暗暗咬牙,想不到大周竟也会愿意参与进来,她一直以为这些年大周自顾不暇,无力外战,如今看来只要有足够大的诱惑,便是打开国门让别人的军队过道这种事他们也愿意干。
左路也是惊吓不已,忙道:“我即刻传令调兵前往南部,加强巡防、严查城门出入。”
“去吧。”
左路立即去调兵遣将,孟长宁依旧围绕着沙盘走动,大周与大夏结盟,大庆必然会成为砧板鱼肉,任人宰割。到时候即便是抵挡住了两国夹击,大庆也必定会元气大伤。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长正。”
门外的人听见呼喊立即掀开帘子进来,恭敬行礼应道:“在。”
“速发急件归晋州,命人将宁夜剑取来。”孟长宁眸光紧盯一处,冷静道。
长正应声,“是。”而后掀开门帘出去了。
大周皇帝有三子,除去二皇子夜晞,便是大皇子夜玦和五皇子夜凛。只不过这些年夜晞因为好男风的传闻一直不被当作正式的继承人看待,毕竟没有人会支持一个将来不会有后代,又不能将自己的女儿塞进后宫稳固权势联系的人,且他自己也不曾显露过一丝一毫的争权之心。
故而这些年大周一直是夜玦和夜凛二人内斗,而夜晞一个人逍遥自在地做着一个闲散皇子。
可是在孟长宁看来,这两个人即便是再如何争抢搏斗,也不如一个夜晞来得有震慑力。
毕竟上辈子她曾亲耳听闻过夜晞弑父的消息,比狠,他的那两个哥哥弟弟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此事夜晞能过插手,那姬北城必然难以成事。
孟长宁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可是……之后呢?之后又该如何摆脱夜晞?夜晞这样的人,好的时候相安无事,一旦出事,关系破裂必定是你死我活。该找谁压制住他呢?
如今是进退两难,不阻止大庆亡是迟早的事,阻止又该如何填饱夜晞的胃口,安全撤离呢?夜晞这样的人想要分道扬镳,必会狠狠地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孟长宁光是想想以后要应付他便头疼得厉害。
——
晋州郁王府,九月是秋高气爽的季节,风过,窗外的落叶洒满一地,映衬着偶尔传来鸟鸣。
谢锦随站在窗前,不由得想连宋居于大漠之中,此时应该依旧炎热才是。她怕冷,不怕热。如此也好。
近来新的税法已经颁布下去了,声音好坏参半,阻力不小,谢锦随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偶尔闲下来的时候才有空想想她,再回看她写的信,仿佛她人就在此处一般。
身后传来疾步的声音,谢锦随没有回头,淡声道:“身份的事情办好了?”
木夏顿了一下,低头恭敬道:“梁卓说明日便可。”
谢锦随拧眉,还未弄好,心中有些不悦。转头,只见长青也来了,站在她身后,谢锦随面上突然掠过一丝喜悦,不知道是自己猜的对还是不对,因着太过急切,声音竟有一丝颤抖,“可是她来信了?”
长青上前一步,弯腰将手中的封盒高举过头顶,“是急件。”
谢锦随快速接过封盒,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脸色瞬间沉闷下来。
见主子久久未有反应,木夏觉得奇怪抬头一看,往常要么是激动得差点儿摔跤要么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再不济也会委屈得瘪嘴,怎么今天脸色格外难看。
屋内气氛逐渐压抑。木夏连大气都不敢喘,主子生气的时候,没有人能哄好,能镇得住的人现在远在千里之外,他可不想触霉头。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木夏觉得自己脖子都要酸了,才听见谢锦随冷声道:“命人去取宁夜剑来。”
“是。”
“还有让梁卓尽快将身份弄好,今夜子时之前我便要看见实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