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的夫君还跪在殿外呢,你问我今天来有什么事?孟长宁在心里腹诽,再瞅瞅这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眼光,明摆着是要撕碎她和谢锦随这两只小绵羊。
看来今天这事自己是不能主动提起了,不然便是给了陛下发落的由头。
“回禀陛下,长宁近日在家中休养,身体渐好,本该早日来向陛下请安的,奈何家中琐事繁多,故而至今才来,还望陛下海涵。”
一番官话说得滴水不漏,孟长宁想原来自己也不是完全不懂这晋州城里的套路,好好学学还是有点儿天赋的。
“是嘛,长宁身体转好自然是喜事一桩。”明德帝语调带上了两分欢喜,“来人。”
站在一旁的魏思泉连忙应和道:“在。”
“长宁,你养伤有功,听闻你最爱这真金白银,朕便赐你黄金百两,东海人参一株,以备不时之需。”话语间不失调侃,完全不像是要责备孟长宁的态度,旁边的陆萱将手里的帕子都要拧碎才好。
“谢陛下恩典。”孟长宁再次跪谢隆恩。
真金白银的赏赐不要白不要,要了全当医药费。
明德帝赏赐完东西之后,便专心看奏章,许久之后,脖子都有些酸了。他仿佛才注意到一样,惊道:“长宁竟是还未离开?怎么,是对朕的赏赐不满意。”
孟长宁俯首,恭敬道:“长宁不敢。”
“那你为何还不离去?是要赖在宫中管饭么?”
旁边站了一排的人,还是顾未生先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长宁……不饿。”
明德帝一时失笑,这回答也就孟长宁敢说,也算是沉得住气。他瞧了瞧旁边的滴漏,今日时辰差不多了,该给的教训也给了。再瞥一眼那些没眼力见儿的人,佯装怒道:“是为了那混小子来的吧?”
孟长宁叩头,“还望陛下开恩,绕夫君这一回。”
明德帝却没有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你可知道那个臭小子这次犯了什么错?”
孟长宁低头,她来得匆忙,许多事情未打听清楚就来了,哑口道:“长宁不知。”
“你不知也敢来求情,就不怕他犯的是死罪,连累你一同受罚?”明德帝对着眼前的女子倒是充满了好奇。
如今的孟长宁纵是有滔天才华,也不过是个女子,于他的皇权地位没有丝毫威胁。更何况还是个少有的将才,这么想着,明德帝眼中倒是多了几分真心的喜爱。
孟长宁趴在地上,思考了一瞬,开始放低声音,“回陛下,我与夫君成亲不过月余,若说真的爱得死去活来,也不太现实。”
温言入耳,明德帝挑眉,这话倒像是两三分真心话。
“可是,俗话说得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与夫君既然是做了夫妻必然就是有缘分的。长宁是个习惯带兵打仗的粗人,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讲义气、要仗义,这样士兵之间才敢信任彼此,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彼此。做人如此,做夫妻更当如此。长宁与夫君有缘结为夫妻,便如上了战场的士兵一般,也当讲义气,彼此守候,与夫君共渡难关。”
旁边的顾未生轻咬下唇,讲义气。
好啊,孟长宁,好一个讲义气。你便是这般看待你与周遭人的关系的吗?可我偏不要你这该死的义气。
明德帝听见这一番言论,倒是心中一震。说得多好,不说有多情深,只道义气深重。在这晋州皇城什么都不缺,就是缺这样一份义气。
他突然有些后悔,若是那日没有给孟长宁赐婚,而是让其他皇子娶了孟长宁亦或是……自己将孟长宁收入宫中,她是否也会许自己这样一份义气。
明德帝失笑,自己在想些什么呢。他叹一口气,瞅了瞅旁边护短的礼部侍郎蔡明,道:“谢锦随在护城营当众殴打礼部侍郎之子蔡如斯,此事你说该不该责罚?”
孟长宁声音沉重却有力,道:“该!”
“谢锦随在承平王府以下犯上殴打三皇子致使其重病,该不该罚?”
孟长宁心神一窒,微微偏头,看向那站着的一排人。
陆萱倒是皱着眉头,面色不虞,顾未生却是嘴角挂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再看看那见面色青灰颓败的三皇子。
孟长宁心里发凉,他们竟是串通一气将所有的罪名都怪到了谢锦随身上。果然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为了收拾谢锦随,让他们放下芥蒂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也是委屈他们了。
今日情形于她不利,证人与受害者都站在一边,此刻就是想说出真相也无人相信,不仅毫无益处,还落下个狡辩的恶名,倒不如全数认下,先将这阵风波躲过去再说。
孟长宁冷声道:“该。”
明德帝听她如此不情不愿,却也不追究,继续发问:“谢锦随在宫中对朕大呼小叫,直呼其名,以下犯上,该不该罚?”
“该!”
认,今日她与谢锦随尚且处于弱势,所有罪名她通通都认下。
“好。”明德帝瞧着跪了许久的孟长宁,“数罪并罚,朕已责令谢锦随罚跪五个时辰,待到时间一满,你便可带他回去,只是他不得坐轿,不得乘车,需得自己走回侯府。”
皇宫离郁侯府有十数里地,谢锦随才跪完,膝盖怕是都要废了,还不许坐车,只能自己走回去,想必接下来许多天都没有机会出门闹事了吧。
蔡如斯想到这些,眼底的笑意就藏不住,偷偷碰一下自己本该英俊潇洒却肿如猪头的脸蛋,觉得自己挨的这顿揍都值了。
“是。”
“此外,朕罚他闭门思过三个月,你可有意见?”
“没有。”孟长宁牙都要咬碎了。
“好。”明德帝眼里流露出欣赏,能屈能伸才能成大器。可偏偏已是别人家的人,他瞅一眼自己不成器的三儿子,嫌弃道:“这最后一罚,朕命你寻找良医,治好老三身上的怪病。你可能做到?”
孟长宁拧眉,她怎么知道这该死的是什么病?可此刻却非要接下不可。“能。”
明德帝轻笑,孟长宁还是太看轻此事了,“长宁,老三毕竟是朕的亲子,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说谢锦随该如何为此事负责?”
孟长宁捏紧了拳头,一个是皇子,一个只是没落的侯府之子,父死至今未能继承侯爵,身份高低一目了然。
这要如何负责?不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承平王府如今可比郁侯府有权有势多了,承平王府的人都没找到办法,她又怎么可能找到?陛下这明摆着是要谢锦随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