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气冲入鼻端,赵霁捂着心口,苍白的嘴唇微微抽搐。
在下明白。
他张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月兰心下不忍,却还是把银匙往他口里送去。
西面起火了!
火光被楼台遮挡看不见,那黑蛟入云般的灰烟却挡不住。
柳老爷极目远望,重重一拍桌面,是雅阁。
那火一着便呈燎原之势,向四面疯狂席卷舔舐,所过之处全部熊熊燃烧,片刻就只剩下些断壁残垣。
歌舞骤然停歇,台上只剩柳老爷喝令金甲神救火的声音。守卫们一拨一拨往起火处涌去,柳老爷反身怒视白老爷。
白老爷被他怒目瞪得心虚,却还是强撑着装作不知情。
月兰手腕翻转,趁势将银匙里的东西弹出,飞快拿袖子盖住。
赵霁干呕一声,灌下一盏酒水。
火势并没有止住,柳老爷全副心神都在救火上,没发觉他们两人的小动作。
来人,将赵公子送入主院。
柳老爷亲自往着火处去看,近身守卫的金甲神立刻走到赵霁面前。
赵公子请!
月兰无视射在身上的露骨目光,扶起赵霁往柳老爷的院落去。
他们才进了院子,身后的院门立刻轰然关上,数百个身披铠甲的精兵将院子围个水泄不通。
启文那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赵霁坐立不安。
他不会放任陈公子出事的。
月兰这话没头没脑,赵霁想问这个他是谁,却又听她道:如今要担心的是你。
火势总会浇灭的,柳老爷生性多疑,他必然会有所察觉,只怕等不到晚上就要对你动手。
赵霁问:我会怎么样?
除了一条性命,大抵也剩不下什么了。
第32章画壁
世间万物自有秩序,祸福生死早已前定,若要添福减祸、延年益寿,只能以无数善行、功德为供奉,祈求苍天怜悯。
禽畜草木之辈修炼,首要便是化形。无数精怪苦熬终生,都不能修成人形,而人族乃娲皇仿造圣人捏造而成,非但躯体类似圣人,天地福泽也远胜精怪。
只是凡人五蕴繁炽、六根不净,能够一心清修的少之又少,历代也没几个能得道成仙,反而不如刻苦修炼的精怪神通了得。
早年便有大妖动了心思,创立一门诡秘异法,四处掠夺人族气运,以此瞒天过海,妄图飞升。
最后阴谋败露,天地震怒,将那妖怪劈成齑粉,更减去精怪几分气运,自此愈加难以飞升。
柳老爷的元身是条大蟒,约摸两千五百年道行,头上更修出了两根龙角,只待脱鳞化龙,从此跻身天界。
但天道严苛妖族,柳老爷寿数将尽,便铤而走险,四处搜罗残存的密法,以此做最后一搏。
原本,廖四在兰溪寻到个异族的尸身,能助老爷脱胎换骨。可惜墓前布了极其精妙高深的阵法,老爷不得不亲自出山
赵霁听得入神,忙问下文。
月兰苦笑一声,要是那么容易,何苦掳了你来?
老爷去晚一步,那坟被旁的大妖先一步掘了。老爷怒不可遏,却也无可奈何。返程时正逢狐妖渡劫,老爷见那劫雷暗含无尽杀意,不肯放狐妖性命,知道天意刻薄妖族,正胆寒时,窥见了其中皇气。
赵霁心底一跳。
兰溪与天台同属浙江,那雷劫里的皇气,岂不就是他?
亲眼见狐妖借助龙子飞升,老爷就对人间皇室动了心思。月兰怜悯地望一眼赵霁,原本还没选定人选,你自己送上门来,自然来者不拒。
看来掳走他的,就是那个大胆狐妖。赵霁一想天牢里的单家公子,悠悠叹口气。
他们这都是无妄之灾啊。
月兰见他沉默不语,调笑道:你可知那采补之法?
采阳补阴?
月兰掩唇妩媚一笑,那是奴家修炼的功法。你与柳老爷都是男子,法子哪里一样。
赵霁瞪大了眼睛,龙、龙阳?
这奴家如何知道,公子马上便能领略其中妙处了。月兰花枝乱颤。
赵霁讷讷不语,盯着烛台发愣。
外头有人声传来,月兰倾耳听了听,一下收了笑意,快步朝门外走去。
几个金甲神正围着两个女子调戏,猛然见月兰冷肃着脸走来,不由住了手。
老爷对赵公子如何看重,诸位有目共睹。
月兰轻摇团扇,风情万种、摇曳生姿,奴家奉劝各位一句,再急色也略略忍耐一二,可别为了一晌欢爱,断了性命。
为首那个拉着月兰水袖,放在鼻端嗅嗅,可是俺将你伺候爽了,这才舍不得俺死?
月兰笑啐他一口,将那两个女子一把牵住,今日起火,赵公子受了惊,这两个妹妹多半是来抚慰赵公子的。
论起风|骚,十个也抵不上你一个。为首那个在月兰腰上一揽,狠狠亲她一口,不过照常盘问两句,你带进去吧。
月兰含笑应了,领着人缓步进了门。
门板一合她就冷下脸来,回身拎起其中一个少女的耳朵,你可知方才有多危险?
小環泪眼汪汪,月兰姐姐
赵霁听她们姊妹说话,把目光定在另一个清丽脱俗的少女身上。这女子肩薄腰细,翠眉红唇,穿着轻薄的春衫静默俏立,仿佛夏夜无声吐蕊的昙花。
你赵霁走近她身前,对上那双沉静的眼睛,哑声问:启文?
陈启文坦然点头,事急从权,也顾不得体统了。
他身上穿着小環的衣裙,头上盘了双螺髻,还用了脂粉钗环,活脱脱就是个豆蔻年华的窈窕少女。
赵霁挨近他细看,见他眉如春山、眼若秋水,慌忙退开几步。
月兰道:赵公子脸红了。
小環探头去看,果然陈生落落大方,反而赵霁眼神闪躲。
还是说正事吧。陈启文把耳朵上卡着的耳环摘了,脱了脚上的绣花鞋,这里除了咱们,仿佛还有旁人闯进来。
小環点头:白老爷派人闯进雅阁,咱们抵挡不得,险些被欺负了。谁知道紧要关头,那几个人忽然就死了。
月兰摸摸小環的脸,那火呢?
陈公子原本是想依计放火的,可是怎么也烧不起来。咱们本要放弃,谁知忽然降下天火,一下就把房子燎着了。
陈启文光着脚踏在地上,赵霁瞧了一眼,见那趾头圆润小巧,又慌忙背过身,把枕头取来,丢到他脚下。
踩着吧,地上凉。
陈启文依言踩上,问月兰:你家老爷可与什么人结仇?
gu903();月兰在他二人身上看一眼,摇扇道:这人是为了你二位来的,是友非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