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2)

他熬不过的。

皇甫云悲哀地认清了这一点,眼里滚出两颗大泪珠。

快走啊,小先生,我不能连累了你

医续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挣扎呼号。狐狸的原型时隐时现,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成仙也好,成圣也罢,从来就不是易事。

医续断不怕痛苦艰险,可笑的是天道连机会都不给。

皇甫云闷哼一声,化作一只赤色的狐狸,嘴尖耳立、肢短尾长,满身的狐狸毛都因那电光蓬起来,蜷成一个毛团。

狐狸呜咽一声,哀哀望一眼那白衣胜雪的少年人,张嘴吐出一粒雀卵大小的红丸。

这是狐狸的内丹。

太公远远站在高山上,遥望单家宅院那小小的一点,双手攥得死紧。

娇娜惧怕雷声,捂着耳朵坐在太公脚边。她的手遮不住震天雷霆,眼睛更是清清楚楚地瞧见,那罩顶的乌云翻滚沸腾,缓缓汇聚出一道数丈粗的雷柱,悬在单家宅院的上空。

夏夜纳凉时,祖母曾和她们闲话,这妖想要成仙呐,需得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劫雷,才能消了妖籍,跻身仙界。

一道雷还不曾降下,她已怕得肝胆欲裂,恐怕这一生都无缘仙途了。

那雷柱还在壮大,不知要多粗才肯罢休。小狐狸垂头伏在地上,长长的尾巴已无力摆动。

这宣告仙妖鸿沟难以跨越的劫雷,终于无情劈下,皇甫云闭了闭眼睛,准备迎接自己的命运。

医续断洒在院外的那些磷粉,借助雷势升腾而起,如一张天网将整座宅院笼罩其中。

那雷劈在网上,一瞬间便消弭无踪,竟是生生被它吸收掉了。

皇甫云愕然抬眼,望着医续断满目的感动。

谢谢你,小先生。

我是为了我自己。

这一切都是他费心筹划来的,不需要骗取皇甫云的感激。

今日之事,在他第一次遇见皇甫云时,便已经注定了。

天不予巫族圣位,他便自己来取。

第20章娇娜

霹雳之声震山撼地,院中的海棠老树已连根拔出,倒在道旁遮住了行路。

松娘梳理整齐的长发已披散下来,金钗和牡丹不知掉到了什么地方。她踽踽行走在院中,织金的红裙迤逦曳地,粘着几片枯黄的细长草叶。

她对那劫雷的轰鸣充耳不闻,抬手打开了西北角的院门。

这个院子不大,却五脏俱全,小小两间屋子,一应摆设用具都是上好的。太公如此殷勤用心,只因为住在里头的人出身不凡。

松娘嘴角掀起讥讽的笑意,徐徐迈入里间的卧房。

拔步床上的男子呼吸悠长,还在沉沉酣眠。松娘不敢靠近,远远看了好一会,这才转身出来。

外间的屋子摆着一溜桌椅,博古架又占着一小半的空间,愈发显得狭**仄。

孔生伏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双手双脚被绑缚在一起,嘴里勒着一条绛红色的汗巾。他说不出话,只能激烈地嗯嗯唔唔几声,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他心绪起伏得厉害,鼻翼呼吸剧烈,粗重的喘息像极了从前欢愉燕好的时候。

松娘和他那沉痛的眼眸对视一番,心里只觉索然无味。

她对孔生的爱,早在他舍身救娇娜、却置她和孩子于不顾时,彻底湮灭。

松娘不愿再看他,便把目光投向屏风后面。

这屏风用的纱绢轻薄透亮,上面绣着一丛苍竹,细竿上倚着个手持书卷的美人。这悠然恬淡的模样,像极了她在阁中的日子。

松娘的思绪还来不及飘远,便瞧见了一只粉底男靴。

有个娇小纤细的人影卧在屏风后头,只露出了这么一只脚。

这双鞋子还是松娘亲手缝制的。

你这靴子做出来,可比你们公子的还花哨,他也不说你吗?

公子随性,不管这些。说来还是多谢你,肯为我做鞋子!

她毕生所见这些人里,除了父母和亲子小宦,便只有秦素问会在她和娇娜两人里选择她。

可惜这个人也不在了。

她不忍心去看那被劈得漆黑的尸身,捂脸静默半晌,从怀中取出一只金镯。

这本是她用来害娇娜之物,却误害了小秦的性命。

待我大仇得报,便把此命偿你,素问妹妹

她眼里莹然有泪,却迟迟不肯落下,再瞪视孔生时,眼里便只有嗜血杀意。

孔生被那目光一蜇,也不知怎么取下了嘴里的汗巾,瑟缩道:恶妇!

松娘新婚之夜便推脱不肯洞房,他因为才知道他们的狐狸身份,心里一团乱麻,也不曾强求。如今想来,她是一心只有那个低贱的奴才,要为他守身如玉!

也不知这对奸夫**是不是定下了什么毒计,想要暗害于他。幸而天理昭彰,降下天雷劈死了贱奴,这婆娘却癫疯了,要让他来陪葬。

松娘眉峰一动,也不捂他的嘴,只把匕首抽出来,露出雪亮的刀锋。

孔生惊骇挣扎,但四肢被束缚住,扭动起来便如一条恶心的蛆虫。他仓皇躲避,却怎么也逃不出松娘的掌控,只一息间便被剥开胸前衣衫,露出光裸的胸膛。

那疥疮被娇娜割下,伤口也靠她的内丹愈合,可是疤痕却不会轻易消失。

纤纤素手温柔抚摸着那圆饼似的伤疤,红唇勾起无边的冷意。这东西可生生恶心了她一辈子,如同娇娜本人一般。

我说帮你消去,你还舍不得呢,夫君。

松娘的眼神迷离如雾,嘴里吐气如兰,即使孔生已认定她和秦素问有奸,也止不住地怦然心动。

松娘,你放开我。小秦已经死了,我可以对你们的往事既往不咎,只要你好好和我过日子,我一定会

松娘攥着他的下巴,嗤笑一声。

好好过日子?这话我上辈子已经听腻了。

孔生一怔,见她目光中有追忆之色,不由茫然,什么上辈子?

天际阵阵炸雷声,遮盖住了世上所有的声音,可偏偏松娘细声细语的呢喃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就是我为你伺候高堂、艰难产子的上辈子,也是你与娇娜纠缠不休、负心薄幸的上辈子呀,我的夫君、孔郎

金属的凉意浸入皮肤,孔生胸口一阵刺痛,垂眸望去,只有松娘艳丽的红唇。

我与你也是这般成婚,连父母都不曾拜别,便随你一道去山东旧乡。

松娘的手很稳,一下一下片着孔生胸前的肌肤,你的母亲很喜欢立规矩,她自诩孔孟之家,一言一行都要合乎礼教规矩

孔生死死咬着嘴唇,疼得倒抽凉气。

我既嫁与你为妻,受婆母磋磨也是我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