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垂眸看看自己红色锦衣的下摆,神色平静的跟着急吼吼迎接太子的老夫人诸人出门。
红色锦衣迎着日光光华璀璨,然而膝盖处却又两团灰痕,很不含蓄的表明了衣服的主人可能遭遇过什么。
老夫人徐氏有些紧张。
自从丈夫十余年前被迫辞官之后,她的诰命亦被朝廷收回,底气便一直不大足。
徐言昭一面被大女儿气的七荤八素,一面暗自忐忑。
太子殿下虽然不到弱冠,但十三岁的时候远赴南疆在镇南王麾下带兵,刀兵见血只是寻常事。
这位主儿擅战不说,一年前回京师后便先去刑部观政,上个月转来户部,素日行事莫测威仪天成。
便是朝堂上混迹了几十年的老狐狸,对上他也要小心拿捏分寸。
跟在老夫人和徐言昭之后的徐家人,大人们怀揣谨慎。
几个女孩子却有隐约的兴奋。
忠勇侯府的世子是京师最出类拔萃的少年郎,文武双全样貌更是出众。
然而见过太子殿下的人却说,世子之才貌比之当朝太子,远不如矣。
年关宫宴的时候,原主是见过太子殿下萧彧的。
徐婉宁努力回忆原主的记忆,只寻出两分敬畏和羡慕。
一行人急匆匆的去往前院,转过长廊便看到环绕天井的游廊上,有三人悠然而行。
徐府在此值守的奴仆们,则早已跪了一地。
没有君王在门房等臣子的道理。
太子是半君,亦从此理。
在下人飞也似的报给徐言昭,太子莅临的消息时,只带侍卫统领和贴身侍的萧彧,已大大方方的在徐府院中漫步。
当然,他并没有直入府中后院,免得冲撞到女眷。
三人同行,徐婉宁遥望之下一眼便停在了当中身量最高,气质斐然的墨衣男子身上。
有一种人,你远远看着他,便知何为玉树临风,何为修竹挺拔。
走到近前,徐婉宁已经控制不住的被触动了隐藏属性。
唔,她是个颜控来着。
虽然只是一瞥,但侧身而立赏玩天井假山石的萧彧回身一顾,那面如冷月眸蕴寒星的俊脸已被徐婉宁看了清楚。
他比徐婉宁前世现代社会所见,诸青年才俊明星模特都要俊美,形貌昳丽不说,更有一种端凝巍峨的气质,让人生出拜服之心。
萧彧负手原是负手而立,见徐府拉拉杂杂一大通人,先道:“见过康宁姑姑,宁表妹免礼罢。”
这个宁表妹自然是指徐婉宁。
于是,徐府众人除却康宁长公主与徐婉宁,俱都跪在了地上。
徐老夫人年岁大了,且因养尊处优生的圆胖,跪起来便不大容易。
按照寻常来看,贵人们见到上了年岁的老夫人都会叫免礼。
于是,原本跪起来不大容易的徐老夫人,动作便更加慢了,等着被叫起。
然而气定神闲的年轻殿下心硬如铁,萧氏皇族特有的丹凤眸薄薄一层寒光略过去。
徐言昭后脊一凉,赶忙扶着老娘跪了个结实。
徐老夫人有个做官的儿子,但却被剥了诰命,见到许多贵胄都要跪拜自称民妇。
然而她有一个长公主儿媳,京师之中的贵胄可不敢捋皇室的虎须,俱都不曾让她行过礼。
便是此刻,康宁长公主作为儿媳站着,焉能让婆母跪着,必是要请太子外甥开恩。
徐老夫人一边儿跪,一边儿这般想。
女儿才被婆母训斥着逼跪,康宁长公主眼不见心不烦的垂下眸。
她对婆母的尊重来自于对丈夫的爱慕,若是爱意消减,婆母原本的刻毒便会在心中放大许多倍。
同样跪着的徐婉微和徐婉萝偷眼打量过太子,俱都芳心乱蹦,绮丽心思七绕八绕。
当然,绮丽故事中的男主角,俱是萧彧这个尊贵又俊美的殿下。
徐婉芷胆子小一些,只看到一片墨色暗涌同色纹路的袍脚,思绪倒还很清明。
她只是很震惊且不解。
原来大伯母是连太子殿下都要亲切称呼姑姑的人。
可为何祖母和大伯乃至整个家里的长辈,都不曾对大伯母如对太子这般的尊崇和敬畏,甚至时有苛责。
徐府诸人心思各异,但萧彧并不在意。
他对康宁长公主表明来意,只说虽是休沐但户部一些政事涉及徐侍郎,便来了徐府。
既来了徐府,姑姑在此,自然要先拜会过长辈再处理旁的事。
真实情况是,萧彧奉父皇的命令来瞧瞧姑母女子在徐府如何,为何表妹徐婉宁会有郁气难舒的毛病。
萧彧前几年在南疆作战,回京后上朝听政忙的像陀螺一般,便是宫中公主们都鲜少关注,更不要说徐婉宁这个表妹。
然而见到康宁长公主与徐婉宁,他难免有些心惊。
萧彧出生时康宁长公主还未嫁人,何等的高贵明丽神采飞扬。
然而眼前的中年妇人,美貌犹在但眉宇之间已添郁色,整个人还有些说不出的违和感。
是了,这位姑母容貌艳丽最配绚烂衣裳。
但她此刻却玉钗素装,原本该是很清雅的打扮,但因人与妆容很不相衬,反而有几分不伦不类的寡淡。
游廊嵌着鹅卵石,跪着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徐言昭眼见母亲鬓角滑落汗珠,太子只与妻子叙话却并不叫起,心中不由添了愤懑。
他当然不敢对萧彧愤懑,只可怜自己娶了长公主这样一个空有高贵身份的正室。
她平日里夫君左夫君右,骨子里却还端着长公主的威风,此刻一定是故意给自己难看!
徐言昭一闪而逝的不满,被萧彧的侍卫统领柳观砚瞧了个正着。
他本是宗室子弟身份亦是不凡,瞧见这位驸马爷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讥嘲的挑了挑眉。
人人都说康宁长公主与驸马感情甚笃,甚至放弃公主府,御尊降贵到夫家侍奉婆母。
如今看来嘛……
萧彧与康宁长公主说话,免不得提到身边站着的小表妹。
这位不到他肩高的小表妹样貌倒极好,只是下颌尖尖有些消瘦,面色也白的不大健康,只一双继承自萧氏皇族的眼黑白分明曜曜有光。
他看过属下搜集的情报,知道这位表妹很做过些糊涂事。
但有着这样一双沉静眼眸的小姑娘,若真的飞扬跋扈恶毒泼辣,该当让自己顺心如意,为何还会郁结于心?
徐婉宁任由太子殿下盯着看,她胆儿肥又惯会欣赏美色,便也大大方方的看回去。
后者明明是矜傲冷淡的气质,但竟拍了拍她的脑袋,声如琅玉:“孤是你的嫡亲表兄,日后不准再这般生分。”
徐婉宁想起来,方才她称他为“太子殿下。”
真是个好相处的表哥,她从善如流嗓音澄澈:“知道了,太子表兄。”
太子殿下不如传言中淡漠冷冽,徐婉薇面颊羞红目光晶亮。
日后得与徐婉宁更加亲近才行,她想,爱屋及乌,太子殿下一定会注意到自己的。
徐婉萝竖着耳朵,仔细听那道微微沉却又如金玉相击的男声。
她与徐婉宁是亲姐妹,这样说算起来,殿下也算是她的表兄呢。
将徐府诸人晾的够久了,萧彧终于叫了起。
他姿态放的极低,恳求康宁长公主这个长辈让自己在徐府用午饭。
得到允许后,萧彧这才带着徐言昭去书房议事。
走过回廊的时候他回头,果看见小表妹走路慢腾腾不大自然,再想起她衣裙上那两处明显跪成的灰团,眸色暗沉。
作者有话要说:萧·太子殿下·彧:表妹是个小可怜,以后要多关注一点。
徐·小可怜·婉宁:表兄长的真好看,想摸~
第9章不解
萧彧唇红齿白极昳丽的容貌,但却一点不显女气,反而有一种锋锐凌冽的俊美英挺。
这种锋锐和凌冽,他在康宁长公主与徐婉宁面前收敛大半,却并不顾忌徐言昭如何。
徐府前院书房,徐言昭站在堂下冷汗直冒。
他算是见识到了萧彧这个太子的严苛,些许账面上的瑕疵非要一丝一缕的纠葛清楚,怕是神仙都应付不来!
萧彧把玩案头一枚白玉狮雕镇纸,拇指在狮腹精细刻画的内宫敕造印记上落了两落。
若所料不错,这应当是康宁长公主的嫁妆。
若是稍有骨气的男子抑或讲究些的人家,决不会动媳妇儿的私产。
即使这镇纸可归入夫妻恩爱互赠心意,可徐府最为人称道的是其百年诗书传家的清贵。
清贵的名头好听,家里产业却算不得多。
所以,他在徐府所见翻修精细的亭台楼阁乃至出格的用度,又来自哪里?
萧彧是极聪明的人,今日在徐府走上一遭,许多事便已有了底。
长辈的事还要交到太后那里处置,他并不预备多事,但徐言昭占据要位却尸位素餐却轻纵不得。
于是,太子殿下在书房的一个时辰,徐言昭被训了个狗血淋头。
他半个脏字都未有,但言辞之犀利理由之充分,却足以让徐言昭生出一种愧对列祖列宗的羞惭与颓然。
响午的时候,萧彧来到静心院。
家常便饭,列座的只有康宁长公主、徐婉宁以及萧彧三人。
近距离看,徐婉宁发现萧彧整个人就像是玉雕一般,天然一种冷然矜贵气度。
当然,在欣赏美色的同事,她也没有忘记告诉萧彧,这桌菜是自家便宜娘亲自盯着厨房做的。
康宁长公主听得女儿夸自己,窘然中夹杂着淡淡的期待。
萧彧是皇兄最喜欢的儿子,她这些年虽然……但心里还是记挂着皇兄和母后的。
只是不知为何,距离近了便总有无数的争执。
久而久之,康宁长公主便再也不是在太后怀里撒娇,挽着皇兄的胳膊撒娇的女子了。
萧彧凤眸微温,谢过了康宁长公主的操劳,状似无意的道徐婉宁似乎面色不好。
徐婉宁心思聪慧,直觉般的,她觉得萧彧知道了周太医看诊的事。
或者说,也许宫中的太后与皇帝也知道了。
她并未提跪祠堂的事,只说请了周太医看过的事。
萧彧顺势道:“孤粗通岐黄之术,表妹若是不介意,不如让孤瞧瞧。”
徐婉宁将手腕往前一抻搭在萧彧面前的桌上。
虽然萧彧快要极冠,徐婉宁过一两年便要及笄,但有长辈在侧此举倒不算出格。
萧彧手指贴近小姑娘冰凉凉的手腕,眉峰渐渐蹙起。
萧彧说粗通医术其实只是谦虚之词。
在军中那几年见多了人命的脆弱,他不喜这种任人宰割却茫然无措的局面,特意跟着一个老军医学过些东西,后来又研读过不少的医术。
如今的萧彧,医术比周院判也许还有不足,但却已能算一流医者。
于是,他便轻而易举的查探到徐婉宁身体已显露衰弱的状态。
情况比萧彧预料的还要糟,一向过而无悔的太子殿下,此刻第一次后悔之前将徐言昭训的轻了。
他心中万千思绪面上却不表露,只说表妹身体虚弱不利将来,最好请太医常驻府中调养。
徐婉宁看向康宁长公主,黑白分明的眼睛平静如湖。
她在原主的记忆中看到过,康宁长公主为了渣爹那一句只想如寻常夫妻般过普通日子,好多年不曾召过太医了。
上次召周院判那次,还是让徐婉宁半架上车的。
康宁长公主望着女儿似乎什么都知道,且已经宛如怀了失望之心的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那就劳烦殿下了。”
康宁长公主心道,有御医在夫君定然不自在。
但女儿的健康要紧,他一定会理解和忍耐的吧?
若是不能……
她不由想起女儿提起的,搬回公主府的事。
另一头,
徐婉薇重新换了衣服梳了妆,掐着时辰往静心院来。
太子殿下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她竟不知他竟然这般……总之绝不能错过每一次相遇的机会。
越接近静心院,徐婉薇想起那张修眉俊目的脸,娇美的面容上不由染上红霞。
然后,这红霞又很快变成了怒意的点缀。
“三妹妹,你来这里干什么?”徐婉薇看着同样提着食盒的徐婉萝。
徐婉萝原本心虚,见着徐婉薇明明怀着一样的目的却质问自己,半笑不笑道:“二姐姐,咱们姐妹何必伤了和气,各凭本事吧!”
徐婉薇憋着一口气,瞪了徐婉萝一眼走在了她的前面。
徐婉萝不甘示弱的跟在了后面。
两姐妹一路别苗头走到静心院门前,然后被守在院门前的柳观砚与太监总管四喜拦住了。
望着柳观砚一张俊朗的面容,徐婉薇不由温婉而羞怯。
不等这两个开口,柳观砚已冷着脸寒着声道:“尔等窥视殿下行踪,意欲何为”
四喜小圆脸绷的硬邦邦,阴沉沉:“再在此多徘徊片刻,通通提进天牢审问!”
柳观砚是伴着萧彧在战场上冲杀出来的人,看着亲和,板起脸来杀人见血的戾气只稍稍露出一缕,也是闺阁姑娘承受不起的。
四喜看着讨喜,却是先皇后手下大太监最得意的徒弟,阴测测的眼神宛如躯体中住着两只恶鬼。
徐婉薇与徐婉萝哪里见过这个。
姐妹两个一个翻了食盒,一个乱了钗环,都忙不迭的退走了。
等人走了,四喜又是那个眼一眯便无比讨喜且无害的小公公。
他摇头叹息:“这都什么人,眼珠子都恨不能黏在殿下身上,还诗书礼仪之家,啧……”
柳观砚不由想起里头那位红衣少女。
百闻不如一见,传闻温婉知礼的一肚子攀附之心,跋扈毒辣的那个反倒云淡风轻气度不凡。
徐婉宁并不知院门口发生的事,但却知道萧彧是个日理万机的忙碌太子。
她主动提起送他出府,在走到花园无人处时,却又停下步子。
萧彧照顾着小姑娘人矮步子小,走的便也慢吞吞。
见她不动,他偏头看,尽量温和的道:“有话与孤单独说?”
跟在两人身后的四喜和柳观砚知机的退下。
徐婉宁点点头,等萧彧的人退的够远,她一字一顿道:“太子表兄,能不能告诉我,当初父亲为什么会娶母亲?”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