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背着光踏进了屋内,然后就那样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定住不动。
血在暗中噗呲喷洒,随即是闷闷的骨肉碎裂声,黑影噗通倒地。
后面的人还没有回过神,程怜怜呼啸吼叫飞扑而上,将他扑到在地疯狂撕咬。
程惜惜眼神一扫,揪住机会扬起斧头再落下,又一人惨叫倒地,她急促叫道:“怜怜,跑!”
程怜怜放过身下之人,晃动肥肥的身子跟在程惜惜身后往院门跑去,黑衣人头目一见连损三人,恼羞成怒低吼道:“给我追!”
“守卫的人给我出来啊,你们装什么死啊!”程惜惜听见黑衣人追了上来,又扬声大喊:“再不出来犯人要被杀人灭口啦!”
头目听到她的喊声吃了一惊,脚下一缓扬手让其他人按兵不动,紧张的四下张望,难道她还有帮手?
片息之后,初一领着护卫,举着刀从暗中闪身出来。
程惜惜一瞄黑衣人的数目,难以置信的尖叫起来,“初一,你大爷的太小气了,多来点人啊,全部给我叫来!”
初一慢吞吞的道:“是你让郎君撤掉守卫的。”
程惜惜干笑,一拍程怜怜转身要溜,只听初一又说道:“对付这些小毛贼,我们两人足矣。”
“早说嘛。”程惜惜又立即回转身,袖着手指挥起来,“给我抓住他们,要活口的,我倒要看看是谁想要我的命。”
初一瞥了她一眼,简直无语极了。
朦胧的月光下她衣着整齐,脸上血迹斑斑,柱着斧头叉腰雄赳赳的站在那里,像是女山大王。
如初一所说的那般,黑衣人根本没什么本事,他与护卫扬着刀冲上去,没几下就拿下了他们。
初一将伤者卸了下巴,与死者堆在一起,留着的黑衣头目被踢跪在地,护卫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等着提着斧头晃着走过来的程惜惜审问。
“多谢。”程惜惜对着初一展颜一笑,直笑得他一抖,太可怕了,哪里有小娘子用斧头做武器的?
“这寒冬夜里太冷,血沾在脸上会被冻住,我得先去洗洗。护卫大哥,你把这贼子厚衣服脱了,打断腿扔在门外,咱们进屋里去暖和地呆着慢慢审。”
黑衣人神情狰狞,恨恨的道:“你有本事就杀了老子,老子是不会招的。”
“哦,别急,等我洗漱完啊。”程惜惜像是聊天般,语气稀疏寻常:“到时问你你不答,我再杀你。”
初一与护卫互看一眼,都低下头闷不做声褪下黑衣头目的衣衫,他被冻得嘴里牙齿都咯咯作响。
护卫上前一脚将他踢翻,脚用力跺在他腿上,他痛得眼泪横流抱着腿在地上直打滚。
程惜惜洗漱干净出来,见黑衣人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头耷脑,笑着看向初一,“他怎么了?你们毒打他了?”
初一嘴角微抽,却老老实实回道:“冻僵了。”
程惜惜抚着下巴沉思,“要不泼盆冷水让他醒醒神吧,到时候答错可就不好了。”
黑衣人一下崩溃了,颤抖着急声道:“我招我招,你问什么我都招。”
“这样才对嘛,你答得我满意了,我就让你穿一件衣衫。”
程惜惜轻笑起来,见黑衣人不住点头,问道:“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抱着手臂蜷缩成一团,飞快的说道:“我叫李二,平时跟着张老七讨生活,是张老七派我来,说是有贵人出了大钱,让我们来找个小娘子,带回去让兄弟们享用之后,再卖到偏远之地的窑子里去。”
程惜惜脸色淡了下来,她却说话算话,平静的说道:“初一,给他一件衣衫。”
初一用脚尖挑起一件衣衫踢到了黑衣人面前,他抖抖索索伸手拿起衣衫,急急的披在了身上,不待程惜惜继续问话,自己先招供了起来,“贵人我不知道是谁,不过张老七送他出门时,我无意间听到他称贵人为许大哥。”
程惜惜眼神冰冷,在听到那些腌臜手段时,便可断定是后宅妇人所为,姓许的,除了许二娘子还会有谁?
“这次我放过你,你们走吧,最好走得远远的,否则许家会找你们算账。”
程惜惜突地语气一转,透出无尽的狠戾,“我比许家还可怕,要是你们不怕死再敢前来,就不是让你挨冻这点小惩罚了。”
黑衣人一抖,张老七派人来时,他还觉得他小题大做,对付一个小娘子用得着那么多兄弟?
可她那把放在旁边上面沾满血迹的斧头,那条嘴角挂着血渍的恶狗,还有虎视眈眈守在一边功夫高强的护卫,她哪是个寻常的小娘子?
明明就是个女罗煞!
黑衣人拖着一条断腿,前去拍醒晕过去的兄弟,互相背着抬着人灰头土脸的离开后,程惜惜笑着看向了初一,直看得他不由自主垂下了头。
“初一啊,好久不见你当差了,不过我们算是老熟人,托你一件事呗。你回去转告给你郎君,就说他心上人被他主子的阿娘的侄女欺负得好狠,他曾许诺要护着他心上人安稳无忧,现在实现他诺言的机会来了。”
第37章报仇
和舫接到禀报心急如焚,他看了看时辰,干脆直接换上了朝服,匆匆赶到程惜惜小院子,只见她头发披散在肩头,惨白着一张小脸,盈盈大眼带着劫后余生的凄惶。
见到他冲进来,整个人似乎微不可察的抖了抖,转瞬之后她嘤咛一声,整个人扑了上来,他张开双臂正要揽她入怀,腹部却传来一阵剧痛。
程惜惜握着拳头重重击向他,流着眼泪不停控诉,“都是你的错,都怪你,你说要护着我的,可是我差一点点就被贼人玷污,你既然要说话不算话,差人看守着我,为何不让他们顺便保护我,要等贼人进院子烧杀抢掠,我呼救后你那些人才出来?”
和舫狼狈四下躲避,程惜惜跟疯了般缠着他不放,一边追一边哭喊,“你个大骗子,你的深情不渝,原来都是骗我的谎言,你看我好欺负是不是?你以为我不会真的伤心难过是不是?”
“不是,你听我说,哎哟。”和舫咬牙忍痛生生受了她一拳,捉住她的手臂紧紧禁锢住她。
“守卫没有我的吩咐,就算你叫破喉咙他们也不会出来救你。我就怕你会气我不守信,才悄悄留了人,万般叮嘱切不可被你发现。可你瞧瞧你这个破院子,连个毛贼都挡不住,要是没有人守护着,你让我怎么放心?”
程惜惜用力挣开,“呸,你说得倒好听,可看看你做的,哪件能让我去信你?我遭受的无妄之灾难道不是因为你?那许二娘子,难道不是你去招惹了人家,不是你家跟她有议亲的想法,她会那么不要脸贴上来你阿娘还在全京城给你相看小娘子吧?什么五进大宅,这是要养我做外室么?”
“程惜惜!”和舫又急又气又怒,“你可不可以有点良心?我要是有点拿你做外室的心思,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好啊。”程惜惜伤心得眼泪又流了下来,“我居然连做外室都不够格。”
和舫眼前一黑,气得咬牙切齿,“程惜惜,我想三媒六聘娶你为妻,可是我该向谁去提亲?你究竟是谁?家住何方家里可有其他亲人你对我可曾讲过一句实话?”
程惜惜脸上浮起淡淡的讥讽,惨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惊才绝艳的和少卿,怎么会看上我,原来还是为了什么前朝余孽。和大人,你大可不必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你不是派人成日守着我么?你守到了什么?”
和舫的脸色也淡了下来,他眼里闪过一丝苦涩,无力的道:“程惜惜,你亦不是如我这般,一样对我虚情假意?我对你所做的一切,你如有心可自行判断。”
程惜惜笑了起来,“又是跟齐王爷学的?不过齐王天生风流,你扮起来,欠缺真情实意。”
和舫神色落寞,“跟你学的。你对我嬉笑怒骂假假真真,我也想像你那般没心没肺,可是我做不到也学不像。程惜惜,我认输。”
“这才是你啊。”程惜惜拉长声音,在软塌上坐下来,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晚上没睡好,我得再睡睡,和大人,辛苦你跑这一趟,你走吧。”
和舫眸色深深,静了片刻后说道:“你从未去认识过我。或许是你怕去认识我。算了,程惜惜,你是不是想要报仇?”
程惜惜蹬眼,警惕的道:“怎么?你又要拦着我?”
和舫轻轻笑了起来,“我从不是大度之人,既然你说你的无妄之灾因我而起,我怎会当做无事发生?不过你不要轻举妄动,许家不是定国公,圣上孝顺,许家在圣上登大位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太后娘娘也是少见的精明奇女子。”
程惜惜翻了个白眼,“那究竟要待如何?”
“得从长计议,一丝差错都不能出。要是被圣上得知我与你一起算计他的舅家人,我们两个都会倒大霉。”
和舫揉了揉肚子,眉心紧蹙,“好痛,不过你没有用斧头砍我,我得谢你不杀之恩。”
程惜惜气得拿起软垫砸过去,他抄手接住,眼里溢满笑意,“别砸脸,才稍微好了些不那么显眼,要是砸伤了被圣上见到,不用问也会知道是被你揍的。”
“你脸皮愈发的厚,要砸伤你软垫可不够。”程惜惜转头在屋内找寻,自言自语的道:“我的斧头呢,还是斧头才能劈开你的脸。”
和舫又笑起来,“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都是拜你所赐。程先生,学生先行告退,你且安心等待,学生出宫后再来拜见先生,商议复仇大计。”
程惜惜怒骂:“滚你大爷的。”
和舫哈哈笑着离去,被外面冷风一吹,更觉得神清气爽,能在程惜惜那里扳回一城,心情莫名其妙的愉悦起来。
圣上与和舫商议完正事,瞧着他脸上不时闪过的笑意,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遇到什么喜事,一直在那偷着乐?”
和舫微笑着回道:“昨日夜里程惜惜院子里进了一群小毛贼,她拿着斧头,与她那条胖狗将毛贼吓退。今朝臣去瞧了一眼,她虽胆大,可终归是个小娘子,求臣查明案情,给她一个交代。”
圣上抬眉,“年关将至,京城里打何处来如此胆大之贼”
和舫微叹,“程惜惜得罪之人不少,许是想去给她些教训,让她安分守己些。”
“被她拿斧头吓退了?哼,哪有小娘子用斧头当兵器的?”圣上笑骂,“她就是个刺头,你也别理会她,且让她吃吃苦头去。”
“臣遵旨。”和舫躬身领命,又微微一笑,“经过昨日之事,她怕是会收敛些。”
“唔。”圣上不置可否,程惜惜能安分守己,他倒有些不大肯相信。
近侍上前躬身说道:“圣上,太后娘娘问你可有得闲,她说林老夫人进过宫,聊了些以前的趣事,想讲与你一起乐呵乐呵。”
圣上微顿,林老夫人避居在外多年,回京城也无声无息,这次闻家出了事,她终是按耐不住了。
“你去回禀太后,我稍后便过去。”
近侍领命退下,圣上似笑非笑看着和舫,“林老夫人进宫,我猜定是为了儿子孙子而来。这事,说起来还是拜程惜惜所赐。”
和舫知道程惜惜与闻四走得近,一个混账一个不成器,两人混在一起定没有好事,他早就听守卫回禀过此事,还没有来得及跟她细算,没曾想圣上也已得知。
“闻玉璋野心勃勃想入相堂,他有才干亦学识渊博,却德行不修生性凉薄势利,闻大是有样学样,比他老子还不如。倒是闻四,虽然又蠢又胆小,却蠢得没那么讨厌,还算有些许的良知。年后让他进大理寺,跟在你身边学着断案,练练他的胆,别成日与程惜惜混在一起,好好的苗子给混坏了。”
和舫讶异的看向圣上,见他感叹道:“闻家当年开城门,明里暗里受尽唾骂,这些倒不算什么,我只是敬佩闻皇后其人,当年她为了大梁殚精竭虑,可大梁吏治腐败已烂到根,又岂是一朝一夕凭她一己之力能能改变。为了她,给闻家留点余地吧。”
和舫那时年纪不大,对闻皇后的事知之甚少,每次和相提到闻皇后,却总是唏嘘感叹,那样才貌双绝的女子,最终却落得如此悲惨下场。
就因为此,和相对闻家隐隐不屑,有意无意总是打压闻家,闻玉璋做了多年的礼部尚书,始终没得升迁,这其中也有其他看不过眼官员下绊子的关系。
圣上去了太后寝宫,果不其然,说了一会闲话之后,她就感叹道:“林老夫人按说比我才大不了几岁,可她头发已全白,苍老得我都快认不出她来,都是为了儿女生生熬出来的,人说为母不易,其实啊,是为女人不易。”
圣上笑道:“这些年母后的辛苦,儿都看在眼里。”
太后嗔怪的看他一眼,“你少跟我打机锋,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我在抱怨我辛苦么?闻家能放就放过去吧,当年,闻家也是为周家开了城门。”
“只要闻家自己知趣,我倒没想过要拿他们怎样,这都是他们自己行不正,也别怪那些看他们不顺眼之人落井下石。母后要是得闲,就多招林老夫人进宫来陪你说说闲话,叫上闻美人一起,也让她见见祖母家人。”
太后点点头,旋即又烦恼蹙眉,“许二那丫头病了,我遣了太医前去看诊,太医说是忧虑过重,肝气淤积。唉,她定是为了和舫看不开,这情字啊,难倒了多少小儿女。”
许二娘子虽得太后喜欢,圣上对她倒稀松寻常,对和舫的婚姻大事更不会轻易插手,安慰了太后几句,陪她用完饭略坐一会便起身告退。
和舫出宫后正要去程惜惜处,却被不知打哪来的周泰拖住了,硬要拉着他去会仙楼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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