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程惜惜点了点头,“那取什么名啊,直接改名叫齐王得了。”
和舫吸气,不能与她计较,也不能与她胡说八道。
“你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他说到这里,又回头瞥了她一眼,“你别打歪主意想逃,小院子外面布满了弓箭手,要是你敢动,他们会直接放箭的。”
程惜惜暗地吸了一口冷气,脸上却布满笑意,天真的问道:“不过是让我进京去作证,却派这么多人看着我,和大人,你这是在保护我么?”
和舫背着手,静默片刻,只淡淡的道:“你去收拾一下。”
程惜惜待和舫走后,小脸一下垮了下来,心里惊疑不定,他难道知道了什么?
按说不能啊,程放那人比她还狡猾百倍,怎么会让和舫抓到把柄?
除非和舫比自己还狡猾百倍以上。
很快程惜惜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这世上,她自封第二聪明,第一当然是程放。
用过晚饭,程惜惜抓着程怜怜在院子里散步,嘴里不断训斥着它:“快动动,看你比猪都胖了,马上就过年了,再胖下去就把你煮来吃掉。”
程怜怜嘴里呜呜,不情不愿晃动着肥腿,在院子里一圈圈走来走去,滴水成冰的夜晚,谁会在外面散步啊?
程惜惜被冻得小脸通红,程怜怜虽然肉多毛厚,也冻得连抗议都没了力气。
最后一人一狗都哆嗦着回到屋子,程惜惜抱着程怜怜,呜呜哭了。
“怜怜啊,外面真的都是弓箭手,墙脚连个狗洞都没有,这下我们真是跑不掉啦。”
程怜怜呜呜回应,真是冷死狗了。
第二天出发,程惜惜来到前院,见和舫与周泰等人都到了,站在那里似乎都在等她一人,加一狗。
程惜惜背着手,扬着头趾高气扬的走到第一辆马车前,“出发吧。”
周泰忍住笑,指了指中间的马车道:“你坐那一辆。”
程惜惜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一辆马车又破又小,当即拉下了脸,装作没有听到,径直走向第一辆马车,掀帘爬了上去,又对程怜怜招招手,“上来。”
和舫眯了眯眼,见程怜怜滚到马车前,前脚搭上马车,却因为太胖怎么都跳不上去,程惜惜沉着脸,抓住它的腿吃力的往上拖。
“砰。”程怜怜被拖上去了,马车随之晃了几晃。
“哈哈哈。”周泰忍不住大笑出声,这狗一次比一次胖,再胖下去不知道会不会爆开。
“看紧了。”和舫斜了一眼周泰,扬了扬手,上了马车,初一坐上那辆本该程惜惜坐的马车,驾车赶到了队伍最前面。
队伍快马加鞭,早出晚歇,一路疾行向京城而去。
程惜惜连续赶了几天路,都一直安安分分,这天早上在客栈,和舫他们左等右等,却怎么也没有等到她。
初一前去打探后,回来低头禀报道:“郎君,程惜惜说是,今日乃重阳节,按照习惯,她都要去登高游玩。”
周泰惊讶的微张着嘴,转瞬间也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广陵城三清山可是登高一绝,听说城里晚上也热闹非凡,晚上会在汴河放河灯,说得我也不想走了。”
和舫紧抿着唇,不理会周泰的发疯,快步来到程惜惜门前,抬起拳头直接砸门。
“程惜惜,你少作怪,快给我出来,否则我将你直接绑上车。”
屋里寂然无声,和舫一惊,用力撞开门,顿时愣了一下。
程惜惜盘腿坐在床上,程怜怜蹲在床边,人狗都一脸落寞,眼神空洞。
“又怎么了?”
程惜惜似乎才回过神,大眼睛浮上了泪花,幽幽的道:“和大人,我不登高不游玩,会死,马上就会死。”
和舫咬紧牙关,紧紧盯着程惜惜,半晌后才吐出了一个字,“好。”
程惜惜瞬间活了过来,灵活的跳下床,蹦蹦跳跳的来到和舫面前,围着他直打转,抬头讨好的对他笑得一脸灿烂。
“先去爬三清山,然后下来去城里会仙楼吃饭,晚上去逛汴河看灯火,好不好,好不好?”
程怜怜也笨拙的学着程惜惜转圈圈,和舫被他们转得头晕眼花,大声道:“停。再转就给我上车回京。”
程惜惜立马定住身子,拍着小手欢呼起来,“和大人最好了,和大人简直是天下第一善人。”
和舫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没好气的道:“下楼。”
一行人出发去了三清山,在拥挤的人流中爬上山,没看到什么风景,倒看了一堆人头。
下山后一行人都累得够呛,肚子也快饿扁,径直去了会仙楼用饭,点了一大桌店里的招牌菜,吃得肚子滚圆,回到客栈稍作歇息,待天色暗下来后,程惜惜又闹着要去汴河边。
和舫皱眉,冷声道:“外面都是人挤人,有甚好玩的?你一个小娘子成天在外面跑,成何体统”
周泰心痒痒的,他眼睛一亮说道:“不去汴河边,去瓦子里好了,不知道瓦子里今晚可有什么好玩的?”
程惜惜也喜笑颜开,笑道:“好啊好啊,去瓦子里吧,我也好想去,坐下来听曲喝小酒,再点个红姐儿随身伺候,哎哟!”
和舫黑沉着脸,曲起手指敲到了她头上,怒道:“要不要再找个小倌陪着?”
程惜惜呐呐的道:“那样再好不过了。”
“做梦呢。”和舫眼里闪着危险的光,“敢乱跑打断你的腿。”
和舫说完又向周泰投去威胁的一瞥,他干笑着道:“哈哈,小娘子不好去那些地方,我还是自己去吧,哈哈。”
周泰说完往外飞快的溜了,护卫们哗哗围了上去,和舫背着手往楼上走,却没有听到后面的程惜惜跟上来。
他转过身,见她站在原地,委委屈屈,泪珠在眼里打转,泫然欲滴。
“我穷,好不容易能出来这么一趟,却什么都没有见到。这一辈子估计再也来不了广陵,和大人,你忍心让我抱憾终身么?”
和舫默然,一会后黑着一张脸道:“不许乱跑,乱跑打断你的腿。”
说完后迈着长腿向外走去,程惜惜哟嚯欢呼,也颠颠跟了上去。
和舫听到程惜惜欢快的呼喊,也禁不住嘴角翘了翘。
街头人流如织,小贩挑着担子来回穿梭叫卖,街边的摊子一个接一个,程惜惜站在炒银杏摊子前,停住不动了,抬头可怜兮兮的看向和舫。
“只此一次。”
和舫瞪她,掏出银子递给摊贩,程惜惜眉开眼笑的接过炒银杏,吃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吃完炒银杏,程惜惜又站在糖梨儿的摊子前,眼巴巴的看向和舫。
“下不为例。”和舫又掏出了银子。
一路走过,和舫说了几次最后一次,见没有什么威慑力,干脆闭嘴只管递银子,直到程惜惜再也吃不下去为止。
护卫拥簇着两人,辛苦的穿过人流来到到汴河边,河畔两岸灯火通明,弯弯曲曲的河里飘满了河灯,映衬着清幽的河水,像是一条缀满宝石的玉带。
程惜惜双眼明亮如灯火,手里捧着灯,蹲下来小心翼翼的放进河中,双掌合十闭眼许愿。
和舫静静站在一旁,见程惜惜小脸上写满了虔诚,柔和的侧脸在灯光下如白瓷,泛着温润的光泽,眼神也跟着温和起来。
“你也放呀,然后许个愿,听说这里许愿很灵的。”程惜惜侧头看向站在旁边的和舫,笑盈盈对他说道。
和舫眼里溢出一丝笑意,也蹲下来放了灯。
“你怎么不许愿啊?”程惜惜颇为遗憾的道:“你不许,让给我许好了。”
“这个也能让的?”和舫忍住笑意问道。
“应该能吧?”程惜惜挠了挠头不确定的答道。
和舫学着程惜惜那般,在台阶上坐下,闲闲的问道:“哦,你许了什么愿?”
程惜惜笑了起来,“当然是富甲天下,我一直就只有这么个愿望。”
和舫顿了下,淡淡的说道:“小娘子不都是想嫁个如意郎君么?”
“哈哈哈。”程惜惜大笑,“富甲天下后,想要什么如意郎君没有,到时候我可以拿银子买一堆,挤满后院。”
和舫神色淡淡,轻声道:“程惜惜,你以为什么都能买到么?”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那么多银子,没有买过,所以不敢断定。”
程惜惜眯缝着眼,感概着说道:“双方议亲,你家父母双亲是谁,任何职,我家又是谁,出多少聘礼,备多少嫁妆,与生意买卖又有何区别?我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还是去买吧,银货两讫,倒明明白白。”
和舫寂然半晌,站起来冷声道:“天色已晚,该回去了。”
程惜惜也站起来,捂着肚子道:“我又饿了,我们再去吃碗馄饨,吃完我保证立马回去好不好?”
和舫不理他,背着手往前走去,程惜惜嗖地一下,窜到他前面,背转身往后退,不断做着鬼脸,笑脸,像念经那般不断重复道:“馄饨,馄饨,就要吃馄饨。”
“小心。”和舫突然伸手抓住程惜惜,她惊了一跳,回过头一看,见自己不小心撞上了路过的行人,随即道了声歉。
路人见她态度好,也没计较笑笑离去。
“好好走路。”和舫放开程惜惜,沉声呵斥道:“吃完就给我滚回去睡觉。”
程惜惜欢呼着转过身,手缩回袖子里,去馄饨摊前吃得饱饱的,满意的跟着和舫回了客栈。
一进屋,程惜惜关上门,耳朵贴着门听了一会,然后从袖子里掏出小纸团,程放力透纸背龙飞凤舞的字跃然纸上。
“无恙,且安心。”
程惜惜呼出口气,她将纸条在灯上点燃烧了,哼着小曲安心睡去。
自从游过广陵之后,程惜惜再也没有出幺蛾子,一行人安安稳稳到了京城。
“京城好繁华啊。”程惜惜掀起车帘,看着热闹非凡的京城,感叹不已。
车子一路前行,程惜惜看得目不暇接,然后马车停在了大理寺门前。
和舫下了马车,踢了踢她的车门说道:“到了,下车吧。”
程惜惜跳下马车,见到大理寺门禁森森,小脸一下垮了下来。
“和大人,一路舟车劳顿,我的背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可不可以先找个地方洗漱歇息?”
“废话少说,进去。”和舫盯着她,漠然的说道。
程惜惜顿时脸色大变,颤声道:“和大人,你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和舫紧抿着嘴,冷冷的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程惜惜连同程怜怜,都被投进了大理寺牢狱。
守卫森严的牢狱里,回荡着程惜惜撕心裂肺的咒骂:“和舫,你个奸诈小人,你的良心都喂了狗,你简直黑了心肝,不,你心肝在你阿娘生你时,忘了一并生出来啊。”
第21章坐牢
大正殿里。
和舫一早就进了宫,圣上打完拳回来,浑身热气腾腾,他接过近侍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在案几前坐下,随意的说道:“坐吧,听说抓到了个小娘子?”
和舫蓦地抬头看去,圣上脸色寻常,又微垂头回道:“是,不过臣以为,她与本案无甚关系。”
“哦,为何?”圣上微微好奇的看着他,说道:“你从临安千辛万苦将她带回京,是为了私仇?”
圣上自小跟随先皇征战,功勋卓著,心机深似海,在同样战功累累的五个中杀出一条血路,登上了帝王宝座。
先皇七个儿子,如今剩下的就只有圣上与其胞兄齐王周泰。
和舫不敢妄测圣意,却不敢不测圣意。
“因臣在案发地遇见她,现场只余她一活口,故将她带至京城,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圣上背靠在软塌上,似笑非笑看着他。
“臣曾在她身上屡次失手,抓她实属不易。”
“哼。”圣上冷哼道:“出息。”
和舫站起来,恭敬垂头施礼道:“都是臣办事不力,请圣上责罚。”
圣上摆了摆手,微沉着脸道:“我不是那不讲理的昏君,大周自立国起,前后战乱了十多年,这几年方算安稳,那些贼子蛰伏了几年,贼心不死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躲在暗处防不胜防,你就是算无遗策,也还有天有不测风云。”
和舫心一沉,问道:“难道又与前朝大梁有干系?”
“先前五万两税银突地不见踪影,税银不见之处,临近码头。商船来往无数,恰逢遇到接亲的队伍,送葬的队伍,还有前去关外的商队。你说,这些银子去了哪些地方?”
圣上轻声笑了,“这五万两银子,说不多也不算顶多,说不少亦不少。纯为了富贵,断没人敢明目张胆抢这笔银子。首先,他们缺银子,练兵打仗可是拿金山银山填出来的。再次,他们也是为了给大周一个下马威,看,这些都是我大梁的,我得抢回去。”
和舫静静的听着,这些他不是没有想到,只是从圣上口中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受。
帝王一怒,血溅千里。
圣上从不是什么仁慈之君。
“大梁元氏王朝绵延几百年,锦绣膏肓里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败家子,天下四分五裂,末年更是年年征战,饿殍遍地,百姓易子而食。元重年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连只虫蚁都不忍杀死,却看不到他子民的苦难,最后反而博得了仁慈才情的美名。”
圣上脸上浮起讥讽的笑,“士子归心,真是天大的笑话。所以元氏天下只剩了士子能活着,百姓都饿死了。这大周,定不能步大梁的后尘。”
和舫大恸,阿爹死于战乱,年幼的他与阿娘逃过一劫,在尸堆中翻找阿爹的尸首,拼到最后,还缺一只手掌,怎么都找不到。
gu903();“青山村那里,就是把山移开,我也会查个究竟。”圣上冷冷的说道:“贾通的死,归咎于匪徒谋财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