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星盗冷肃着面容，没好气地瞪了男仆一眼，坐在等候的长椅上。

危寒承推开门，走近房间内，这是一间书房套房，分为外间和里间。意外地，外间房间居然不大，只有二十平米左右，三面都是顶天的书柜。有一只带着滑轮的高低梯停放在书架前的滑轨上，这里的书架和这只梯子的木头显得很老旧，似乎在漫长的岁月里被经常使用着。

那只矮的梯架更像是房间里的座椅，如果从书柜里取下书，就可以就近坐在梯子上翻看。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恬静的香气，很难形容这股气味，在地球上从未有过。

书架上的书籍，危寒承有些看不懂：《海拉娜人的星尘契约论》、《论兽人种不平等的起源与基础》、《陛下和我》……

在地球上看过不少的危寒承，有些拿不准《陛下和我》里会讲些什么。他一时非常好奇，甚至想去取下来看一看。

“您看上了什么书籍吗？”大约里间的人等得不耐烦，从里间走了出来，并出声询问。

来人让危寒承非常惊讶，因为他……他就是那个里格·麦克拉伦。

“您好，再次向您介绍我自己。我叫里格·卢瑟，不过麦克拉伦是我母亲的族姓，所以我并没有欺骗您。”对方似乎很欢喜看到危寒承眼睛里的惊诧，这次他伸出手来，似乎是希望危寒承行吻手礼。

果然，果然那天觉得他要伸出手背的感觉不是错觉。好歹危寒承在地球上也接待过不少贵族，并不缺乏这种礼仪经验。他装作不懂礼仪，仍旧抬高手，握了握对方：“唔，我仍然叫危寒承，也可以叫我徐霞客，徐霞客是古联邦历史上的一位旅行家。”

里格·卢瑟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不过他仍然十分傲慢：“我能荣幸得知道，您刚才是对哪本书感兴趣吗？”

危寒承现在并不想聊书了，不过他略微犹豫，还是坦诚地指出了那本书。

没想到里格·卢瑟竟然非常开心，他亲自把那本书取下来，充满自豪地递给他：“您真有眼光，怪不得能取得今天的成就。这是卢瑟家族历史上四十七位先祖，和当时的皇帝陛下的友谊记录。”

“有太多值得夸赞的帝王了，比如豪迈地伯特利陛下，威武的蒙格尔陛下……”

“天哪，真的太多了。”

“人们常说，流水的陛下，铁打的卢瑟家族，说得就是我们家族。虽然执政的重龙种不停变化，但是论现在帝星历史最久的龙种，还是只有我们，卢瑟家族。”

他把那厚厚的烫金花边的硬皮书本递送了过来，似乎想让危寒承瞻仰一下过去的荣耀。

危寒承：……

好吧，是自己想岔了，有一瞬间，他还以为能是什么霸道总裁和我的男男恋……却原来是一本御前伺候录。

不过这位背后的金主大人，居然纡尊降贵地亲自去和他谈判，危寒承不便先行激怒他。

于是他双手接过书，象征性地翻了两页又递回去，干巴巴地说：“太棒了。”

里格·卢瑟居然开心地行了一个欠身礼，就好像危寒承真的夸赞了他，需要他欠身回礼一般。

外间除了书架和梯子再没有别的家具，里格把书放回到了原处，又兴致勃勃地补充了一句：“这里的所有典籍，都有至少一百年以上的历史。”

喔，这样就说得通了。别人收集古书只有两三册，而这个人原装书收集了一房间，价值和欣赏价值都会让人迷恋。

危寒承点点头，几乎想说“斯巴拉西”，又克制地闭了嘴，继续干巴巴地说：“那真是太棒了。”

里格点点头：“请随我来。”

他在前方引路，短短几步路，步入到书房里间。

里间竟然更小，真的是完全没有想到。

里间大概只有十平米左右，放着一个很大的书桌，一张靠背椅，靠背椅的对面放着一排三坐的沙发。

外间的书架房是没有窗户的，而里面这间房间却有很大又明亮的窗户。不知道装得是不是玻璃，总之非常大一块无切割，看起来宽敞又明亮。

沙发的一段扶手旁，放着一只矮几，上面立着一只好像复活节彩蛋一样的熏瓶，正缈缈冒出那不知明的香气。

里格做出手势，危寒承便在沙发上坐下，而里格也坐在书桌后的靠背椅上。只是他一坐下，那椅子就变起形来，变成了一只躺椅。里格又点了点面前的书桌，那书桌也迅速改变成T型高低茶几，矮端正好衍伸到危寒承面前。

T字的底端靠近窗户对面的墙壁，很快墙壁一处隐形活门打开，两倍饮料送了进来，分别自动送到了两个人面前。

呃，太先进了，连家具都是变形金刚，危寒承倒是饶有趣味。他并不知道帝星的科技具体发展到了什么地步，比地球他那个时代先进是一定的，所以他只有好奇，没有敬畏。要知道算起来新地球的年历和帝星差不多，而且地球上的移民也经历过星际航行的时代，两个星系发现彼此也并没有战争和奴役，反而是在建交。

所以危寒承合理推测联邦那边的科技也并不弱。

他端过饮料，不过并不打算喝，干脆地说：“卢瑟阁下，开门见山地说明吧，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呢？”

“开门见山。”卢瑟把这个词在嘴边咀嚼了几次：“开门见山。很有意思，很形象，这也是联邦语言吗？”

“我非常好奇，所以冒昧去调查了和您有关的事情。”里格做出夸张的致歉表情。

危寒承无所谓地挑了一下眉，反正对于特权阶级来说，他们觉得调查都是你的荣幸，听听就好。

“您真是非常奇妙的人，一个人自学五光年以外的联邦的文化，竟然学得好像亲生经历过一般。”里格·卢瑟玩味地称述。

危寒承丝毫不为所动，讲道理，现在的联盟什么样，他肯定不知道。“我要纠正您一下，阁下。”危寒承摊开手：“如果您真的仔细比对，就会发现，我大概对旧联邦更感兴趣，知道的也多是这方面的知识。而对于联邦现在的社会信息，我反而知之甚少。”

“所以，这才是我自学的证据不是吗？”

如果这是一个新联邦的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偷渡过来，那么他更应该对新联邦熟悉才对。历史课都是需要学习的，以危寒承这样小的年龄——20岁，显然达不到历史系的高精人才。

“或许您本身，就是历史长河中的遗珠……”里格并不急切，反而缓缓说。

大胆猜测，小心求证，少年你说对了啊。

危寒承倒是觉得至少这个龙种家庭存活了这么久，还是有原因的，当然他也不惧怕：“那您不如说我是恰好觉醒的海拉娜人更巧妙一些。”

里格哈哈哈地笑起来，他意味深长地说：“我还真的推测过您会不会是一位海拉娜。”

紧接着他又说：“不过您应该不是。”

这危寒承好奇起来：“您怎么知道我不是？”

里格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还是说明您的意图吧，”危寒承也并未好奇追问：“您花了大价钱从我手里买走了星球，支付了数额庞大的佣金。您甚至还降贵纡尊地亲自来和我谈判，会面。”

“可惜我当时没能认出您来，不然应该会更礼貌一些。”

里格·卢瑟的表情重新变得冷漠而傲慢，他抬起下巴轻声说道：“我受人之托，请你饶了他一命。”

作者有话要说：一写起剧情感觉就顺畅一些，一写感情戏简直卡得要崩。

写作的道路上我还有许多修行，谢谢各位支持！

第80章一场示威

危寒承立刻脸色变得难看，讲真,一听到卢瑟这个姓氏,他就觉得不妙。他和这个名字的所有交道都让人不愉快,比如卢瑟商会,以及现在这个里格·卢瑟。

而现在竟然有人要他饶人一命。

和他有着命的纠纷的人，想来也知道只有一个人——王尔德。

里格·卢瑟温和地说：“你父母车祸,并没有人为的因素，你姑父母原本也是那种虚伪小人。其实王尔德和他们联系得并不多，他们会虐待你，侵吞你的家产,只和他们的品性有关。”

“而王尔德的企业可以养活许多员工和家庭，如果他被判刑,公司倒闭，那么那些员工都要失业，家庭都会受到损失。”

他把双手交叠在一起,询问危寒承：“你现在过得很好了，人不陷入到绝境,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力量不是吗。这颗星球是我作为王尔德的朋友,代他给你的赔礼。”

“当然，不会要求你完全原谅他，三年是一个比较合理的刑期。您看如何呢。”

危寒承紧紧捏住了拳头。

他庆幸，自己并不是原身，愤怒值始终站在公理上，而不是情感上。

“您能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吗？”危寒承一字一句地说，并举起了腕脑：“我把它拍下来，然后发到网上，让大家看看我应不应该原谅他，您看怎么样？”

里格·卢瑟的笑容消失了，他蹙起眉头：“危先生，希望你知道，在进入我的书房起，你身上的所有电子设备都是无法使用的状态。”

危寒承看了一眼腕脑，发现真的，连录音功能都无法使用。

“看来您也知道这个要求太过强人所难了。”危寒承反而没那么紧绷了，对于王尔德杀他，他其实一直没什么实感。反正他能明确自己不会放过这个人，其他的愤怒却没有那么容易挑起来。

“你现在事业有成，”里格·卢瑟似乎非常不理解：“有了这两笔出售星球的佣金，你这一辈子都可以过得很轻松了。”

“聪明人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危寒承先生，我希望你能好好地考虑一下。”

危寒承懒得和他再多废话，起身想要离开。

“危先生，”里格·卢瑟喝住他，这会儿他非常气恼：“我们成交的价格远超星球的正常售价，你提成的佣金也远超你父母的赔偿金，就不怕别人说你贪得无厌吗？”

原来是这样，原来促成这笔交易的原因在这里。

危寒承笑起来：“原来你们打得是这个主意。如果我不同意，就让舆论知道我有多贪婪是吗？”

对于里格·卢瑟来说，这笔钱反正是王尔德出，星球成交的价格，并不仅仅分给玫瑰女士，还有比邻公司的其他股东。所以这笔钱是一次大型贿赂，让比邻掮客公司保持安静，不站在危寒承那边。这些掮客人脉广泛，如果惹恼了他们，才是最麻烦的。

“如果你期望阿盖尔家的那位帮你。”里格·卢瑟喝了一口送上来的饮品，又从衣兜里抽出手帕来，仔细揩了嘴巴，再叠起来。

“我想帝国总商会最近正想整顿一下帝区龙种，他们实在太不得体，总是和不三不四的人搅合在一起。”

“至于你的好友，赫森帕斯先生。”里格·卢瑟慢条斯理地说：“我真得很好奇，他真的是海拉娜人吗？”

“我还以为海拉娜人已经绝种了。”

里格·卢瑟又按下了什么按键，他身后的墙壁完全变成了光屏，上面有贺森的高清图像，还有他的数据。

“他曾经留下的数据和血液检查，只显示他是个正常人。”里格·卢瑟目光闪闪发光。

“但是我们都知道，他最后一场格斗赛里的表现，证实他绝对是一只兽人。”

“我很好奇，我实在太好奇了。”里格·卢瑟近乎疯狂地呢喃：“海拉娜人居然又出现了，这种曾经奴役过我们祖先的种群。”

“危先生，你不想收藏这样一只珍兽吗？”

里格·卢瑟又转过来，面对着危寒承，重新恢复了笑意盈盈：“啊，说起来海拉娜人，我总是忍不住激动。连星光都无法永恒不变，海拉娜的强大也不可能是永远的~！我的收藏里一直没有一个真正的精品，海拉娜兽，将会是我最珍贵的收藏！”

对手正在发疯，危寒承反而显得格外冷静：“阁下，他是不是海拉娜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您应该只能这样收藏他了。”嗯，对，收藏他的视频，收藏他的照片，收藏他使用过的东西。

里格·卢瑟的笑容再次中止。

不过这次他也没有表现出不悦，反而得意洋洋地说：“看得出来，你很维护自己的伙伴。”

“不过我想也许很快就有结果了。”

他高傲地用下巴颐指那颗蛋形香薰：“我们卢瑟家族的传统，真的非常久远，久远到你完全想象不到。”

“告诉你一个秘密。”

“海拉娜人并不是没有弱点，他们害怕龙角焚烧后的香气。”

“我的祖先，用龙角焚香后让海拉娜人虚弱了。”

“感到荣幸吧，人类，你也闻到了这股香味。”

里格·卢瑟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状态，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君主对危寒承说：“我曾经一度以为你也是一只海拉娜，才让赫森帕斯这么着迷。”

“不过今天看来，你并不是。”

“你是如此愚昧和无知，不知道我的力量。你以为你拥有的那丁点东西，我都可以轻易摧毁。”

“给你钱，你就好好收着，不然你和你的朋友们，都将没有命享用它们。”

危寒承没有反驳，这种时候一味斗勇毫无意义，他一言不发，径直往书房外走去。

白思豪和阿历克希立刻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开心地迎接他。

“怎么样，你没事吧？”白思豪显得非常快活，就像见了主人的北极犬。有这样的伙伴在门口等候，危寒承也松了一口气。

先不忙着叙事，危寒承沉稳开口：“尽快离开这里。”

即使他们非常期望快速离开，依然得先乘坐摆渡车到卢瑟庄园的大门，谢尔盖和瓦西里正开着星船在那里等候。

四人开足了马力，迅速往回赶。

危寒承表面虽然平静，但是内心却十分纷乱。

他是地球人，虽然不知道星际的社会结构，但是应该和地球差不多。法律和社会，虽然是为了保护大多人的稳定，但是本身仍然是人类用来限制人类的。而总有一些金字塔社会顶尖的人，可以凌驾在社会之上。

不存在也不可能有绝对公平，甚至追求绝对公平就是错误，人类并不需要一个更聪明更快速更真善美的进化方向——如果真的是一个真善美的社会，一个外星阿米巴蛮族就可以轻易把星球毁掉。

只要人类社会在追求真善美公平这等等美德和适者生存的天竞法则间努力平衡，那么总会有一小撮人凌驾于社会之上的现象出现。没有更好的社会形态，人们只能在不断摇摆中追求平衡。

gu903();是否屈服于这一小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