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他问的祁昧。
“回主人,我们早上出发的,现在快中午了。”
“那就是飞了一个上午?”秦殊望了眼下面的景色,并没有找到哪片区域跟狱池比较像。
“对了,秦闻……”他说着,下意识地回头去看穷奇的尾巴,没看到人,不由心下一慌。
大概是觉得秦殊第一时间去看穷奇尾巴的样子有点好笑,祁昧忍不住笑了一声再说:“不愧是主人,祁罗大人最开始便是用尾巴卷着秦闻少爷的,但后来祁罗大人的尾巴酸了,便换到了爪子上。”
秦殊:……
尾巴酸了可还行?
秦殊小心地往前挪了挪,低头去看祁罗的爪爪,果然见他前爪上正抓着什么,四四方方的……像是个笼子?
秦闻正坐在笼子里瑟瑟发抖。
“好惨。”秦殊嘴上这么说,却忍不住想笑。
看出来祁罗很嫌弃秦闻了,他都允许祁昧上他的背了,却打死不让秦闻上。
秦殊不知道的是,祁罗允许祁昧上他的背,完全是为了让祁昧照顾睡着的他。
又飞了一段距离后,祁罗降落在一家餐馆门口。
他变回人形对秦殊说:“再过去便是荒地,没有能吃东西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
“嗅出来的。”
好的,很可以。
秦殊无奈地笑着把衣服丢进黑雾里,祁罗穿上后走出来,又是帅帅气气一个人。
然后一行人踏进餐馆,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原本秦闻被祁罗关在笼子里抓着飞了一路,委屈得差点哭出来。
但吃到热乎乎香喷喷的饭,瞬间满血复活了。
秦殊对他的自我调节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众人用过午餐休息了一会儿后继续赶路。
有穷奇带着飞果然快,原本还需要好些天的脚程,最终只花了一天的时间便赶到了。
他们到了狱池。
秦殊和祁罗并立在狱池边上,看着这片血海一样的沼泽地,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们抵达狱池的时候刚好是傍晚,夕阳落下昏红的余晖,照在这片暗红的沼泽地上,一眼望去天地仿佛都被染上了血色,刺眼而震撼。
秦殊试着往前走了一步,发现地面还挺结实的,比起沼泽地,倒更像是一片湿泥地。
秦殊是真的分不清狱池这颜色是原本就这样,还是被血染红的,因为他才踏出一步,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梦中,举着剑与异兽相互厮杀。
他甚至能回想起当时剑刃刺进异兽体内的触感,能听到剑刃划破皮肉将兽骨削断的声音,还有异兽的嘶吼和族人的叫喊……
不过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异兽,没有和异兽厮杀的族人,也没有满地的尸体。
但这块地方,还是和梦里一模一样——和他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秦殊无声地走在这片血红的沼泽地上,突然很感慨。
狱池还是狱池,可他已不再是魅蚀,而是秦殊。
换了个身份走在同一片土地上,这种感觉难以言说。
明明那场战争那么惨烈,死了那么多人。
祁罗死了,他也死了。
可现在,莫名有种怀念的感觉。
不过秦殊知道,他怀念的不是战争,而是当年的魅族,当年的祁罗,还有当年的自己。
突然,秦殊想起了什么,从空间戒指里取出那个他第一次去拍卖会拍下的发抓。
骨质的发抓,造型有些诡异,但打磨得十分光滑,制作也很精巧。
他把发抓打开,放到祁罗的角上,合上,让它咬在上面。
祁罗始终低头看着他,任由他摆布。
等他把发抓固定好了,这才吐槽了一句:“这东西这么丑,亏你还一直留着。”
秦殊一脸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看来你不记得了。”祁罗把发抓从自己角上摘下来,自然地伸手挽起秦殊脸侧的长发,像是要教他怎么戴。
秦殊今天没有绑发带,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
祁罗挽他头发的时候碰到了他的脸,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愣愣地看着祁罗。
祁罗觉得他的反应很可爱,忍不住笑了一声再说:“你还是魅蚀时,说这是用上古异兽巴蛇的骨头所制,是你族的传家宝,可转头便跟丢垃圾似的丢给了我。”
秦殊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露出惊讶的表情——没想到这东西真的在他和祁罗的故事里出现过。
话说……
“什么叫像丢垃圾一样丢给你啊?我是喜欢你才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你的好不好!”
“嗯,我也喜欢你。”
秦殊:……
这抓重点的能力……能说什么?两个字,优秀。
第48章
秦殊还在愣神,祁罗已动作熟练地将他的头发简单编了几下,然后把那个骨抓固定在了上面。
秦殊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辫子,没舍得把骨抓拿下来,抬眸给了祁罗一个疑惑的眼神——干嘛把我送你的东西给我用?
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祁罗平静地开口:“我是你的御灵,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所以不用送我什么,送了我也收不起来,最后还是要你来替我保管。”
“也是。”秦殊差点忘了这一点,实在是因为他这个御灵太不像御灵了。
这会儿,跟在两人身后的秦闻一脸震惊,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是他想多了吗?总感觉两人的关系有点……
一转头,发现祁昧正一脸“终于在一起了”的欣慰表情,秦闻更加错乱了,几次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询问两人的关系。
他服侍过星耀,所以知道有些男的对男的也会有欲望,但他不相信男性之间也能有纯粹的爱情。
不过转念一想,秦殊和祁罗的身材确实都不错……
秦闻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他在想什么!不知道祁罗,但至少秦殊不是这种人!
的确,秦殊对祁罗的感情里,来自灵魂深处的眷恋和依赖占了大半。
不过秦闻还是天真了,他不知道秦殊第一次对祁罗心动便是在祁罗第一次变成人形的时候。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秦殊心里想的是——啧,人生得此美景,死而无憾……
大概就是从那一刻起,秦殊对祁罗有了想法。
秦殊可以肯定,就算没有前世的记忆,他也早晚会喜欢上祁罗。
不得不说他的眼光一直都很不错√
“还要往前走吗?”忽然,祁罗开口询问。
秦殊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转头望着遥无边际的血色狱池,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不了。”
他见到了梦里的狱池,回到了这个前世战斗过的地方,已经够了。
能再想起一些前世的事自然最好,想不起来也没法强求。
其实说实话,秦殊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憎恨穷奇还是该感谢它。
虽然穷奇现世给天落大陆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但要不是它,祁罗绝不可能为了保护自己的族人向他低头。
他们就还是敌族。
“祁罗,我们回去吧。”秦殊忽然说。
祁罗:“回哪里?”
秦殊:“原路返回,找家客栈住下。”
祁罗:“好。”
于是,祁罗变回穷奇,带着众人原路返回,赶在天色彻底暗下前进了一家客栈。
狱池附近几乎全是荒地,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家客栈规模非常小,只有单人间。
两个人也能住,但三个人就……
祁昧提出他可以睡地上,然而秦殊摇了摇头,果断要了两间房。
他跟祁罗一间,让祁昧和秦闻一间,帮忙照顾秦闻。
说是“帮忙照顾”,但祁昧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自家主人在想什么,一口答应下来:“好,我会照顾好秦闻少爷的,也请主人照顾好自己,适可而止,小心伤口。”
秦殊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快走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才意识到祁昧在暗示什么。
什么叫“适可而止”?什么啦!
他只是不想把祁罗收回体内而已,觉得四个人住两间房刚刚好,他这个仆从都脑补了些什么!
不过秦殊不得不承认,和祁罗躺在一张床上,睡在同一床被子里,他是真的有点把持不住。
成年的祁罗看起来比两年前多了几分别样的魅力,让秦殊怎么也无法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
然而,就像知道他心里的冲动,祁罗笑着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别多想,快睡,好好养伤。”
“哦。”秦殊乖乖应着,撇了下唇后,翻身换了个仰躺的姿势。
另一边,祁昧洗漱完回到房里,见秦闻抱膝缩在床上,便试探着问了句:“需要我帮你重新绑一下绷带么?”
秦闻摇了摇头:“不用。”
祁昧没有强求,走到床沿坐下,准备睡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躺下的时候,秦闻忽然开口,直截了当地问:“秦殊和他的御灵,是一对?”
“嗯。”祁昧干脆利落地承认了,“他们前世好像就是一对。”
“羡慕。”秦闻把自己的下巴搁在膝盖上,“我也好想要个伴……”
祁昧默默躺下,假装没听到秦闻的话——秦闻想要个伴关他屁事。
然而秦闻的下一句话:“但我没有这个资格……”
祁昧疑惑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秦闻也不再说,叹息着钻进被子里,转身背对祁昧。
祁昧侧头盯着他的后背看了一会儿,迟疑片刻后,还是试探着开了口:“找另一半需要什么资格?不过是个找不找得到的问题。”
“你不懂。”秦闻背对着他回应,“秦家,我已经回不去了。论身份地位,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是。论战力,我血统不纯,天生便比别人弱了一大截。除了长得好看点,我就是个废物……喜欢我的人都只是喜欢我的身体罢了,根本没人会喜欢真正的我。”
祁昧欲言又止,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本以为魅族在天落大陆上已经是底层的底层,可现在,他居然有点同情这个秦家的少爷。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为什么都这样了你还要坚持活着?”
身为魅族的他是真的不理解,如果他是秦闻,早就找个地方自行了断了,根本没脸活在这个世上。
秦闻沉默了一会儿后回应:“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不甘心吧……我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就这样了,我想要继续活着,想要看看秦家的未来,天落大陆的未来,还有自己的未来,都会是什么样子。”
祁昧愣了一下。这一点是他没想到的。
比起未来,他更注重眼下——如果连眼下的坎都过不去,又有什么精力去思考未来?
“为了活下去我愿意做任何事,能活多久就活多久……”秦闻说,“这种想法在你看来可能很可笑,可我就是想去亲眼见证一些东西。”
“只能说,人各有志吧。”祁昧转身背对秦闻,闭上眼睛。
秦闻沉默了一会儿后问:“你的‘志’是什么?”
“主人的‘志’便是我的‘志’。”祁昧脱口而出。
翌日清晨,秦殊从祁罗怀里醒来,对上祁罗的视线后愣了好久。
他昨晚又做了跟前世有关的梦,梦见了祁罗带祁族投靠魅族的情景。
那一幕没有他想象得那么憋屈,倒是顺利得有些好笑。
梦里的祁罗表明来意后,身为魅族族长的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因此被族人教育了好久……
秦殊知道自己当时的想法——不抢我族地盘,还给我族提供大量的劳动力,这种好事怎么可以拒绝!
更不用说魅族虽然好战,但只喜欢杀异兽,不喜欢杀人。
敌族主动来降再好不过。
想起祁罗咬唇朝自己下跪的画面,秦殊忍不住笑了一声,学着祁罗的动作,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你不知道,你来降的时候,我表现得有多大度,心里就有多痛快。”
祁罗无奈地看着他:“我知道。”
秦殊眨了眨眼睛:“你居然知道。”
祁罗:“大概就跟我第一次把你俘虏时的心情差不多。”顿了顿,“可惜被你逃了。”
秦殊:“……”
祁罗之前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他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的。
居然真的发生过这种事吗!
秦殊当场就鼓起了脸,显然对这件事不太满意。
祁罗忍不住笑了两声:“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没少让我受伤,我们之间的账真要算起来,这辈子也算不清。”
“记忆不全真讨厌。”秦殊从床上坐起来,蜷起一条腿,单手抱膝回看祁罗,“倒不是要跟你算账,只是觉得,在恢复所有的记忆之前,我只是我,不是魅蚀。”
“那又如何?”祁罗随他起身,“我喜欢的又不是魅蚀。”
秦殊愣了一下。
“也不是秦殊。”
秦殊:?
“而是你。”
秦殊:……
“我认真的。”祁罗用指尖轻轻戳了下秦殊神情复杂的脸,“倒不如说,我觉得你记忆不全挺好的,有些事忘了就忘了吧。”
秦殊若有所思。
有什么事是祁罗不希望他想起来的?
gu903();他们战场厮杀的事应该无所谓吧?毕竟曾是敌族,厮杀得再激烈他都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