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破除心魔,赐婚的事朕不阻拦。”永穆帝坐得累了,伸着腰在殿里缓缓踱步,回头盯向盛煜时,眼底深如沉渊,“可若是阴差阳错,心魔未除,反倒对她更上心呢?”
“不会!”盛煜答得坚决。
“如此笃定?”
“她毕竟与章皇后血脉牵系,十分亲厚。”
而章皇后与他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永穆帝瞧着跟前垂首肃目的宠臣,神情微动,“即便如此,你仍不愿坐视魏鸾被章家连累,想给她寻个生路?”
盛煜没说话,算是承认了。
永穆帝目光一顿,君臣对视时,似有种奇异的默契。片刻后,皇帝缓声道:“你既执意,朕就让礼部帮忙,让你们尽快完婚。”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啧,盛统领可知真香二字怎么写?
第4章解围
皇帝赐婚是大事,更何况魏鸾和盛煜都是名闻京城的人物。
章皇后怕太子得知消息后节外生枝,格外催得紧张,授意礼部能快则快,不可拖延。
很快婚期议定,就在中秋之后。
魏峤仍被盛煜统领的玄镜司关押,说有事查问,不许任何人探视,却也并未定罪名。就连他在兵部的官职都保留着,将事务悉数交于旁人。
魏夫人虽听了女儿的劝答应赐婚,却仍忧心忡忡,生怕魏鸾在盛家受委屈,可劲地添嫁妆,又亲自去了趟盛家探口风。好在敬国公府的门楣不倒,又有章皇后亲自过问此事以示恩宠,盛家上下并不敢怠慢。
唯有盛煜行踪飘忽,从不露面,仿佛婚事与他无关。
魏鸾也没指望他,安心准备嫁衣凤冠。然而心里仍担心父亲的处境,没法子到玄镜司的狱中探望,只能在祖母的小佛堂多进几炷香,暗里祷告。
八月初时,京城名刹宝林寺办大法会。
宝林寺建于数百年前,虽非皇家尊奉的寺庙,却因流光厚积,出过许多大德高僧,名望极隆。高门贵户的女眷们多爱事佛,或是施舍钱财,或是修营佛像、造作经文,不好到皇寺里跟天家亲眷争辉,便多来宝林寺进香事佛。
久而久之,修得宝林寺华丽辉彩,香火极盛。
魏鸾婚期临近,又记挂狱中的父亲,这日便约了公主周骊音同去法会。
谁知周骊音临行前却被章皇后绊住,一时间出不得宫,只好派人先知会一声。魏鸾怕错过法会,又不知她何时才能脱身,只得留了个话,先行出城去赴法会。
……
法会庄严盛大,令人凝心静气。
魏鸾时常来这里听法会,施舍过后,由知事僧引到后院暂歇。
宽敞幽静的后院,曲廊蜿蜒,殿宇相接。古树松柏掩映的中庭摆了几副桌椅,专供女眷歇息所用,魏鸾过去时那边已聚了不少人,分成几堆闲聊笑谈。离她最近的那群人交头接耳,说得正是她——
“太子侧妃的美梦落空,怕是哭得没法见人了吧。”
“是呢,这些年处心积虑,就盼着能嫁入东宫,谁知到头来竟是皇上亲自赐婚到盛家,压根儿没想要她。听闻盛统领从头到尾都没露面,怕是不高兴着呢。”
“那是何等人物,要论权势,也不比……”
“嘘!”立马有人打断她,“慎言!”
这群贵女养尊处优,闲时连皇家秘事都敢偷偷议论,却不敢公然嚼盛煜的舌根。
一瞬安静后,被围拱着的沈嘉言却目露讽笑,道:“盛统领那是何等心高气傲、惊才绝艳的人物,便是娶妻也该是属意的女子,岂会娶别家不要的弃子?就是奉旨娶了她,必也是不情愿的。何况他俩早有过节,盛家也不是任人摆布的门庭,哼,等着看吧,往后有得磋磨。”
她的声音不高,神情间的奚落却藏都藏不住。
众人有些尴尬地缄默,没人说话。
她是沈相捧在手心里的孙女,既能被挑中许为梁王妃,自有过人之处,寻常行事进退有度,却唯有事涉魏鸾时,时常会失分寸。尤其是得知魏鸾被赐婚给盛煜后,几回私下小聚,她都出言刻薄而不自知。
旁人不敢多谈论盛煜,只能含含糊糊地应和。
魏鸾闻言哂笑。
她当然知道这刻薄源于何处。
从前沈嘉言看不惯她,是因她被人簇拥着众星捧月,令自诩甚高的沈嘉言心存不满。加之沈嘉言与淑妃膝下的梁王周令躬、玉容公主周华音交厚,而她与皇后膝下的太子和周骊音往来密切,天然阵营不同,难免暗里争锋。
如今皇帝赐婚,旧仇更添新恨。
沈家并非有爵的勋贵,也不是世代承袭的高贵门第,沈相虽历尽艰辛站到朝堂之巅,有了些门生根基,但若不慎罢相贬官,只会人走茶凉,荣宠不再。是以沈相对孙女期许甚高,因沈嘉言生得漂亮,自幼便被精心教导,满心指望嫁入皇家。
沈嘉言招不到太子注意,转而接近梁王。
梁王亦喜她姿色性情,由淑妃出面求了永穆帝,欲娶为梁王妃,婚期都定了,在十月。
但沈嘉言喜欢的怕是另有其人。
魏鸾从前也留意过她。
虽然那位藏得深,但每逢宴席上夫人们提及盛煜,沈嘉言似乎总会走神。少数几回远远碰见盛煜,那位的目光也颇流连。
魏鸾原以为是她多想,如今听她这刻薄言辞,倒是印证猜测。
而这种微妙的心思,她都能猜到,周遭人也未必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