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伟民听余秋提过,人的四肢包括手指头脚趾头,如果断掉的时间不长,还是可以接回头的。
于是他二话不说,直接招呼着大队社员把那倒霉小子抬进卫生院了。
“是大拇指。”李伟民满脸焦急,“周老师说过,大拇指承担着人的手指头一半的功能,最重要。”
旁边那孩子的父亲也哭丧着脸,全是央求的神色:“大夫你帮帮忙,求求你了,我娃娃才这点大,连对象都没讲啊。”
余秋打开包裹那少年手指头的纱布,仔细查看拇指残端。
李伟民平常不靠谱,这回处理残端伤口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大队的铡刀是新买的,患者断口颇为平整,一拿开纱布,血就呼呼往外倒淌。
余秋皱着眉头,迟疑地点了点下巴:“行吧,我试试。”
断指再植术在手外科当中属于显微手术,卫生院当然没有专门的显微器械,不过还留了一套眼科手术设备,余秋决定用它临时来完成手术。
这话说起来有些饶人,简单点儿讲就是她完全凭借肉眼用眼科手术器械给人家切断的手指头再接起来。
旁边声音实在太吵了,余秋跟病人以及家属交代病情的时候,简直是扯着嗓子喊。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儿也不担心陈招娣会被逮到。
那个女人聪明又强悍,不管她做什么,总归有自己的目的。
廖主任现在一没死二没好三还要接着治疗,无论如何,陈招娣都不可能放弃。
大队饲养员没有听到余秋的话,看她一直没进手术间,还以为大夫是不打算管他儿子了。
他急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朝穆教授磕头:“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穆教授有些发懵,术业有专攻,她们是妇产科大夫呀。况且别说她了,把断掉的手指头再接起来,全国应该都没几个人能做吧?
余秋还急着找这人签字呢,见他拼命的磕头,顿时头大如斗:“别磕头了,先给我把字签了,这手指头只能试着接接看,后面能不能长起来要听天由命。”
其实她的声音放在先前的环境里头并不高,只是这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的声音突然间小了下去。
于是诡异的,整个医院大厅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众人齐齐看向余秋,尤其是县革委会那位断了手指头的委员。他朝向余秋的眼神简直就是直勾勾:“你要把他的手指头接起来?”
余秋浑身一个激灵,突然间想起来在县医院的那一茬。
完蛋了,这要是被这位阎王知道了自己有可能会做断肢再植术,他还不得活劈自己?
当初她可是直接让人转院滚蛋的。
余秋赶紧清清嗓子,满脸严肃:“我们穆教授说了,只能试试看,这种事情打不了包票的。目前全国也没多少人擅长这种手术。”
委员的眼中射出狂喜的光芒,他死死盯着穆教授,挥舞着自己的手:“那我的手也能接上,对不对?”
不等穆教授给出答案,他就直接转过身,大踏步地朝那疯女人走。
刚才余秋情急之下的一声吼,不仅镇住了神志清醒的人,连这女疯子也被吓到了,叫人趁机按住。
“拿刀来!”格委会的委员大声喊着,“我的手指头还在她肚子里!”
余秋吓得差点儿当场晕过去。妈呀,这家伙该不会剖开人肚子吧?
她立刻扯着嗓子喊:“不行,太迟了,胃酸腐蚀了手指头,过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没有用了,最迟也要24小时内。”
那人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我的手指头没了,你也别想有。”
说着,他从手下手中接过把刀,就要朝那女疯子手上砍去。
众人的惊叫声中,原本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女疯子突然间弹身而起,一头撞到那抓到的革委会委员肚子上。
那人被撞翻了,下意识地用手撑地,结果他的断肢残端传来一股剧痛,他大叫一声,两只眼睛往上一翻,竟是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不过这女疯子此番发力,倒是露出了庐山真颜,压根就不是什么陈招娣,这是张完全陌生的脸。
医院大门口跑进一对老夫妻,年老的男人大喊:“我云英哎,你莫跑,爹爹跟你妈妈在这儿呢。”
原来是个跟家人走散的女疯子,被格委会的那群人当成是陈招娣给追了。
那断了手指头的委员这回吃了大亏,哪里还管这人到底是不是陈招娣,抬起脚就要踢这女疯子:“疯子还放出来害人啊?抓起来,赶紧抓起来,给我送精神病院去。”
这种情况下,谁敢让这倒霉的女疯子被抓走。
余秋急中生智,冲着那两个被吓坏的老夫妻大喊:“你们是来找穆教授开刀的吧?这刀只能开着试试啊,运气好的话才能恢复正常。”
老夫妻不明所以,愣在原处不知道该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李伟民倒是机灵,立刻冲过去,领着老夫妻搀扶倒在地上的疯女人,嘴上还在抱怨:“我让你们昨天就过来的,怎么拖拖拉拉到现在。瞧瞧,这唐突的人是不是?赶紧的,把住院手续办了。你们真是祖上烧了高香,八辈子积的好运气,伟大的领袖派穆教授来给你家姑娘开刀了。”
王大夫也回过神来,赶紧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快点儿,我带你们把住院手续办了,该做的检查赶紧做掉。”
旁边几个实习护士也跟着簇拥上去,一群人连拖带拽地将那女人赶紧送进诊疗室,锁上门。
余秋叹气,招呼王大夫:“先给她做检查,必要的时候给予镇静治疗,回头教授再处理。”
说着她也不管脸色煞白的革委会委员,自顾自地带了病人进手术间。
别看就是一节小小的指头,这台手术比癌根治术还难开,需要把骨头、肌腱、血管、神经全部吻合上才行,肢体末端的血管神经细微的叫人疑惑,这要怎么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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