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大家伙儿去医院食堂吃饭时,大家还兴致勃勃地讨论教材上的错误。
李伟民有些憋不住,偷偷跟余秋还有陈敏挤眉弄眼:“嗳,你们知不知道吕老师跟她丈夫是怎么离婚的?”
余秋嫌弃地看了一眼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年纪不大怎么这么八卦。
好吧,你非要八卦的话,姐也不是不能听。
李伟民压低了声音,跟有谁卡着他喉咙一样:“当年他丈夫被划成的又派。她二话不说,第二天就跟人离婚了。”
陈敏觉得这人特别无聊,干嘛在余秋面前提什么又派不又派的,缺德冒烟。
余秋倒是面不改色:“这说明吕老师思想觉悟高啊,能够大义灭亲,积极向中央政策靠拢。”
“可偏偏她丈夫后来又平反了,又回到大学里头教书了。”李伟民憋着笑,“她还想找人家复婚来着,结果呢,人家早在牛棚里头找到了新对象,是正儿八经志同道合的同志。”
余秋放下了筷子,平静地看着李伟民:“那你让人家怎么办?一句话就定成了罪犯,再来一句话就算平了反,被切割掉的人生怎么办?”
又派家庭出来的有多难,看看原先的余家就清楚了。别说是现在大学停止了招生,就算先前还有正常高考的时候,又派家庭出来的孩子都没办法过政审这一关。
当年再三动员鼓励人家提意见的是你们,完了人家说了几句真话,提出点儿批评,甚至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不过一不小心得罪了领导,就直接把人家打成又派,用尽千般手段折磨人家的还是你们。
不划清界限能怎么办?像余教授的妻子一样被游街劈斗,把人逼死了才高兴吗?
刽子手永远没有资格对受害人说三道四。
窗外医院的喇叭里头响起了:“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是《白毛女》里头的选段。天知道医院大中午的放这个做什么,不过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音乐可以听。
陈敏没头没脑地冒了一句:“旧社会把人变成了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了人。”
余秋笑了笑:“可不是。”
她当然不敢抱怨,作为现行的黑五类,她哪儿来的资格说三道四?闲谈莫论国事,还是老老实实吃饭比较好。
余秋咽下嘴里头的饭,直接转移了话题:“今儿你们科的程芬可太平?”
“别提了。”李伟民一说就来气,“昨晚她一直说胸口闷,折腾了我们半夜。”
余秋惊讶地瞪大眼:“不会吧?他们两口子约好了的?昨晚孙斌一夜都不太平,我捏球囊捏到胳膊都要断了。”
陈敏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叫什么事儿啊?”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得,我也不用问了。既然你们那边的那位都熬过来了,我估计内科的这位也能撑住。”余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李伟民却像是被戳中的八卦兴奋点,东张西望着瞧了瞧,然后压低声音传播小道消息:“哎,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她丈夫能够这么忍着吗?”
余秋跟陈敏对看一眼,相当配合地摇摇头。
“因为这个兵是靠他老婆睡上去的。”李伟民说到了亢奋的话题,明天都冒出了幽暗,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也像是撑不住一样摇摇欲坠。
陈敏失声惊呼:“这怎么可能,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
“不然你以为凭什么要招他当兵。”李伟民语气当中带着点儿幸灾乐祸,“他又不是独生子女可以留在父母身边,当兵这种好事,大家可是打破了头的。”
余秋清咳了两声:“好了,别说这种怪话,没影子的事情讨论什么呀。”
李伟民还不服气:“这可不是我瞎编的,他在洗胃室的时候跟他妈吵架,自己说破的。”
“行了行了,越说越没谱了。”余秋扒完最后一口饭,拉着陈敏去打汤。
今天可是丝瓜蛋汤,她们绝对不能错过。
陈敏端着搪瓷缸子,惴惴不安地问余秋:“李伟民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不关咱们的事情,咱们别管。”余秋只觉得头痛。
不管这事情是真是假,但凡已经有这种风声传出来了,除非这家人离开本地,否则以后唾沫星子肯定会追着他们飞。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啊!
吃过饭,众人照例去急诊帮忙。
余秋迎头撞上去图书馆看书的田雨,赶紧招呼住人,说了何东胜昨晚的建议。
小田老师愁眉苦脸:“我大概没空找书了,我得趁着吕老师给你们上课的时候,赶紧上数学课。”
陈敏惊讶:“为什么呀?你们不是晚上才上数学课的吗?”
这群孩子捉完了知了猴,刚好上两堂数学课洗澡睡觉。主要是现在下午天比较热,猴孩子们坐不住,最多只能逼着他们背语文书。
“吕老师说我没给学生们加强思想教育,非要我把晚上的数学课换掉。”小田老师满脸一言难尽的模样。
虽然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现在免费占着卫校的地盘,可吕老师这么一要求,她要怎么给孩子们排课啊?
数学课肯定得上,不然大家连算盘都拨不清楚。
“简单,你换一下。”余秋帮田雨出主意,“你把语文课改成学习领袖选集。”
田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反对:“那可不行,语文还是很重要的。”
“难道领袖选集不比语文书水平高?”余秋挑挑眉毛。
其实现在的语文书是真的没什么意思,全是语录加劈判。跟它们比起来,当然是直接学习主席选集比较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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