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地瓜干当然不会跟2019年的零食一样又蒸又煮过,而是收上来的地瓜直接切成片然后晒干。如果不煮熟了的话,这地瓜干硬得跟石头一样,根本就没办法吞进肚子里头去。
小伟饿了一天,又看着病床上的哥哥奄奄一息。他又急又饿,就跑出来偷偷地哭了。
余秋听着心酸,正常情况下像小伟这个年纪的孩子不都是家里头的宝贝吗?
现在不仅没有人宝贝他,他还要照应自己的哥哥,还得想办法解决自己跟哥哥的肚子问题。
余秋下意识地掏口袋,想要摸出点儿什么吃的给这小家伙。
可惜她也空空如也,掏了半天只能转头问何东胜:“你有吃的吗?”
何东胜在口袋里找了半天,倒是摸出个莲蓬来。原本他打算留给小赤脚医生当零嘴儿的,结果话赶话的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小伟迫不及待地吃下几颗莲子,又掉下眼泪来。
余秋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指着柳树到:“会抓知了猴吗?”
小伟脸上还沾着泪,茫然地抬头看她,然后点了点脑袋。
“会抓的话,以后你每天到这边来捡知了猴,你捡一瓶子我就管你跟你哥一天的饭。”
余秋指着树上缠着的胶带,“每天晚上天一黑你就过来,知了猴基本上都趴在这下面,你就负责捡好了。”
她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如果正儿八经实习的话,光靠她自己捡知了猴这事儿不现实。
病人随时都有可能来科里住院,住院病人又随时可能出现新状况。她一个实习生不好好在科里头呆着,跑到外头来捉知了,像什么话呀?
现在有了小伟正好,也算是给这小孩找了个自力更生的门路,省得他跟哥哥还要饿肚子。
何东胜转过头看余秋:“你打算怎么管人家饭啊?”
他朝余秋摇摇头,“你别想了,你自己还在长身体呢,怎么能把饭省下来给孩子吃?”
余秋一愣,何队长未免把她想得也太高风亮节了。她看上去有这么观音菩萨吗?再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就她那点儿饭,怎么可能够一对小哥俩吃。
她想的是拿知了猴卖钱,然后直接给兄弟俩买吃的。
但何东胜这么一提醒,她突然间回过神来。现在有钱也买不到饭吃啊。必须得有粮票,否则她总不能天天让着兄弟俩吃芋头吧。
况且因为芋头能当粮食又不用粮票,平常抢手的很,拿着钱还未必买得到。
何东胜笑着摇头,招呼已经开始伸长胳膊逮趴在树上认认真真捡起知了猴的孩子:“行了,先回去吧,回头我保证你每天都能有柴火烧饭。”
余秋疑惑:“你要小伟每天去陈大爹陈大娘船上拿柴火吗?”
说实在的,如果那样的话,还不如让小伟兄弟直接在船上包伙。否则起两个锅烧饭,更加浪费燃料。
何东胜转过头,露出了两个酒窝:“我打算在医院前头放一个太阳灶,到时候谁想烧饭烧水,就不用再点柴了。”
宫外孕大出血
小伟的哥哥胳膊消瘦,脸色蜡黄,只挺着个大肚子躺在床上,看上去跟只青蛙一样。
余秋瞧见他的肚子跟脸色就直觉不好,这是典型的蛙腹,眼前的这位少年很可能已经到达了肝硬化的失代偿期。
即使是2019年,肝硬化也没有治疗良方。医生能够做的就是改善病人的生存状态,尽可能缓解病程进展。除非运气极佳,等到了合适的□□进行肝移植。
否则肝硬化病人一旦出现腹水并发症,一年死亡率15%,5年差不多就能达到一半。
在眼下这个环境里头,这个数据很可能要往上再翻一番。
小伟的哥哥倒是非常客气,虽然自己很不舒服,他还是斯斯文文地向余秋与何东胜道谢,谢谢他们将弟弟送回来。
他摸了摸小伟的脑袋,然后艰难地从枕头底下抹出颗糖大白兔牛奶糖来。这是隔壁床病人家属过来看望老人时,顺手塞给他的。
当哥哥的人舍不得吃,自己饿的头晕眼花还硬是留给了弟弟。
余秋侧过头。
她工作好几年了,在医院里,最不稀罕的就是穷人。可最可怜的又往往就是穷人。
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这话在医院里头最能得到切实的印证。
小伟的哥哥不是肝炎后肝硬化,也不是酒精性肝硬化,更不是血吸虫性肝硬化。
他肝硬化的原因非常简单,长期营养不良,蛋白质与脂肪的摄入量严重不足。不是因为疾病导致人体吸收不到足够的营养,就是单纯的没得吃。
这在2019年几乎难以想象。
余秋季晚见过的唯一一例营养不良性,肝硬化患者是为减肥的中年女性。为了获得苗条的身形,她几年如一日茹素,拿蔬菜当饭吃,油盐少进。结果重度脂肪肝又发展成肝硬化。
至于减肥效果如何?反正余秋看到她的时候真心没觉得她跟苗条有什么关系。
对着小伟的哥哥,余秋说不出任何有力度的安慰话。
值班医生过来给他放腹水。
听说小哥俩没有吃饭,医生点点头,招呼小伟:“去把办公室桌子上那个搪瓷缸子端过来,小心点儿别打泼了。”
小伟满脸茫然,但还是乖乖的照做。
肝硬化病人每次抽腹水量可以放2000~3000毫升,用来缓解症状。
余秋知道正规的治疗这个时候应当给病人补充白蛋白,可是县医院没有。
就算到2019年,也有很多病人用不起白蛋白,那一小瓶完全自费,一天下来就能挂掉千把块钱,又有多少家庭能承受得起呢?
gu903();小伟端着搪瓷缸小心翼翼地过来了,医生也不看他。直到给病人抽完腹水之后,他才点点头:“行了,一会儿把豆腐脑喝掉。这个馒头弟弟吃,你现在尽量高蛋白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