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一只温凉的手覆盖在额头上,惊得葛鄞一下睁眼,昏暗的空间里,有几只发光的昆虫在漂浮着,最先入眼的是那绚烂的鸢尾花,然后再是秦愈的脸。
葛鄞张了张嘴,这个结果他想过,很不切实际,然而心里依旧期待着这个结果。
生还是死,总有个目的。
“你这个方法不错,就是风险很大。”
他看着秦愈忙活,将那鸢尾花的汁液挤出来,粘液排斥着汁液的侵入,发出“嘶嘶”的声音,葛鄞冰冷的左腿终于恢复了部分感觉。
“嚯。”
“我自己来。”葛鄞抬起失去大半力气的手,想把花拿过来。秦愈沾了一手的汁液,那凉凉的液体逼退粘液,他叹口气,用手肘把葛鄞的手拐开。表情很微妙,他道:“我还不至于那么没良心,能站起来吗?”
粘液释放出微毒,发麻的半边身体恢复了部分感觉,葛鄞试着站起来。
然后他踉跄一下,差点又摔下去。
“扶着我。”见那人不为所动,他抓住秦愈的肩膀,咬牙。
秦愈心情莫名愉悦,他抓过葛鄞的手绕过自己的肩膀:“我还以为,你不会让我帮忙。”
葛鄞哼一声,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秦愈对这小孩子气的动作没有反感,
葛鄞慢慢挪动身体道:“你说得对,穷途末路也不应该丧失人性。是我错了。”
“我真的怀疑,那时候的人真这么教育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完全不是为了人类的利益,仅仅是高层的畸形控制而已。教育业不应该如此,思想控制是危害最大的。”秦愈如是说道。
有了鸢尾花的缘故,他们一路走出去就容易了不少,巨树抗拒着汁液的侵袭,自动让出一片空间出来。
秦愈说到这件事,想起丽萨死前的种种神态:“丽萨对基督也没有她认为的那么虔诚,她的话里意思,对理查德并没有多少恋慕之心,反而句句围绕玛格丽特。”
“差一个确切的证据,她做的这一切,掺杂了很多私心。”
秦愈点点头,说:“等会去她房间看看,如果火还没有烧过去的话。我基本可以断定了,她的信仰不是耶稣,而是玛格丽特。”
两人不再说话,直到前面出现了几点缓缓飞动的荧光。
“萤火虫?”他看着一只小小的绿荧小虫落在葛鄞鼻子上,遭到了葛鄞强烈的厌恶,他有些惊讶:“你怕虫子?”
“没见过的东西,怎么知道危害。”
出口的亮光越来越近,秦愈笑出声:“没有什么危害的,萤火虫而已,它们生长的条件苛刻,温度光亮适宜的湿地才有它们的踪迹。可是随着环境破坏,萤火虫越来越少了。”
葛鄞放松了肌肉,他看着这温柔的小虫,因紧张而蜷起的手指舒展开:“数据丢失了许多,文院没有记录。”
这也许就是葛鄞从未见过它的原因,伽马射线暴摧毁地球通信系统,导致数据库大量丢失,十几年过去,人类文明直接倒退了几百年。
灾难之神从来不会怜悯任何一个生命。
沉重的话题被掐断,洞口就在眼前。
瞿杉已经醒了,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看到两人一前一后出来,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们没事吧?”男生紧张兮兮地问:“神诀现在都还没出现,是不是我们任务失败了?”
秦愈放开已经能够站稳的葛鄞,他擦了擦汗说:“还差最后一个地方,我们去验证一个问题。”
“验证什么?”
男生露出疑惑的表情,葛鄞回头看向一半都被火焰包裹的宅邸,道:“玛格丽特到底是谁的鸢尾花。”
丽萨的房间在最偏的角落,一进门就看到一张巨大的粗布挂在墙上,温凉的风吹起一角,秦愈看到了那后面的秘密。
他听到男生惊讶的低呼。
这样一幅画,应该花了丽萨不少时间,笔触清淡,线条流利,绘出的是丽萨最深的秘密。
紫色的花丛里,坐着神色温柔的少女。那是在晴朗夏日,小溪旁边的鸢尾花丛,玛格丽特半个侧脸暴露在阳光下。
这个房间背阳,冷而潮湿的空气让人很不舒服,一进门就好像走入了冰窟,
丽萨的过去没有任何撒谎的必要,她在饥饿寒冷中长大,即使有幸在教堂的圣光下侍奉,也没有得到一点温暖。
她的一生短暂辛苦,充斥着寒冷和冷眼,然而丽萨把仅剩无几的温暖注入这副画里。
你知道鸢尾花的含义是什么吗?
窗户边,一张莎草纸掉在地上。
葛鄞拉开抽屉,塞得满满的纸上面写着同样的内容。
她是不可触摸的神女
是衔着橄榄的金丝雀
带来安乐
你看着我
鸢尾的雀跃
在死去之前祈求弥赛亚的垂怜
不要怕
天堂为你开启
……
玛格丽特在现实里死去,却永远活在了丽萨自己构建出来的世界里。
信仰是什么?支撑破败茅屋的柱,也是压死骆驼的稻草。
玛格丽特不是完人,她纵有各般好,也犯下爱上哥哥的错。而丽萨却将之奉为完美无瑕的人,她象征着阳光与玫瑰,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丽萨不允许她有任何劣迹。
教徒们做了“好”榜样,异类该死,丽萨也认为,玛格丽特不再是完美的。她失望了,于是想要摧毁。
她活在自己的想象中,直到无法原谅他人过错,要玛格丽特获得净化才肯罢休。
秦愈放下黑布,他们沉默着离开。
墙上的少女的笑容依旧,不会再有疼痛、背叛与羞辱。
她无瑕,亦无罪。
第53章啊朋友再见吧
“好了,结束了,你们谁来拿我开刀呢?”瞿杉笑嘻嘻在众人面前盘腿坐下。
站得远远的,医生看起来有些意外地道:“你怎么……”
“老先生干嘛这副表情,您该庆幸了,我虽然是个疯婆子,但还不至于没有一丝底线,对老人孩子下手。”
男生站在秦愈那边,嫌恶地道:“人心险恶,我是真的学到了。”
瞿杉只是无所谓地眨眨眼。
比斯特宅邸在烈焰中坍塌,轰隆巨响中,巨树受到牵引被连根拔起,而那坑底中,是累累白骨。
火神子的狂欢夜,木身爆裂,噼里啪啦。
远远的看见有人影在山野麦田中奔走,那是比斯特的佃户,呼号着朝庄园跑来。
起先男生还担心这群神经质的佃户会向他们发起袭击,结果没想到这群人只是径直从他们身边穿过,紫花被践踏不成样,倒塌了一大片。
他们脸上的表情激动万分,不像是来救火的。
佃户们高声欢呼,挥臂为比斯特的毁灭而振奋,他们相互勾肩搭背,女人们唱起歌来,男人们冲向还没被火波及的酒窖,一桶接着一桶地往外运。
医生为其悲哀,这些佃户眼光短浅,盲目无主,终究是逃不开被贵族压迫的命运。
那都是后话了。
一团烟雾出现,神诀出现在生者们的面前。
秦愈看见他的时候,手腕上那串十字项链迅速收紧,他略感不适,将其取下,不过片刻,银链就在他面前变作齑粉,消失在风里。
十字架化作平面图案,印刻在秦愈手背上。他瞧了瞧,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在下一世界开启前,我有一件事要告知各世界的诸位。烦请各位稍安勿躁。”神诀袖手道:“关于叛逃者和记忆重塑者的出现,神诀本不应该插手,不过由于世界镜像出现裂纹,为避免由于时间线混乱可能造成的世界塌陷后果,我将要提醒这几位生者……”
叛逃者和记忆重塑者,这是神诀第二次提及。
葛鄞正活动着手腕,不知道在想什么。秦愈突然想起在办公室里的那个梦。
---《关于海珀空间与皮耶罗—杨司设想是否成立的材料概述》
程丘北手里掉出来的文件,他记的那么清楚,总不可能是个巧合。
“我问你个事。”他想了想还是侧身过去,附到葛鄞耳边:“你有没有听说过——海珀空间,或者皮耶罗—杨司设想?我只知道海珀是琥珀的一种。也许你会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葛鄞的动作停下了。
“你从哪儿听说的?”
葛鄞眼神骤变,不着痕迹扯过秦愈衣袖,背过去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音量说:“这两个时空层假想,是在世历初才被提出来的,你怎么会知道?”
闻言,秦愈也是一愣。
“我就怕说出来你不信。”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接受的?秦老师,”葛鄞有些愠怒,心里莫名的空落落,他试图摆出凶狠的模样掩盖自己的患得患失。“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然而秦愈怎么会知道,他低下头伸出手,捏了捏葛鄞的手腕。
葛鄞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小动作打乱了心神,小狼收回獠牙,凶不起来了。然而秦愈的这个动作好像是无意识中做出来的,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进入这里的当天中午,我在办公室里做了个噩梦,梦里的一切都很真实,我梦到我的朋友在我面前身首分离,梦到有人用麻绳勒着我,然后我看到了一张从他手里掉出来的纸。”秦愈定定地盯着葛鄞的手,他捻着那枚戒指,丝毫没有发觉周围空气在逐渐凝固。
神诀很快注意到了这俩开小差的,他停下动作,看向他们,顺便也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葛鄞想要抽回手,然而不知道秦愈这人怎么回事,就是死死抓着不放。
“上面写着一排字‘《关于海珀空间与皮耶罗—杨司设想是否成立的材料概述》’。这个梦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深了,所以一直记得很清楚。我今天也只是想起来,就问了一句。没想到有这么个意思,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未来的东西,出现在了——”
他甫一抬头,葛鄞目光灼灼,于是喉头的话哽住了。
佃户们抢掠一番,早就高高兴兴地走了,除了不绝的火烧木断声,周围很安静,所有人都看着他俩。
神诀咳了两声。
秦愈突然有种上课走神被老师抓包的既视感,用当事人的话来说就有点不好意思,但比不要脸他还没输给谁过。
“怎么了?听着呢,请神诀继续说吧。”
他决定把脸皮厚发挥最大值,慢悠悠给葛鄞把戒指正了正,一脸坦然转过去,迎着众人意味绵长的目光。
他想,爱怎么看怎么看吧,反正今晚一过,大家都各自拜拜,出了这个世界他还是清清白白。
瞿杉吹了声口哨。
“二位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神诀说道,秦愈摆摆手道不用,他说了那么多,无非都是围绕着同一件事——
叛逃者和记忆重塑者的存在原因以及他们的出现可能造成的世界塌陷。
这两类人的出现真是乌托邦里最大的漏洞。
它们是两个代称,也就是说也许有多个叛逃者和重塑者出现。
叛逃者是在世界里利用某些细小bug而跳出世界构架限制的人,记忆重塑者则是在邻近游戏结束前,放弃离开而选择了将自我记忆进行重新塑造,也就是说或篡改或删除记忆后,再次进入乌托邦的任意一个世界。
他们的区别估计就在于,前者是在抵抗乌托邦,而后者是在屈服乌托邦。
世界塌陷是乌托邦最后结果中最为可怕的,这两类人出现打乱了原本的规则,记忆重塑者还好一点,他们是由神诀重塑的记忆。而叛逃者,这名字听起来就不是听话的人。他们出现在不该出现的世界,打乱进程,而且不被神诀发现,最能体现他们危害的就是蝴蝶效应。
规则一旦打破,游戏就玩不下去,就像是老鹰捉小鸡,老鹰费尽力气捉了半天,发现小鸡个个都是一米八络腮胡的肌肉男,站起来能把老鹰扇晕了过去。
你说老鹰可不满头大汉?
葛鄞瞥了他一眼,道:“我以为你长耳朵不是用来听人说话的。”
“你这嘴可不也时常忘记是干嘛的。”秦愈指了指自己,轻轻笑了一下:“老毛病了,我以前就喜欢在领导讲话的时候干自己的事,他们的话注水太多,随便听听就行了。”
葛鄞嗯一声:“那你抓着我不放几个意思?”
“嘶……”秦愈吸了一口气,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说:“我乐于助人,帮你活动活动脉络,促进血液循环。”
能乐意让他糊弄的估计也就葛鄞了。
接下来就是得分的公布。
死人好像已经成了常态,秦愈突然发现比起第一个世界,这里死的已经很少了。
突然有一瞬间的麻木。
神诀按着流程来,各自宣布了生者的成绩。
医生和男生都是良,其余三人拿了个优。
一说完,神诀就消失在风里,留下几个人做个最后的道别。
秦愈表示这个结果不是很理想,人总是盼着自己拿高一点的成就,但一想到他也没出什么太大的力,这个成绩算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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