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果不其然,理查德一下就被问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回来的。
然而只有一个可能,伊丽莎白——
他的手不可遏制地抖起来。
秦愈没有再说话,这时候听到了门外一阵奔跑声。
最终停在了他们门前。
“咚”一声巨响,随后是指甲在门板上划着的刺耳声,绵长的耳道折磨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一个声音在门口高喊。
“你知道鸢尾的含义吗?”
理查德愣住了,他站起来,门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砰砰砸响,丽萨发着笑,一边不断地高声问着。
“理查德,你知道鸢尾的含义吗?”
秦愈听了半天,道:“原来丽萨真的在追你。”
第47章永不流逝的时间
门口催命符一般的发问,把理查德吓得一动不动,他的身影在墙边若隐若现,好像随时都会消散。
那如同指甲划黑板的声音十分刺耳,一下一下抓着门板,隔着一道门的丽萨,却像是追逐人类的厉鬼。
被追逐的理查德紧张地后退到了墙壁,他看向葛鄞:“先生,求求您……”
“借给你也没用。你要想清楚,在伊丽莎白召唤你回来的前提下,还惹怒丽萨的后果会是什么?”葛鄞大步流星走到门口,他还没打开门,就已经闻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没有后路了,听听她想说什么,好好回答吧。”
他将门外的人放了进来。
秦愈随意地坐在床沿,正对着门外扑伏在地面的人,麻布的裙子出现了一大团的污渍,红色的血还在从她大腿上不断流下。
视线落到丽萨脸上,秦愈道:“你中弹了。”
然而他们刚刚并没有听到枪声。
他神色淡淡,斜眼瞟了一道理查德。
“伊丽莎白早就知道是你对吗?”
“是啊,儿子女儿都回到了比斯特,夫人也变得坚强了,这个地方终究要成为撒旦的魔巢。你们也逃不掉的,哈哈哈……”
亚麻色的头发沾着血湿淋淋地贴在脸上,她抬起头,笑得肩膀抖动起来:“这里已经没有一个无罪的人了,你还问我这些,真是好笑。那我问你,上帝会垂怜比斯特吗?”
理查德的幽魂脆弱到好似一碰就散,他离伊丽莎白用言语构建出来的形象差得很多,丝毫看不出他进过军营,眼下这个情况,哪怕为自己争辩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丽萨能把他吓成这样,真是搞不清谁到底才是鬼了。
指甲抓得血肉模糊,里面的嫩肉翻出来,纵使疼得冒冷汗,丽萨还是艰难地向着屋内爬去。
一道长长的血迹从走廊尽头直到门前,葛鄞不动声色扇了扇鼻子前的血腥。
“理查德,理查德——他们要追上我了,你不要怕,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回答我就好。”她拖着受伤的腿,往理查德爬去,“你真的不知道鸢尾花有什么含义吗?”
“你到底要干什么!”理查德崩溃地跪在地上,他抱着头,目眦欲裂:“不要再说了,你让我走行不行?”
“这个问题就这么难?”
丽萨染血的手心摊开,亮闪闪的勋章伸到了他面前。
“你能去哪里?你死都是庄园的人,夫人很想让你继承家业,取得一点功勋,这不好吗?你就偏要去画那些忤逆神道的画!你不是不知道夫人是怎样的人,她监视你们,难道你以为玛格丽特不告诉她地下室里有什么,她就是聋子哑巴,什么都不知道?”
视野里逐渐明亮起来,葛鄞从栏杆往外斜探出身子,才发现并不是天光之色。
那些庭院里的鸢尾花,已经将整个庄园包裹,嫩白色的幼茎交错盘绕,花苞鼓鼓将近绽放,微微摇摆着,有向室内伸展的趋势。
他折断一根,断面流淌出来的不再是乳白的汁液,而是像血一样鲜红的液体。
滴滴答答,在脚边淌了满地。
理查德闻言抬起头,面对丽萨说话时都有底气了一些:“我画画有错吗?我一直以为你还算是这里比较理解我的,原来你和母亲一样都是虚伪的人,全都在骗我!”
他一把抢过丽萨手里的勋章,他狠狠将其掷出窗外:“我不要功名,不要地位,我只要自由!然而你们一个个将我困在这个牢笼之中,现在我死了,也要被她监/禁在这里!”
丽萨冷眼看着他,她永远也无法理解这样一个“疯子”想的是什么。
理查德有些激动,他的眼眶红起来:我画的是神明的盲目,是人类情感的破裂,是对这个社会黑夜的刻画!”
真是绝妙的思想。秦愈想着,他和葛鄞像是观看一出电影的观众,眼前发生的事情本与他们无关,然而这些故事里的人,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十分具有感染力。
创作是美好的事情,人们用它弥补遗憾,绘画前景,书写另外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理查德没有说错,这个时代急速发展,需要的是呼唤人们看清现实,而非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神明身上。信仰并没有错,然而盲目追随就是把自己困在一个永远飞不出去的格子里。
地面似乎摇动了一下。
秦愈低着头,他端详着葛鄞劈开的那一道裂口,黑洞洞的地下似乎看不到底,木屑轻轻地颤动,偏离了位置。
“嗯?”
他感受着脚下,那阵晃动似乎不是幻觉。
葛鄞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两人相视,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玛格丽特小姐为了你向一个斯特林家的小子学那些淑女不能学的东西,你知道吗?戈登他骗了玛格丽特,那些谣言,都是他家里的人散布的,小姐因此死去了,你又知道吗!!!”丽萨发出悲恸的哭喊。她的眼里流出泪水,混合着血水,看上去十分凄惨。
笑是冰冷的,她看起来离疯不远了。
“那副画是你画的啊!怎么跟你没关系呢?小姐现在变成这样的结果都是你造成的,你还想逃离这里?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永远也无法从这里逃出去——”
理查德想要说什么,他向前两步,却被秦愈抬手拦住。
这个男人表情严肃,一根手指抵在唇上。
“不要说话。”秦愈轻声道。
地板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离地三寸之下,“咔哒”一声轻响,仅仅只有半秒不到。
丽萨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这个声音耳熟得不能再耳熟,老式猎/枪上膛,葛鄞前不久才近距离地听到过。
“别动!”葛鄞道,然而来不及了。
枪响。
“砰”
一颗子弹粗暴地穿过了木质地板,把地面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口,秦愈还没来得及碰到丽萨的肩膀,就被另一个力量从身侧压倒。
葛鄞在开枪的一刻就冲了过来,要不是他反应急速,被打中的就是秦愈。子弹刺入丽萨撑起的身体,她惨叫一声,重重地倒在地上。
理查德愣在原地,先是一怔,随后像是发现了那个人的靠近,他脸色瞬变,消失在黑暗的角落中。
秦愈惊愕间推开葛鄞,他瞥了一眼丽萨,然后抡起拳头狠狠砸开了那个洞。破坏了结构的地板十分脆弱,他并没有砸多少下,长条木板就松了。
“葛鄞,去看看丽萨怎么样了。”他额头上吓出一层薄汗,脑中除了开枪者想要杀死丽萨的意图外,更多的是另外一种可能,还没把木板拆下,他又忙道:“快点带她出去,不要留在这里!”
“你呢?”葛鄞问,丽萨并没有伤到要害,但出血量很大,估计撑不了多久。
木板被生生掰断的断裂声听得人心里发慌,秦愈跪在地上,往底下看去。空洞的回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头也不抬,他说:“我马上就出来,你们去外面等我。”
话毕,他就双手一撑,跳了下去。
葛鄞最后望了一眼秦愈离开的地方,暗自咬牙,随后将丽萨抱起来朝着庄园外奔去。
这个房间下面也是一条被挖出来的地道,一跃入黑暗,头顶的光线迅速消失。
即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秦愈也不敢多停留,之前感受到的那阵轻微晃动,若没有猜错,应该是支撑房子的柱子断裂的声音。
脚下的路凹凸不平,秦愈往前后各自望了一眼,无边的黑暗中一道突兀的白色站在远处。他微眯眼,朝着那边走去。
“夫人。”他喊道。
然而那个身影好似永远也走不到,秦愈加快了脚步,白色身影依旧不远不近。
秦愈走了一段,心里有些发慌。周围是彻底看不到一丝光线了,回头也找不到刚刚是从什么地方下来的,没有退路,只能该硬着头皮往前走。
“你开的那一枪没那么准,子弹飞出的方向,是对准的理查德。”
秦愈如是说着,顺便为自己减轻了对前路未知的压力。
扶着两边的墙壁,泥土表面十分湿润,应该是最近才动过。
“你知道你无法再一次杀死他,而丽萨却可以。但是她没有,这也在你的计划里?我不太懂了。”反正什么也看不见,秦愈索性闭上了眼睛:“我很期待最后一刻的来临,您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您的儿子,以至于现在也不放过他的灵魂。仅仅是因为他画画?不继承家业?夫人,我们都明白,这些不足以成为理由。”
无人应答。
不知过了多久。
安静是被打破的,头顶有了说话的声音。
秦愈睁开眼,木板缝隙中的光洒下,他得以看到自己的存在。
灰尘在光线下飞舞着,他往头顶看去。
并看不到什么,只是那道光线时有时无,有人在上面踱步。
“晚会上子爵请我跳了第一支舞,我很害怕,丽萨,你知道他的眼神有多可怕吗?”
玛格丽特的声音。
这是一则过去的片段。
“不过我没有表现出来,他夸我跳得好。”
丽萨也在旁边。
“祝贺您,小姐,您今晚一定是舞池里最闪耀的星星。”
“不,丽萨,你不知道,妈妈不会满意的。她希望我做到更好,然而我不知道‘更好’应该是多好……”玛格丽特的声音带着沮丧,随后又扬起来:“要是,我可以像哥哥那样,就好了——项链刻好了吗?你帮我戴上。”
“小姐好像很喜欢少爷?”
“哥哥虽然生来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但他却是最好的。”
玛格丽特说这话时,秦愈仿佛看到她的眼里。
满是星星在流淌。
再往前走,就有更多的关于玛格丽特的生活片段。大多都是关于理查德的,她对他的赞美,憧憬与似乎有些超出一般亲情的爱。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嘈杂,最后就像是做噩梦时,在耳边极大分贝的吼叫,秦愈眼前有些模糊,他越走越慢,最后停在了这一条走不到尽头的某个中间。
接着他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咔哒”
令人心生寒意的上膛声再一次响起,这次的声音与之前略有不同,清脆响亮,没有犹豫,甚至带着一丝狠决。
他的额头触及到了一丝冰凉。
枪口迫使他不能抬头,却看到了那人慢慢屈下的膝。秦愈的话堵在喉咙,那只手抚上他的脸时,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那只左手上的戒指发出温柔的红光。
第48章痛
伸过来的这只手冰冷,先是用大拇指轻轻地拂过他眼下那颗痣,然后食指沿着下颌线捺下,最后在他下颚停留了几秒,手收了回去。那从指腹传来的温度,还残留在秦愈的脸上。
秦愈想要抬起头来,却被更用力地压下去,看他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心高高悬着:“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在这里做什么?”
葛鄞也问出同样一句话。
秦愈皱了皱眉,他给自己的感觉很奇怪,好像换了一个人。
“不要动,你知道我会开枪的。”
光线昏暗,看不清葛鄞的脸,可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从秦愈胸口某一处向上升起,有什么被生生从心里挖走了一样。
“再来一次,你还会选那条路吗?或者——”葛鄞似乎哽了一下,他向来沉稳的声音有一丝颤抖,“把戒指拿回去。”
秦愈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这不是他认识的葛鄞。
他想,这个地方制造的幻象,也太偏离现实了一些。
这个冒牌货变化得倒是挺像,但是他可没见过葛鄞什么时候戴过皮手套。独独右手戴着,左手则特意把戒指露出来,生怕秦愈看不见似的。
远方的地洞里传来沉闷缓慢的“咚咚”声,虫子爬过地面的声音像是在一寸一寸啃噬着内脏,抓心挠肺地让人不舒服。
没有得到回应,额头上的枪突然就松了劲。
正好。
秦愈在这一个间隙握住枪身,在葛鄞惊讶的目光中,欺身上前,用空出来的手压制住他,道:“要是想骗人,也要装得像一点。”
若是他没看错,那人的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秦愈笑了笑,心道是被拆穿了。
攥住握枪的手,趁着他失神的片刻,秦愈翻手狠狠一掰,将人的手腕掰脱臼了。枪落到脚边,加害者就失去了能掌握主权的武器。
而这冒牌货还很敬业地没有立马露出原型,脸上并未露出太痛苦的神色,不过闷哼一声,英俊的脸白了白。
脱臼还是很疼的。
枪一丢,秦愈就能收拾这人了。
短暂地抵抗无效后,葛鄞就彻底放弃了挣扎。
这期间秦愈摸了一手黏糊糊的液体,他这才注意到冒牌货为什么做不到反抗。在他腰际有一道长长的深可见骨的伤口,肉都翻了出来,整个腹部都被血打湿了。现在的他便如强弩之末,再不能翻起什么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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