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像是在剜什么的声音在秦愈耳边响,几点温热液体洒在他的肩膀上。
女人偏着头,手腕转动着,搅动的声音叫人毛发直立。
秦愈几乎猜到了她在干什么。
他艰难地眨了一下眼,仅仅是这样一个动作都决定费劲。
这个女鬼,比刚刚那个拿着斧子跟着他撵的怪物要恐怖许多,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完全动不了。
如今在他面前挖眼珠,是警示吗?秦愈更觉得是告诉他,下一个是他。
不是说会有提示吗?秦愈想到神诀之前所说,但回转一想,现在他动弹不得,眨眼都不能完成,更别提什么提示了。
沉重的物体倒下,另外一个更为娇小的,走到郑彬的位置上。
女人慢慢收回手,两颗浸润在红白液体中的眼珠卧在手心。秦愈尽量不去看,而女人好似是要故意展示给他,将两颗眼珠子拿起来在秦愈面前晃了晃,随后,秦愈看着她将眼珠塞到了自己的眼眶里。
女人笨拙地扭着脑袋,似乎在适应新眼珠。
锁链放下了一些,同时秦愈觉得自己的感知似乎也恢复了一部分,至少胸口以上都能动。
他看了一眼倒地上的郑彬,惨到不忍直视,鲜血不断从眼眶里流出,但他面色平和,丝毫感受不到痛苦一般。
就像是被摄取了心魄一般。
女人继续动作,有了眼珠,她更加准确找到魏亭的位置。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不向秦愈动手,但一般人已经快承受不住这样的画面了。也许是为了更近距离欣赏女孩子的表情,女人动动几根手指,魏亭就听话地走到秦愈旁边。
秦愈暗自咬牙,在更为强大的力量下,他一点办法也使不出来。
魏亭没有像郑彬一样被麻痹感知,但是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她一脸惊恐,泪流满面地走过去。
女人的手指伸到她眼前的时候,魏亭害怕到忍不住哭出声来,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不断落下。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刚还在和他洗碗的郑彬,此时就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郑彬的死,秦愈无法阻止,可哪怕他只是出了声,也希望能发生奇迹。
血肉摸上魏亭的眼睛时,秦愈心里一紧道:“住手!”
女人别有一番意味地将眼珠转向秦愈,手指竟然真的离开了魏亭的脸。秦愈和魏亭都以为她能躲过一劫,但是一口气还没松完,女人张开了自己的嘴。
她指着自己的口腔,双颊的肌肉在拉扯下变形。
里面空空荡荡,没有舌头。
魏亭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拼命想要摆脱女人的束缚,但那只无形的手将她牢牢钉在原地,她哭喊着救命,但没有人应答。
秦愈难以置信,这个女人居然还要拔舌!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睁睁看着女人伸出渴望的手,轻柔地捧起魏亭崩溃的脸,然后一只手捏住魏亭的颧骨,一只手把住下颌骨。
“不要……”愤怒充斥头脑,秦愈快要把牙咬碎,他觉得,今天提出要到这里来的决定,将会成为他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
他将永远活在悔恨和内疚中。
魏亭的脸被覆盖在女人的手掌下,触碰到那冰凉的血肉时,魏亭害怕得噤了声。
最后她的泪眼透过女人的指缝看向秦愈,讲出破碎的三个字:“谢谢你……”
然后下一秒,她的下颌就被女人掰断,剧痛让她不断抽搐起来,双眼睁大到极限,片刻后,那双被泪水浸泡的眼睛缓缓闭合。
秦愈在女人动手前闭上了眼睛。
骨肉撕裂的声音,仿佛在昭示接下来他也将受到的残害。
一声钝响后魏亭倒在地上。
“你还想要什么?”秦愈睁开发红的双眼,太阳穴处青筋暴起,魏亭死去的那一瞬间,他的手也能动了。
剩下就是如灌铅了的双腿,秦愈难以接受这一切,他发出一轻声笑,将那盏提灯猛地摔向一旁。
灯芯闪烁了一下,熄灭了。
“你是林杏?”秦愈说出一个名字,其实也是猜的,他就知道这一个女性名字。“反正也要死了,恕我直言,你的样子很丑。”
女人还在尽情感受舌头的存在,魏亭的鲜血飞溅得到处都是,她餍足地用那不属于她的舌舔舐着手指,自胸腔中发出声音:
“有你这张皮就好看了。”
一双腿停在小厨房门口,裤腿上的黑色污迹擦了很多次也没擦干净,贴在腿上很不舒服,这个主人干脆把两条裤腿卷了上去。
他驻足抬头看了一眼这扇门,本应存在的门牌不知所踪,只剩下一道发黄的痕迹。转动把手,门纹丝不动。
葛鄞把铜片放到那块方形痕迹上,正好契合。
14—35
他压低了帽檐,手触碰到把手的一刻,突然顿了一下。
门一下就打开了,推开门的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红皮骷髅搂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地上还躺着一男一女,那两人俨然死去多时。
葛鄞认出来那是之前见过两面的秦愈,他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在秦愈惊讶的目光下在屋子里到处查看。
“我找一盏灯,你不必管我。”
秦愈还想,那你管管我如何,突然又意识到葛鄞要找的那盏灯,就在刚刚被他一时愤怒摔碎了。
十秒钟后,葛鄞看到了秦愈手边墙壁下的破灯和玻璃渣。
第10章葛哥上线
葛鄞用脚轻轻拨开那堆玻璃,转头时秦愈正在用手扒拉那个怪女人。
林杏的身体发出微微的红光,居然还能临时充当照明设备。葛鄞皱眉时又觉得额头一刺,他摸了摸那个被烂泥割出的伤口,两抹有些凝固的血渍出现在手指尖。
他为什么不躲?葛鄞想不明白秦愈站在那儿干什么,但目前更头疼的是他的线索断了。
烂泥给出这个门牌,难道就是让他过来捡一个破灯?
他提着变形的灯罩,目光看向那边纠缠不清的两个人。
“你进来的时候,灯还是好的?”
开口时,那个人居然扬了扬眉,似乎有些愉悦。
这个人,莫名其妙。
葛鄞一直以来,都在努力地适应这个平和世界的点点滴滴,但秦愈的这种反应,他没有在军调所任何人类情感调合数据库中看到过。
一想到军调所,葛鄞的脸色不自觉冷了下来,看在眼里的秦愈立马打消了承认是自己打碎的想法,迅速找了另外一个借口。
“不是,之前还好好的。我想你该早来一会。”秦愈没有立马表现出急切甩锅的表情,而是等着葛鄞继续问。
“之后怎么了?”葛鄞掩鼻问道。
秦愈一开始见这人一点也不为这个惨烈的场面惊讶或者恐惧,甚至还到处找一个破玩意,笃定了葛鄞这人就是个大佬中的大佬——巨佬。要是能借他的手,干掉这个女骷髅,那也算对得起郑彬和魏亭。
但前提是,得让他心甘情愿帮自己。葛鄞早就表明立场,不会和任何人结盟。
林杏的肉附着在秦愈的身上,相连之处滚烫难忍,这个过程似乎是要比剜眼拔舌艰难,她进行得很慢,但他还是能感受到痛楚一寸一寸侵蚀血肉。
就像是皮肤被融化,然后又被另外一种脆弱的纤维附着。
林杏搂着秦愈的背,她的下半身几乎和秦愈融合在一起,她想要靠近这个身体温暖的男人,但秦愈每次都很用力地把她的脸推开。
俊美的男人厌恶地撇开那张多看一眼就会让人高血压的脸,冲着葛鄞说道:“问问她吧?”
他并不直说是谁打碎的,就想着葛鄞肯定会去问女人。
果不其然,葛鄞走近了两步,踩到血迹时又默默退了半步:“是你打碎的?”
林杏见这又来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哥,自然心里欢喜,她将一个回首做得极尽妩媚,却忘了自己现在是没有皮的骷髅,最后的效果就是那画面十分诡异且辣眼睛。
葛鄞神色淡然,丝毫不为所动。
“你要那盏破灯干什么嘛?有那功夫,不如和我玩一玩?”林杏牵动着嘴部的肌肉,想做出一个笑,“哥哥的肩膀,一定也很宽阔吧?”
不过她哪知眼前这个看起来更加年轻,但也更加心狠决绝的帅哥以前是干杀人活计的?刀尖舔血的服役生活,他体验了八年,二十一营队六年,军调所两年,他什么没见过。尤其是在营队时,多的是比这具粉红骷髅更可怖的存在。
况且,葛鄞对女人没有任何兴趣,在他眼里,她顶多是一个烦人的鬼怪。
要是没有实体只会吓吓人那种,可能葛鄞对她毫无办法。但可惜就可惜在林杏有了实体。
只要是兵器和拳脚能解决的,对于葛鄞来说都不是事。
他不是一个易怒的人,但这鬼怪勾起了不太好的回忆,葛鄞神色未变走近,瞥了一眼已经有些虚弱,扶住桌面才能勉强站立的秦愈,冲着林杏道:
“玩什么?”
语出惊人,秦愈眼眸一动,心道年轻是冲动的资本,这话真没错。
他还想催葛鄞快一点,但现在,他喉咙好似被棉花塞住,说话都有些费力了。
葛鄞的声音富有磁性,尾音微微上扬,听得林杏心花怒放。
此时她已经融入了秦愈大半个身子,但这个容器的身体似乎在极力排斥,让她有些难以适应,融合速度缓慢下来。相比之下,眼前这个似乎还要好一些。
林杏没有停止融合,她双臂环住秦愈脖子,将那颗可怖的头颅靠在他的肩膀上,秦愈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胸前挂着一颗丑陋的肉瘤,他微微屈膝,将目光投向现在唯一能救他的人。
林杏依偎在秦愈胸膛:“真心话大冒险,有些俗套对吧?可人家从前就喜欢玩这个,诚实还是虚伪,勇敢还是怂包,就看你的选择咯?”
她用手指卷着秦愈的头发玩,完全将秦愈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但她并不满足于此,还要把葛鄞也收入囊中。
若是他不答应,林杏就可以直截了当用同样的办法困住这个男人,不过她更喜欢刺激的挑战。
“可以,你说怎么玩?”
葛鄞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
林杏喜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我想想啊,既然要玩就玩点不一样的。我看看用什么当酒瓶——”
她思来想去也没找到合适的替代物,这时候葛鄞出声道:“你能把灯盏复原?”
林杏了然:“那是自然,不过我可没那么蠢,万一我变完了你就拿着跑了怎么办?我现在的样子怎么追得上你?”
她手指在空中挥动了一下,两把座椅,一张圆桌,出现在三人面前。
她操纵秦愈坐下后,苦恼道:“哎呀,这样子我都看不见了。”言毕,林杏盖上秦愈的双眼:“这位心善的先生,将眼睛借我一会吧?”
她压低了声音凑近秦愈耳边:“那个男人的眼睛,用着还是不大习惯呢。”
秦愈身子微颤。
三十年里,他还没像这样,这么狼狈过。
即便他一直在与之对抗,但还是猝不及防被林杏趁虚而入,霎时眼前一黑,他以为自己的眼睛就这么被林杏夺去了。
但片刻之后,双目又恢复了光明,林杏的手一下一下划过他的脊梁骨,调笑道:
“吓坏了吧?不要担心,就是共用而已。让我们一起看看,那位哥哥手气如何?”
秦愈双手放在桌上,微倾身体,双拳紧握。
“你会明白的,作恶太多的下场。”他说道,语气冰冷到极点。
林杏闻言只是靠的更近,在他胸口蹭了蹭。
葛鄞一声不吭地入座,心中默默计算着本应拿到灯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分钟。
“我不喜欢浪费太多时间在无聊的事情上。说吧,怎么论输赢?”
葛鄞出声,林杏朗声笑说:“怎么还来真的?既然你那么执着,那行吧,这样。转五轮,转到我最多的话,我把那盏破灯复原送你,若是转到你最多,那你过来让我亲一口?”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林杏要的是让这个男人也成为她的奴隶。
“加码。”浑身散发着“生人莫近”气息的男人不由分说接道:“你赢了,我从此对你言听计从。”
然后他顿了顿,眼神对上秦愈的眼睛,让秦愈有些失神的蓝色眼瞳照出对面的人:“我赢了,你就乖乖让我把你从他身上割下来。”
他向后倒下,靠在椅背上,眉眼间依稀可见杀意:“敢么?”
对上那双眼时,秦愈微微勾起嘴角,血肉相融,他感受到了林杏一瞬间的慌乱。
林杏慢吞吞说道:“那样的话,你恐怕就要在这里永远陪着我了。”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下雀跃起来:“好了,现在正式开始吧,不过好像人太少了,没有气氛。那就让我们的两个‘好朋友’来捧捧场吧!”
只听见两声拍掌,桌前明亮了许多,那盏被摔碎的提灯完好无损出现,不过是被人提在手里的。
那是被剜去双眼的郑彬,他惨白的脸在灯光照射下更加骇人,血顺着脸颊淌下,保持着安然神色,似乎被挖去眼睛并被刺穿颅骨是毫无痛苦的。
葛鄞亲眼看到秦愈抿紧了嘴唇,然后圆桌另一边,出现了那个被拔舌的女孩。
秦愈的脸有些发白,他想要闭上眼睛,但却被林杏强行睁开:“干什么呢?见到他们,你不开心吗亲爱的?”
她扭曲着左手,指向郑彬,放缓语气:“我赐予他的是,光明。”
葛鄞手指抵着颧骨,观察着秦愈的神色。
魏亭模样要比郑彬惨,她的下颌被整个卸下,松松垮垮凭着两边碎肉连接,一大滩粘稠的血从她的口中溢出,女孩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
她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八音盒,机械地转动发条,八音盒里面传出一段缓慢的音乐。
gu903();林杏又扭曲着右手,指向魏亭:“我赐予她的是,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