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阉之女》TXT全集下载_22(1 / 2)

权阉之女 瓜子和茶 4805 字 2023-09-06

阿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莫名的,他开始心慌。

直到此刻他才惊觉,朱怀瑾竟与阿桑的行事风格极为相似。

他们都是目标坚定之人,只要认定了,即便知道希望渺茫,也绝不会放弃,并为之竭尽全力,一点点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他不喜朱怀瑾,总是有意识地将他归为苏首辅同流之辈,但仔细想想,这个人似乎没做过攻讦督主的事。

幸好,督主和阿桑都不太相信朱怀瑾。

新乐县城一见,他明白了阿桑待他的心,朱闵青想自己理应镇定自若才对,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慌乱不已。

他有些怕了,虽然不知道怕什么。

心窝子好像更疼了。

好一会儿,朱闵青才从怔楞中回过神来。

炎炎烈日西坠,西边天空一片血红。

不知不觉中,他竟站在原地晒了小半日。

面前早已没了朱怀瑾的影子,朱闵青晃晃发昏的脑袋,惦记着回去张罗卖宅子的事,哪知刚一抬腿,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昏过去之前,他还模模糊糊地想,要赶紧去新乐,一定要赶在朱怀瑾前头。

不到两刻钟,朱闵青中暑晕倒的消息就传到了朱缇耳朵里。

“唉,这节骨眼上!”刚请下圣旨,这孩子就病倒了,朱缇也是挠头。

琢磨了会儿找来邱万春,吩咐道:“你把手头的差事都放一放,点一队人马,等筹措好粮食你就押送到新乐县城,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我闺女手里。你也不必急着回来,就留在那儿听她调遣。”

邱万春面露难色,小心道:“因杨家之事,大小姐对属下有偏见……”

朱缇扯扯嘴角,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在告状?”

“属下不敢!”邱万春大惊,单膝跪下急急分辩道,“属下就是怕办不好差事,督主有令,属下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朱缇略含警告地提醒道:“我闺女的脾气我知道,向来是对事不对人,你用心办差,她不会为难你。你呢,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往后有你飞黄腾达的时候。”

“全凭督主提拔。”

“我老喽,早晚有退的一天,现在给你指条明路,也不枉你尽心跟随我一场。”

朱缇挥挥手道:“下去吧,这两天把家里的事安排下,我闺女要得急,最多后天,就该启程了。”

他手下的人动作很快,翌日一早,九千岁捐出全部身家,共计七万两白银买粮买药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而他家御赐的大宅子,也挂在牙行出售,门口更是竖起一面旗,上书一个大字:卖!

好似油锅里滴进一滴水,京城瞬间炸了。

事不关己,老百姓自然是听个热闹,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顺便感慨下九千岁出手大方,心怀仁慈——毕竟整个京城捐钱捐粮的也寥寥无几。

至于朝臣们,反应各式各样,有的自惭形秽,自责误会朱缇的;有的恨得咬牙切齿,因为他们也不得不跟着掏钱;有的怀疑朱缇的家底肯定不止七万两,应该趁机劝说皇上彻底查抄他……

但随后朱缇得了一块匾,乃永隆帝御笔手书:忠孝仁义!

无疑是在大臣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这下,冷嘲热讽之人的嘴巴都闭上了。

冯次辅最先反应过来,一狠心,变卖几处田产店铺,凑了一万两银子交到皇上跟前。

苏首辅自然也不能落后,先是拿了两万两,结果永隆帝没要,苏首辅便知少了。

后来拿出五万两,永隆帝才勉为其难收下,还笑呵呵说:“从你家的狗嘴里夺食,这银子朕拿得不自在啊。”

这话苏首辅听得云里雾里,但当即知晓皇上已对自己不满,惊得好半天没醒过神,出殿门时光顾揣测圣意,不留神一头撞廊柱上,把老相国磕了个鼻青脸肿。

朱缇隔着门看见,面上一脸平静,肠子笑得快打结了。

东厂早就查明白,新乐县的散布谣言的道士,乃是出自苏暮雨的授意。

叫你孙女暗地里使坏欺负我闺女,该!

知道大小姐着急,厂卫的人干活都极为迅猛,短短两日不到的功夫,就筹措数十车粮食、药草,还征集了数名郎中,浩浩荡荡地离了京城。

消息很快送到新乐县,秦桑看着手上的信件,舒适地向后一躺,闭目笑道:“成了!”

豆蔻在旁呼呼扇着扇子,也是笑容满面,“客栈内的病人也都全好了,小姐,奴婢瞧着,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出城啦。”

“但愿如此,附近乡镇的情况还不知道如何呢,听盛大人说比县城严重。”秦桑把信递给她,吩咐道,“找个侍卫给盛大人送信,也让他定定心。”

豆蔻嘟囔道:“昨天不是刚收了大户们捐的银粮吗?眼瞅着咱家粮食马上就到,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得亏小姐在,不然他擎等着满城死人吧。”

秦桑笑而不语。

盛县令得信,心中大定,尽管城中染病者日益增多,然一想到救命的药草粮食不日就到,也就不慌了。

然而三日过后,竟然没消息了。

把盛县令急得呦,整日站在城墙上翘首以盼,生生把一个白白胖胖的笑弥勒晒成了黑煤球。

秦桑也觉奇怪,京城到此地五百余里,再慢也该到了。

而且她担心朱闵青,早过了约定的日子,可他仍没个消息。

随着粮食越吃越少,患病的人越来越多,街面一日比一日萧条,恐慌的气氛又在城内逐渐弥漫开来。

秦桑觉得不是事,准备再给爹爹去封信问问。

提笔刚写了个开头,月桂“砰”一声闯进来,吓得秦桑手一哆嗦,墨汁滴下来,豆大的黑点。

“小姐,邱大人来了,在院门口!”

“快叫他进来。”

少倾,邱万春一身血污走进来,双膝一软迎头拜倒,“大小姐,属下失职,东西叫流民半路给抢了!”

“什么?”秦桑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失声叫道,“哪里来的流民?”

“刚过保定府,突然就冒出来一群破衣烂衫的流民,抢了东西就跑,我们……没拦住。”

第56章

最初的惊愕过后,秦桑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亲自扶起邱万春,“邱大人是官身,跪我不合适,千万别属下属下的,我和您女儿都以姐妹相称。再说您还受着伤呢。”

她语气温柔和善,邱万春心下稍安,就势起身道:“都是小伤不碍事,督主嘱咐再三的差事让我们办砸了,我们羞愧得什么似的。”

“可事发突然,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流民足有两百来人,侍卫只有二十多个,好几个兄弟受了重伤,我们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邱万春停顿一下,带着小心试探道,“若督主怪罪下来,我愿一力承担,可否请小姐说说情,免了其他人的责罚?”

秦桑笑了笑,谁都知道她比爹爹好说话,而且她求情,爹爹怎么也会给几分面子。

但这事太大了,可以说将她的谋划全盘搅黄,简直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说有多少人背地里看笑话,只说这一城的百姓,还眼巴巴地指望这批东西救命。

于是她不置可否,只问道:“受伤的人有没有安置?随行的郎中们呢?”

“他们都留在原地,推我先来讨小姐一个示下。”

秦桑紧蹙着眉头寻思道:“流民……保定府和真定府紧挨着,保定又没闹瘟疫,今年又不是荒年,真定下头几个县也早封了,哪儿来的流民?这事蹊跷,你确定是流民?”

邱万春回想片刻,道:“一个个破衣烂衫,脸上黑乎乎的,拿的兵器也杂,大刀有,锄头铁锹也有,甚至还有拿扁担的,看样子是农民打扮。”

秦桑默然片刻,问道:“两百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多大年纪?口音有没有注意过?你们后来到官府报案没有?”

“呃……流民以青壮男人居多,口音嘛,他们只呼喝了几声,听不出是哪地方的人。”邱万春讪讪道,“锦衣卫押送的东西竟被人抢了,实在丢人,就想先自己查查,他们留在原地也有这个意思在。”

“那你们查出点什么没有?几十车粮食,多明显的目标,不可能凭空消失。”

“说来奇怪,我们的人循着车辙找去,车辙在河岸边消失了,对面是保定卫所,就没能查下去。”

卫所?仿若一道亮光从秦桑脑中划过,她呆了一瞬,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什么,然这个念头太过匪夷所思,如果是真的,只怕会引起官场大地震。

她深深思索良久,吩咐豆蔻道:“请盛县令来一趟,就说粮食有下落了。”

盛县令很快到了,一进门还没坐下,就听秦桑问道:“真定府内可有流民?”

“没有!”盛县令很肯定地答道,“真定各县各镇早封了,道口上都有官兵把手,就是怕流民到处乱跑,把瘟疫传京城去。”

“那真叫奇怪,我爹爹捐的粮食药草被流民抢了!”

盛县令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怎么可能?别说真定,就是整个直隶也没流民,别是土匪假扮的吧?”

“土匪有胆子劫锦衣卫?”秦桑嗤笑一声,目光灼灼望向邱万春,“邱大人是查案的老手,我能想到的,你肯定也能想到,你说说?”

邱万春一惊,竟有点不敢看秦桑的眼睛,喃喃道:“事情没有查实我也拿不准,所以才来讨小姐示下。”

直到此刻,秦桑方明白邱万春的来意。

求情倒是其次,办砸差事,他既不敢直接报给爹爹,又没能力闯卫所查案,只好跑来找自己帮忙。

而且他说话还不说透,只说眼睛看见的景象,旁的一概不讲,全凭听的人自己推断。

这人也忒谨慎,不知跟爹爹回话时,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秦桑再看邱万春时,目光里就带了丝玩味,“替你们求情不难,我也能担保爹爹不罚你们任何人,但我要你们将功补过,从现在起听从我的号令,不得违背,你可答应?”

邱万春忙不迭应声道:“离京前督主就吩咐过一切听小姐安排,我们自当听命行事。”

秦桑起身看看天色刚过正午,便回头一笑:“此地距保定不到二百里地,咱们快马加鞭,两个多时辰差不多能到,两位,敢不敢和我去保定府衙逛逛?”

盛县令奇道:“去那里干什么?”

“我猜,咱们的东西叫保定府的人抢走了。”秦桑笑眯眯道,“我所有的侍卫都跟着,盛大人也点齐三班衙役,咱们一起把东西要回来。”

“真的假的?他们天大的胆子敢抢赈济银粮?”盛县令连连摇头,“太草率了,还是先上报,等朝廷派人来查才稳妥。”

“等朝廷派人来,所有证据全没了。况且咱们是借,又不是明着抢——总不能看着一城人没活路!”

“没有上头的公文,咱们出不了城门。”

“我看今天谁敢拦我!”秦桑冷冷一笑,“盛大人,你只说你走不走。”

盛县令又惊又疑又怕,坐不稳站不宁地满屋子打转儿。

去,头上乌纱帽可能不保。

不去,就彻底得罪了这位大小姐,九千岁能饶过自己?那就不是丢官的事了。

盛县令一咬牙一跺脚,发狠道:“为了满城的百姓,老子豁出去啦,干!”

两方各自准备人马,约好城门口见。

秦桑带上爹爹给自己的信,拉着邱万春细细说了一番,末了道:“我做的事都是虚的,成败在你。”

邱万春抱拳道:“大小姐放心,这次若再不成,我定当提头来见。”

秦桑笑了下,略停几息,犹犹豫豫问道:“你可有我哥的消息?”

“朱大人领了督察赈济的差事,却不巧病了,竟引得旧伤复发,我离京前看望过他,说是休养几日就能大好。”

邱万春离京已是五六天前的了,可自己还没收到他的只言片语,他现在是否安好?

秦桑越发担忧了。

两刻钟后,崔应节等侍卫簇拥着秦桑出了客栈。

急促的马蹄敲击在青石板上,回响在空寂的街道上空。

应是县衙将消息散了出去,两旁房屋的窗子、门都洞开着,人们安静地注视着他们。

没有人出声质疑,更无人上前生事。

啪啪,不知谁起头拍手,随后有稀稀拉拉的几声附和,逐渐的,掌声连成了片,夹杂着人们阵阵的感谢声。

秦桑用力握紧缰绳,鼻子隐隐发酸。

这次,就算天塌了,她也要把粮食药草带回来!

城门处,盛县令脸红脖子粗的和守城门的小头目争辩,“本官是一县的父母官,出城巡查辖下乡镇情形乃正常公务,你一个丘八凭什么拦我?”

小头目掏掏耳朵,满不在乎道:“大人莫怪,小的是保定卫所的兵,不归真定府管,咱只听指挥使的命令,他说不准放人出城,小的就不能放您走。要不您拿批条来?”

“开门!”秦桑喝道,高举手中信件,“厂督的亲笔信,够不够分量?”

小头目已然猜到她的身份,马上换了面孔,恭恭敬敬道:“不是小的不给九千岁面子,实在是职责所在……”

秦桑立即打断他的话,“你算什么东西敢挡我的路!”

崔应节跳下马,一巴掌扇过去,“有眼无珠的东西,就是你们指挥使来了,见到督主的手令也得乖乖听话。”

小头目被打得就地转了一圈,捂着脸,声气发虚:“小的能看看手令写的什么……”

“你不配!”崔应节一脚踹开他,径直带人就去开城门。

守卫们面面相觑,想拦又不敢拦——他们是真不敢硬碰硬。

于是半拦半让,一个个装着抵挡不住的样子,哎呦哎呦叫唤着纷纷倒地不起。

一路疾驰,待到保定府境内,最后面的邱万春不声不响消失了。

日色已过申牌,风尘仆仆的秦桑出现在保定府衙门前。

gu903();又是锦衣卫,又是九千岁闺女,书吏得知一行人的身份,不敢大意,一面请进会客的前花厅,一面飞快使人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