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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蝉说:“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是什么。”

闻姝便把她搂抱入怀中,轻叹道,“小蝉,你年纪小一些,你不知道,你没出生的时候,阿父阿母吵得有多可怕。我和大兄相互依偎,阿父阿母却根本顾不上我们。我和大兄怕极了他们吵架,他们一吵,就是要动手的……咱们家啊,被阿父阿母拆来拆去。我和大兄就经常被接去大父(祖父)家,或者宫里去住。我们几乎没见过他们两个和平共处的时候。”

“小时候一直觉得,如果我以后嫁人,我一定不接受指婚。我一直觉得阿父阿母那样……挺可怕的,”不想在背后多说父母之间的事,闻姝只含糊说了两句,“小蝉,你千娇百宠,万人疼爱。你自然是要嫁自己喜欢的,而不是去考虑地位身份什么的……”

闻姝没说完的话是,阿父阿母有机会改变,有机会重修旧好。但是闹到他们那个份上,世上有几人回得了头?

圣上指婚是把双刃刀,闻姝只庆幸自己的运气比较好。

闻蝉眨了眨眼睛,半懂半不懂。她要回去好好想一想,不过提起姊夫,闻蝉又问,“我听人家说二姊夫最近插手朝事非常多,这样是不是不好啊?你不是说姊夫身体不好么,他这样劳神,没事吗?”

闻言眼中浮现一抹担忧之色,却很快被她掩饰,“那有什么办法?以牙还牙而已。再说,他现在所为,也不过是为了闻家而已。”

“……?”

“我想上战场。定王主和,太子主战。夫君他与太子合作,还是这个原因比较多吧。”闻姝只是随意说了两句,就不肯多说了。她和父母都不想妹妹想太多不该妹妹考虑的事情,闻蝉天真无比,都是他们所有人一起养出来的。

但是送走妹妹后,闻姝目间愁色,却并没有减少几分。她心想:陛下现在随便得很,炼丹已经炼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他们这些人的角力,到了陛下那里,恐怕就是随手一打发的事情。

闻姝真担心……

“王妃,公子醒了。”

看看时辰,夫君有睡了一个时辰,闻姝略微满意,随侍女一同去寻夫君了。

而被二姊难得和颜悦色开解了一番的闻蝉,回去后,思量了许久。二姊那说得含糊不清的爱情故事她没有听到多少,但二姊对情爱的看法,倒是多多少少启发了闻蝉。闻蝉失眠了一晚上,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

清晨醒来后,梳发时,她忽然有了所悟:下次阿母问她喜欢什么样郎君的时候,就算阿母对表哥再不喜欢,她也要替表哥辩白一句!

“想什么呢?”一个声音闯进来。

闻蝉蓦地回过神,然后瞪大了眼,看到手肘撑着窗子的少年郎君。多日不见,小郎君瘦了黑了,他弯着腰靠在窗边跟她说话。他看着她,身上的那种疲累神情,闻蝉看得很清楚。

“表表表哥!”

李信嘿嘿一笑,眉目飞扬,“哎!”

屋中捧着各种女子饰物的青竹等女互相看一眼,也不用翁主吩咐,屈膝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李二郎行了个礼后,便纷纷出去了。侍女们乖觉,将屋子留给了闻蝉与李信。闻蝉眼睛撩李信一眼,他却只是靠在窗边看着她笑,并不跳进窗来。

闻蝉也不好意思催他进来,好像她多着急似的。

李信看她许久。

看得闻蝉迷瞪,在他专注的目光下,她开始觉得自己梳发梳了一半,是不是仪容不整?在她坐立不安的时候,她听到李信感叹般的声音,“好几日没见,你更好看了。”

闻蝉一愣后,抿唇矜持地笑:表哥夸她漂亮!

李信又说,“晚上做梦都梦见你……知知,我真是太想你了。”

闻蝉撇嘴,不信他,“你想我的话,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回来的时候,都三更半夜了,”窗口趴着的少年笑着与她说,他那吊儿郎当的气质,那闪闪发光的笑容,在日光阴影下晃了闻蝉满脸。满眼就看到他发亮般的撩人笑容了,“三更半夜,知知,我哪里忍心那么晚还叫你起床呢。”

闻蝉哼一声!

李信看明白她的眼睛在说什么,嘿嘿笑,“以前你总不理我嘛,我就想吓唬吓唬你。现在我这么喜欢你,当然舍不得吓你了。”

闻蝉说,“你三句里两句说喜欢,说想我。但是你想念我的话,我怎么完全感受不到呢?我完全看不到你的心意啊?你晚上回来,怕打扰到我的话,往我窗边放一颗红豆我都知道你的意思啊。”

李信愕然:“红豆?为什么要放红豆?你想吃红豆粥?那放一颗怎么行?我明天给你送一麻袋来!”

闻蝉:“……”

她瞪大眼,美眸飞起,不可置信地看着李信。世上有如此目不识丁的人,连她委婉暗示的话都听不懂!她难道要告诉李信,红豆是男女之间思念的那个意思么?是有着暧-昧挑逗的意思吗?

送红豆!哼,还说送她一麻袋!

滚滚滚!

鬼才要他的一麻袋红豆!

李信面色严肃地看着闻蝉,等闻蝉解释。

闻蝉骄哼他一鼻子,对他撇了撇小嘴,转身就走,不跟这个白丁一般见识。结果她扭头只走了一步,腰就被身后探过来的一只手臂搂住了。少年的手臂坚硬若铁,女孩儿贴着他,被烫得抖了下。李信一只手臂就搂住了她的腰,不光搂住,还把她提起来往后抱。而少年身子从窗外往前倾了倾,就从后把她搂入了怀里。

少年灼热的呼吸,带着浓浓的笑,喷在女孩儿玉白中透着粉红的耳尖上。

他抱着她笑个不停,“你不就是想说你想我么?这么拐弯抹角的话谁听得懂?还红豆呢!你怎么不问我要绿豆黄豆黑豆啊?”

闻蝉大窘,气得要命:“你你你又骗我!你明明知道红豆什么意思,还说你不知道!你太讨厌了!”李二郎总说他不识字,鬼知道他到底识得几个字啊!

她在他怀中挣扎,背后贴着的胸口,感受到小郎君根本不加掩饰的震动笑意。李信搂着她快要笑翻了,而他越笑得不停,闻蝉就越是恼怒。她气得半死,在他怀里一阵挪,却不知道碰到了他哪里,换来少年身子一僵,吃痛了一下。

闻蝉被吓住,不敢动了。

李信嘶一声,叹气,“没事,不是你弄的。就是你阿父挺狠的,欺负我年纪小啊。”

闻蝉立刻反驳说,“我阿父是在指点你!你少不识好人心了!”

李信不置可否,只沉默了一下,看看天色后,说,“好啦知知,我要走了。再不走,你阿父就发现了。我走之前,知知能让我抱一下吗?”

“你现在就抱着我啊。”

“面对面地抱,”少年蹭着她面颊,与她轻喃,“让我好好看看你。多看你两眼,我才能在你阿父手下有动力忍下去。”

闻蝉像是他的希望一样,带给他很多感觉。他的感情格外强烈,于是从她身上吸取到的力量,便也往往足够支撑他做很多事。

闻蝉默默地转身,与窗外少年对视。

她与他隔着窗对望。

看到他束起来的长发被风吹得扬起,看到他的眉目专注凝视,看到他的鼻子嘴巴,也看到他修长的上半身……闻蝉再往前走了一步,默默地伸出手臂,主动搂抱住他的脖颈。

少年们依偎着拥抱。

丝丝情意如河流般,在流淌中无声涌起。那波涛,那涟漪,那星光璀璨,那沉沉剑影,都埋在河水中。那中间有万千般强烈的情感,有少年们紧挨着急促跳跃的心脏,有他们最热情无比的年华。

闻蝉在拥抱中,感受到李信的郑重。

直到他忽然笑了一声,说——“知知,你长大了。”

闻蝉惊喜地仰脸笑,“是么?”

这么多年,她真是很少从别人口中听到“长大”的评价。大家都说她小,都把她归于不懂事的一列。

李信一本正经地说:“当然长大了啊。你的胸大了。”

闻蝉:“……!”

猛涨红了脸,无情地推开李信,关上了窗,恨恨说道——“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