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9(2 / 2)

冬之寒,夏之炎。

夏之凛凛飘雪,冬之寂寂长夜。

漫长无比,煎熬无比。要杀掉多少人,打晕多少人,才能找到心爱的女孩儿,才能把她护在身边呢?

他纵是学了一身武艺,可为什么最需要的时候,却帮不了他呢?

“噗!”

迎胸一脚,从高空往下,踹向精疲力尽、眼尾赤红的少年。

李信被骤然降来的冲力击中,往后摔去。他在半空中反应快速地调整了姿势,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往下处走,退大几步后,在地上站稳了脚。

抬起脸来,面容阴沉沉的少年,擦了把从鼻子里流下来的血,看向落地与他对峙的黑衣人。

黑衣人同样凝重无比,高声冲李信吼了几句话。

李信:“……”

没听懂。

一群五大三粗、称不上会武功的反贼中,出现了一个会武功、且武功很不错的人。再看对方的穿着打扮,少年几乎已经肯定:村里现在除了那些反贼,还有第二拨人!

目的不明的第二拨人!

少年心中一沉,愈发感觉到了此地不宜久留的危机感。

黑衣人影又冲他吼了几句后,李信依然没听懂,但已经自觉关闭了耳朵,懒得听了。血腥味扑鼻,他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堆中一扫,脚尖一点,一把趁手的武器落到了手里。

李信一言不发,一往无前地冲向黑衣人!

……

半刻后,村头明月相照,树斜人倒。李信面对吓破了胆的村长,救了他们一家,却得知闻蝉已经走了。

失望,担心。

李信转身就走。

临走前只是起意般问,“报了官府了吧?”

抱着妻儿掉眼泪的村长茫然抬头:“……啊?”

李信:“……”他露出一个森然的笑,“托一个后生出村,找官寺,报官府!”

村长这才从惧怕中找回神志,连连点头去办正事。

……

院子里,血腥杀戮味浓重,比别的地方更加厉害,将夜雾压得看不见。

一众黑衣人围着离石,让男人举着滴血的手,喘着粗气,沉默不语。

离石一直没有等到李信,也无法确认闻蝉的安危,且在黑衣人突袭的时候,有另一波人数庞大的贼子进了村,烧杀抢掠。

离石心中焦虑。李信和闻蝉救了他!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害死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他以为他已经甩掉了这些人,没想到对方居然又找到了他……

他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他要救人!救这个村子!救李信和闻蝉!

……

两方人马就在闻蝉面前交手,双方各有利弊,闻蝉心脏砰砰跳,连动弹都不敢。她苍白着脸,跪坐在高耸的草垛后,暗自祈祷他们快些走!不要有人发现自己!

然只在突然间,一个人重重地摔倒在闻蝉旁边的草垛上。沉重的身体把草堆往下重重一压。被敌人摔到此地的人捂着腰惨叫,忽感觉到什么,往旁边一看。

便看到秀美如仙的少女。

闻蝉跳起来,转身便跑!

“小娘子哪里走!”这个人才被敌人重摔,就重新有了力气,狰狞着表情,张牙舞爪,嘿嘿笑着追闻蝉。

女子的力气、奔跑速度,全都不如男儿。就算闻蝉身体健康,但她从小娇生惯养,她的抵抗力,更加远远不如。

才跑出几步,手腕就被身后的男人握住了,把她往后拖。

闻蝉当即拔下头上的发簪,乌浓长发飞散而下,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头簪子,刺向身后的人——这个簪子,闻蝉其实是为李信准备的。

如果李信真的欺负了她,她绝不让他好过。

而现在、现在……“放开我!”

男人反应很快,女孩儿力气又小,簪子只在男人厚重如熊掌的手上划过一道,反手,簪子就落到了男人手中。惊讶于这个少女的机智,无奈她太弱,男人沉了脸,冷笑着,“敢跟老子动手?再动一下试试……”

两手一围,便要过来把闻蝉横抱起来!

闻蝉尖叫:“救命!”

一道光如闪电,从她眼前划过。身子一轻后又被甩下,闻蝉摔倒在地上滚了几圈,泥土尘埃满满,抬起脸,看到之前欺负她的男人,僵直地倒在地上。

……再动一下试试!

有人于是再动了一下,他死了。

眉心破了个洞,鲜血缓缓地从那里流出来。

他躺倒在地,双目圆睁,还保留着之前的淫-邪,死不瞑目。他怕是万万想不到,自己会死得如此意外,如此戏剧。

在黑暗中,在高一声低一声的杀伐求饶声中,在满空的鲜血满天的层云遮月中,闻蝉觉得世界变得好安静。

像一首悠缓的曲声。像悠久无尽的长河。像秋天的清晨霜雾。还像人死后的雪落无声。

闻蝉回过头,看到一身血、一身霜的少年,向她走过来。

他从杀戮堆中杀出了一条血路,脚下便是倒下的人,要么晕了,要么死了。只有他一个人,煞神一样站在修罗场中。衣衫褴褛,破洞破鞋,嘴角也有血。

可是他眼睛那么好看。

他走到她面前,在一地“尸体”中,蹲下了身,把她抱在怀里,抱在他那充满了血腥味的怀抱里。

闻蝉坐在地上,被少年单薄的怀抱护住。他的怀抱温暖,但是他在发抖,她也在发抖。耳边的哭声喊声一会儿遥远,一会儿近在耳畔,女孩儿大脑空白,轻声问,“你杀了他们?”

李信很平静地说:“谁碰你,老子就杀谁。”

“我很怕……”

“知知,不要怕,你不会有事的。你有什么怕的呢?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有事。”

他还是一贯的狂放,声音里,却充满了疲惫。他那颗强韧无比的心,在此刻,坚定,却也焦灼吧?

闻蝉眨着眼,从他的肩上,看到云层上跳跃而出的明月。薄云悠悠地散开,再一次的,清辉普照,血流成河。在那银白色的月光下,少女的泪,夺眶而出。她在月光下的面容,眼神,全是对着李信一个人的。

闻蝉散着长发,巴掌大的苍白面孔上,睫毛卷翘向上,乌黑湿润的眼睛里,波光潋滟,万千湖水被狂风卷起,汇成瀑布,越凝越高。那里面有一汪浓烈的情感,需要倾诉。

她颤抖着,看着李信,开口,“李信,我……”

这是闻蝉最感动的时候。

李信想。

她是要说些动听的话了吧?终于被他感化了么?她是否情绪激荡下,当即要“以身相许”呢?

不枉费他在她身上花的心思。

李信安静地看着她,很认真,很执着。他轻声,“你要说什么?”

耳边喧哗全都远去,只看到漫长的岑寂中,流着泪的少女。

闻蝉说,“李信,我……”

哐!

一把刀横飞而来,少年歪头躲开。

砰!

又一声巨响。

那把飞来的大刀转了几圈,掉在土地上,一个黑衣人被从远远踹过来,重重摔倒在地,被撞得人事不省。而一个高个男人,带着一身煞气,从浓黑的夜雾哭吵声中走出来。他胡乱背着一把刀,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跑向沉着脸的少年,和他拥抱着的、泪眼婆娑的女孩儿。

月朗星稀,踩过一地尸体,脸上沾了些血迹的英俊男人看到两个少年,眼睛腾地亮了。他蹲过来,指手画脚一阵,“啊啊啊……!”

闻蝉眼泪挂在睫毛上,愣愣地看着他,“离石大哥?你还好么……”

李信:“……”

何为煞风景?

此谓煞风景。

少年阴沉着脸,看那两人开始旁若无人地高兴叙旧。而他多想把知知的肩膀转到自己这边——他不关心这里的杀戮,不在乎离石的问题,他就想知道:

知知,你先前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你是不是一激动就要以身相许了?

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