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青这时端着参汤进门,瞧见丘福手里拿着血书,好奇问是什么。
丘福在王爷无声地赞同下,将血书递给了徐青青。
徐青青看过之后,惊讶问朱棣为何不将血书给太子妃,“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既然在死前幡然醒悟,该让太子妃知道这事儿。”
“你若想让大嫂早点走,倒是可以送。”朱棣应承道。
徐青青想想也是,这血书于太子妃来说是个很大的刺激。她本就是因为常明珠的事觉得丢脸,才会想不开生病,此刻若再拿常明珠的血书刺激她,她一定会情绪激动。
“那算了吧。”徐青青把血书还给丘福,还是王爷想得比她周全。
“王爷明日就该张罗回凤阳了,我就不去了,要留在这里。”徐青青在朱棣喝参汤的时候,故意跟他这样打商量。
朱棣放下手里的汤盅,看着徐青青,等她下话。
徐青青笑了下,“瞒不过王爷,我是有事儿要宣布。”
徐青青拍拍自己的肚子,小声告诉朱棣:“有了。”
朱棣蹙眉,“你说什么?”
“怀孕了。”徐青青又笑,“我这两天都把了脉,确定是了。”
朱棣放下手里的汤盅,猛然站起身。
徐青青挺期待朱棣的反应,见他什么话都没说,先慌张地在地中央徘徊了两圈,觉得还挺好笑的。燕王不愧是燕王,连当父亲表达喜悦的方式都别人不太一样。
以前徐青青本以为自己发现自己怀孕,一定会很愁眉苦脸,可是现在真发生了之后,她发现大概是自己之前多思多想的缘故,竟然很容易就接受了,还挺开心,颇为期待小朱棣的出声。
徐青青走神的工夫,朱棣已经转圈回来,忽然抓住了徐青青的手。
“青青,我们私奔吧,我等不及了。”
徐青青一愣,对上了一双温柔纯净的眼。
第49章私奔
“清和?”徐青青先确认身份。
书生应承,忙抓紧徐青青的手。
徐青青在确定燕王正处在书生人格之后,很迷惑一件事。燕王为何会在听到她有孕的消息后,突然变成书生。他只有在感觉到难过或痛苦,并且回忆到少时经历的时候,才会转变为书生人格。所以是她怀孕这件事,让燕王觉得痛苦了?
徐青青缓缓吸口气,尽量保持心理平衡状态对待书生:“可我还有家人,我若走了,他们该怎么办?”
“死遁。”书生看徐青青的眼神异常认真,“我已想好了办法,只要你愿意。”
徐青青挑了下眉,琢磨着自己到底是愿意好还是不愿意好。
“青青,你可想好了,你若跟我在一起,便要浪迹天下,过普通人的日子了。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绝不负你,也会绝不会让你吃一点点苦。以后家里的粗活都由我来干,打水烧火、做饭洗衣、修房种田,我都可以。你只要安心地在家,研究你喜欢的医药便好。”
书生说着,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再抬头的时候,用特别认真且充满渴望的眼神看着徐青青,诚恳地再问一遍她是否愿意跟他一起私奔。
徐青青鬼使神差地点了点下头。书生这副认认真真又虔诚的模样,她实在是不忍心拒绝。再说她如果拒绝了书生,书生势必会伤心难过不已,那要等什么时候才能唤回燕王?她还等着燕王回来,好生找他算账,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一听到她怀孕的消息他会那么悲伤……
“真的?”书生开心地笑起来,眉眼泛着柔柔的涟漪,像个得了糖就开心的孩子一般。
“答应归答应,却不能什么活儿都让你来干,我也要分担。”徐青青抓起书生的手,和他十指交叉。
书生见状,又笑起来,看徐青青的眼神里一直盈满着深情。
“我现在就去找我表弟,让他帮忙寻一具差不多的女尸来,再弄两套一样的裙裳。待我安排好一切后,你便穿其中一套裙裳,借故一人山上采草药,我准备好行李马车在山下等你,我们直接走即可。山崖下会有一具摔得面目全非的女尸,那些人自会从衣裳发饰等处来判断是你。”书生说完,就推门出去。
徐青青便站起身,观察书生的反应。现在他们已经不在平安观了,在京城的府邸,她想知道书生是如何适应地点环境的变化。之前时间环境的变化,书生选择了自动忽略了。但这一次,在他刚刚所言的‘计划’里有提到平安观,上山采药,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书生在出门后,顿住脚步,明显愣住了,在发现周围环境变了之后,他马上折返回来,略有些疑惑地问徐青青,他们现在在哪儿。
“京城。”
“京城?我们怎么会在京城?”书生更迷茫了,使劲儿想从脑子里搜寻相关记忆,但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且越想越头疼。
书生紧蹙着眉头,手扶额,靠坐在榻边,一边使劲儿地想一边嘴里念叨着。
“我们为什么会来京城,为什么……”
“我们为什么会来京城,为什么……”
“我们为什么会来京城,为什么……”
徐青青听他反复循环换念叨了三遍,心料不好,这应该是快进入到了丘福所言的书生会崩溃的状况。
“你怎么睡一觉就忘了,我们来京过年的。”徐青青给了书生一个模棱两可的解释,当然这个解释是真话。但如果是正常人乍听这样的解释,肯定会有很多疑问,比如我们之前好好地呆在凤阳城,为何要忽然来京城过年。
“瞧我这记性,许这几日睡多了,这会儿还迷糊没醒呢。”书生听到徐青青的解释后,立刻适应了这说法,没有提出质疑。
徐青青觉得自己猜的没错,在潜意识里,书生和燕王的认知其实是互通的,只是他们彼此之间没意识到这点。
徐青青决定再试探书生一下,“我在厨房熬了燕窝粥,你去帮我端来好不好?”
书生一向温柔性子不拒绝人,自然是答应下来,这就出门去了。
徐青青马上下令,让府中所有人都撤到别处,切不可在王爷面前出现。理由则是,王爷现在暴脾气,需要一个人安静思考,谁敢随便冒头若出意外,一概不偿命。府中这些下人们本就惧怕燕王,听了这警告之后,半刻不敢怠慢,甭管是在和面的还是扫地的,都立刻丢了手里正干的活计,连手都不敢洗,眨眼间散尽,半个人影都没留下。
徐青青一直在书生后面跟着,眼见书生离开院子后,先是环顾周围环境,因见不到人问路,他便试探着寻找。最后竟半条路都没有走错,便直接抵达了厨房。
在书生去端燕窝粥的时候,徐青青便折返回房。
徐青青琢磨着这病治愈的可能性,目前可以尝试一下让书生和燕王彼此间‘互通有无’。一旦书生肯承认燕王的存在,这个病说不定就有机会治愈了。
晚上和书生一起吃饭的时候,书生总是给徐青青夹菜,而且每次夹的还都是她爱吃的菜。徐青青知道书生肯定特意观察过,免不得又有点感动。
徐青青之前因为燕王伤心变书生的那点‘郁结’,全被书生现在的温暖举动给驱散了。
“你父母可还好?”书生问。
“嗯,都很好。”徐青青应承之后,发现书生笑得勉强,再低头默默吃饭的时候,落寞垂眸,似有什么心事压在心头。
徐青青稍作琢磨了下,书生除了对一些环境问题犯迷糊之外,其它事情上可从来都不笨,毕竟他和燕王可是共用了同一个脑袋。
能让书生如此落寞却又避讳不去提及的问题,必定是燕王了。才刚她说他们一起回京过年,书生一定会想到她有着燕王妃的身份,免不了会在过年的时候跟燕王一起进宫守岁。
他大概很想问她和燕王的事,但又怕问了令她难堪或难过,所以就忍着不问。可不问心里又难免计较,就压了一块石头在那儿。
因为在乎所以计较,也因为在乎所以不敢计较。
徐青青吃光了书生给她夹的满满的一碗菜后,笑着去捏一下书生的脸。
“明晚我们就私奔好不好?我来安排。”
书生落寞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喜色,连眼睛里都闪着微光。
“可你的家人——”
“谁都没有你重要,因为你也把我当成了最重要的人,不止牺牲了未来,还冒着生危险选择跟我在一起。”徐青青说这话的时候,见书生眼里竟然闪出了泪花,忍不住也眼眶发热,“你对我这样好,我又岂能负了你。”
“青青,”书生突然抱住徐青青,“多谢你。”
“哎呀,跟我道谢什么,赶紧先把饭吃完。”徐青青又给书生盛了一碗饭,让他多吃点私奔的时候才好跑得快。
书生还真听话,又吃了一碗饭。
饭后徐青青又弄来了各式样的甜品,都说吃甜食会让人觉得幸福,徐青青决定试一试这办法能不能将书生召回。
书生人格的朱棣并不讨厌甜食,且对于徐青青的推荐,他来者不拒,徐青青说什么好吃,他就吃什么,乖得很。
徐青青见书生吃了还是没反应,决定换个花样,“我喂你呀。”
徐青青当即把点心送到书生嘴边,书生愣了下,便腼腆地垂眸,尴尬地把嘴凑到点心旁边,只咬了一小口。书生随即就脸红了,且红了个透。
徐青青见状,便仰侧在他的脸颊浅浅地吻了一下,书生的脸当即就更红了。虽然知道同一个招数二用也不能唤回燕王,但徐青青还是想这样逗弄书生一下,因为他红脸的样子实在是太招人想去欺负他了。
傍晚俩人依依惜别后,书生就被安排到隔壁院歇息。但他并没有真的休息,而是问丘福要了木头和刻刀,熬了一夜,将他之前答应好了回赠给徐青青的木雕小人儿刻好了。
书生临到天亮前才睡,都没来得及更衣就躺在榻上睡熟了。徐青青听了丘福的回禀,又感动又心疼,过来给他盖好了被子后,便看见了桌上雕刻好木雕小人儿。圆圆的脸,大眼睛,穿着一身道袍,手持着拂尘一本正经,很像她了。
徐青青把木雕小人儿放回原来位置,就踮脚走出门外,悄悄地把门关上。
这时,外头匆匆来一侍卫,模样很焦急。
丘福听这人回禀两句后,脸色沉重了,立刻看向徐青青所在的方向。
徐青青赶紧快步走出去,让丘福有事就说。
“胡丞相来了。”丘福跟徐青青仔细解释道,“前日有丞相府的帖子给王爷,王爷看过之后,倒没有特别交代过。如今看来,那拜帖上八成说的就是今日要来拜访。”
“找借口把人打发了。”徐青青干脆道。
以书生现在的情况,断然不能见胡惟庸。这胡惟庸可是比晋王还能搞事的人物,且会把人死里整,见他跟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别人倒还好,但这位胡丞相却不是随便什么借口都能打发了。胡丞相知道王爷在府里,此前还大张旗鼓送了拜帖来,若王爷避而不见,回头少不了会有凶戾自傲、轻视当朝丞相的流言传出去。如今王爷年长了,已非稚子,若再传出这样的声名,对王爷日后的前程极为不好。”
“再传出?”徐青青抓住了关键词。
“王爷对于作恶之徒的手段确实狠厉,但却并非传言中那般可怕。这些年王爷在外凶戾不佳的名声,其实都是拜这位胡丞相所赐。”
丘福便简单概括了之前的情况,王爷之前有两次拒见胡惟庸,皇子之中唯有王爷不谄媚不曾向胡惟庸贺寿送礼,所以胡惟庸对王爷格外不喜。
“胡丞相此番前来,怕是早有准备,很可能在陛下跟前已经提过了。若王爷这一次仍旧闭门不见胡惟庸,回头在陛下那边也不好交代。”
当然,丘福也明白,以王爷现在的情况去见胡惟庸,的确不太合适。比起暴露王爷的怪病,那还是选择彻底得罪胡惟庸好些。但是丘福总觉得如今因有燕王妃在,凭着王妃的聪慧,说不定会有全部保全的办法,如此便省去了很多麻烦。
“你容我想想。”徐青青让人先取府里最好的茶去招待胡惟庸。
徐青青在原地琢磨了片刻后,命丘福取来安神香先在王爷屋子里点上,再把屋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别露出破绽。
“王爷以前可抄写过经书之类的东西?”徐青青问。
“有的。”丘福忙按照徐青青的要求,又去书房将王爷曾经抄写过的经书翻找出来,又去布置一番。
徐青青则带着碧螺、万春等人先去见了胡惟庸。
胡惟庸刚把茶吹得能入口了,听传报声喊来人居然是‘燕王妃’,颇感意外。但他还是稳稳地坐在原处,先把茶喝上了一口之后才起身,再慢悠悠地向带着一群人气派走进门的燕王妃行礼。
“胡丞相太客气了!胡丞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常为诸王授业解惑,照道理也算是王爷们的恩师了,当该是我这等小辈给胡丞相行礼才是。”徐青青端庄地在上首位坐下之后,嘴上说了这一番客气话。
这一番话显然不是真心,若真心的话,此刻哪里会坐下,直接就来跟他行礼了。
胡惟庸不禁高看一眼徐青青,京内妇人们都在盛传这徐达长女是乡野出身的泥腿子,上不了台面。倘若她们瞧见了徐氏今日这做派,谁还敢说?胡惟庸早听说今年除夕夜,徐氏一曲唢呐得了皇帝高赞。当时还以为这徐氏瞎猫碰死耗子,走运了,不过正好应景儿合了皇帝的心意,加之她为徐达长女的身份,才会被格外优待。如今看,倒是他以前轻瞧了她。
“王妃谬赞了,下官愧不敢当。”
胡惟庸特意往门口看了一眼,确定不会再有人来了之后,方去询问徐青。
“不知燕王今在何处?下官今日特来拜见燕王。”
“累晕了,”徐青青随即就话说半截,“昨晚王爷熬了一宿——”
胡惟庸怔住,没料到这位燕王妃居然这样‘直爽’,连这种夫妻间的秘事竟都敢口无遮拦地当着外人面说出来。他是不是该收回前话,这分明就是乡下来的粗鲁无知妇人,竟连泥腿子都不如了。
gu903();“胡丞相还要见么?”徐青青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