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朕没让你说话!”皇帝一拍龙案,震的桌上的砚台都跟着颤了颤。
这一吼,熹淑妃立马乖乖闭了嘴。
“小栗子,你继续说。”
余鹤点点头:
“当日圣上寿辰,太子与我商议要送什么礼物比较好,当时太子是想以百种不同字体组成一个寿字为圣上祝寿,但那时,恰好房顶有异动,太子殿下唯恐被人偷听了去,便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说着,余鹤看了眼熹淑妃:
“谁知,偏就叫若安皇子听去了,这其中门道,恐怕也不用奴才再加以口舌。”
“但没想到的是,那幅祝寿图偏惹了圣上不开心,于是便有人怀疑是奴才为太子出谋划策,故意从中作梗。”
“皇上,不是的。”熹淑妃哭着摇头。
这件事扯到自己的儿子若安身上,那才真的完了。
余鹤没理会哭哭啼啼的熹淑妃,继续道:
“先前奴才曾经答应过圣上,给奴才一个月时间,便要辅佐太子殿下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男人。”
说着,余鹤冷笑一声:
“恐怕这才真的阻碍了某些人的利益。”
皇帝点点头:“确实,若廷这一个月来进步之快令朕倍感欣慰,甚至是咂舌。”
“所以,顺理成章的,若廷,贵妃娘娘,怀有身孕的德妃娘娘和琳昭仪,这些全部都会成为若安皇子登上太子之位的最大阻碍。”
“不是,皇上!这件事和若安没有一点关系!”熹淑妃急了,跪着爬到皇帝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腿。
皇帝使劲甩开她,冷着张脸,不发一言。
看到熹淑妃这个吃瘪的样子,说实话,余鹤一点都不觉得可怜,只能说她自作孽不可活吧。
“而且,淑妃娘娘,您就说实话吧,受您指示杀害小饺子和锦媛以及两名目击宫女的人,是九王爷的暗卫,出野对吧。”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熹淑妃还打算继续装蒜。
“不用装了,知道我计划的人寥寥无几,且都和自身名誉性命相关,绝对不可能泄露出去,那么思来想去再根据平日的留心观察,就知道,那个内奸就是出野。”
“说这个,有证据么?”
“出野的母亲身患重病,急需银钱续命,其实这件事只要将出野招来问问便真相大白了,迫害嫔妃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出野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会为了他的母亲将您的所作所为一字不落全供出来。”
说着,余鹤冷笑一声:“怎么,要找他过来当面对质么?”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熹淑妃猛地站起身,怒不可遏地指着余鹤。
余鹤觉得她能说出这句话真是笑掉别人大牙。
当年母妃被冤枉打入冷宫,九叔遭弹劾尸首分离,自己被从太子之位拉下来的若廷更他妈想问问:
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
“皇上。”余鹤又缓缓开口道。
“您以前嫌弃太子殿下读书射御样样不及若安皇子,嫌他胆识甚至不及一介女流,他的确不聪明,也懦弱,但我陪同太子出宫这半月,忽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皇帝望着他,目光深邃。
“一位真正的明君,是心系百姓,心系国家,而殿下曾经说过,希望以后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吃到桂花莲子羹,再不必受饥饿之苦,百姓想要的,也不是多么会骑马射箭吟诗的君主,他们想要的,就是能时刻将他们放在心上的君主。”
沉默半晌,皇帝轻轻点了下头:
“你说得对,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
“那么我想请问淑妃娘娘,咱们优秀的若安殿下,可曾明白这个道理?”余鹤看向熹淑妃,语气中满是讽刺之意。
“他当然明白。”熹淑妃咬紧牙关。
“你放屁!”余鹤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自古以来君王相争要牵连多少无辜臣子百姓跟着做炮灰,你难道不明白么?你还要让若安去争太子之位,且为了替他扫清障碍,你设计陷害德妃娘娘和琳昭仪,将她们害成这个样子,有你这样恶毒的娘亲,会教出什么好儿子?!”
余鹤说着,毫无规矩地一把揪起熹淑妃的衣领一字一顿地告诉她:
“太子之位?你不配,你儿子同样不配。”
心中一直紧绷的最后一道防线似乎也在这句“你不配”中轻易瓦解,所有的期望,都在瞬间分崩离析了。
熹淑妃失了力般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流下。
“淑妃,这太监之言到底是不是真的,如若有冤情要讲出,母后自会替你讨回公道。”皇太后急了,甚至身子都跟着前倾。
要不是皇帝拦着,她都想下去扶起她这个最疼爱的侄女儿。
熹淑妃趴在地上,哭得身子都跟着颤抖。
“行了,先把她押入刑部大牢,现在去逮捕那个叫出野的暗卫。”
皇帝一摆手,似乎是也不想再听她多余的解释了。
就在这时,全程沉默的德妃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向还跪在地上的熹淑妃。
接着将手中的物什扔在她面前:
“还有这个,当初你送我说是保胎的东西,我还给你,你自己留着用吧。”
霎时间,浓郁的香气布满整个房间。
几个翰林院的学士嗅了嗅这味道,似是无意说道:
“好像是麝香的味道。”
“没错,是麝香。”另一位学士肯定说道。
此话一出,几乎是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麝香的味道会导致子宫兴奋,引起子宫收缩,很容易导致孕妇流产或者小产。
而听德妃这意思,熹淑妃好像在其怀孕期间给德妃送了这个东西。
那岂不是,要谋害龙种?!
熹淑妃慌了,她一个劲儿摇头:“不,不是的,这个真的不是臣妾给的,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是了,这麝香的确不是熹淑妃送的,而是余鹤自己从太医那讨来的,他拿给德妃故意教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能确保她能坐实这谋害皇室的罪名,这样,可不仅仅是冷宫伺候了。
这种罪,比谋逆还严重。
就像当日熹淑妃在德妃耳边轻声嘲笑一般,德妃也用同样的方式凑到熹淑妃耳边,轻声道:
“当日你陷害我沦落冷宫,现在我奉还给你,咱们扯平了。”
“行了,带下去。”
皇帝一声令下,几名锦衣卫马上从门口跑进来,一人一边拉起熹淑妃。
“皇上!皇上不是的!您听臣妾解释啊!”
熹淑妃叫的特别惨,说句难听的就像杀猪一样,她还在锦衣卫手中剧烈挣扎,一个劲儿向皇帝和皇太后求救。
但很不幸,除了毫无办法的皇太后外根本无人理会她。
“还有五皇子若安,朕决定,削了他的皇子之位,贬为平民送出宫中,永世不得再踏入皇城半步。”
皇上这一次的大义灭亲之举令在场所有人不禁都在心中暗暗叫好。
“皇上英明啊!”余鹤忍不住冲着他伸出大拇指。
“以及朕的两位爱妃,你们受委屈了。”皇帝扶着她们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但是余鹤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皇上这怎么说变就变,怎么想通的,还有他说的那个场景再现,到底是什么。
在听到余鹤的询问之后,皇帝马上带着余鹤一等人来到了当初关琳昭仪的锦荣阁。
同上次过来时一样,阴暗潮湿,处处透露着一股生冷。
皇帝指着那面长长的黑墙,道:
“朕就是在这里看到当日熹淑妃是怎样将若昭带出锦荣阁,又是怎样以茗希替换。”
“真是奇了,竟还有这种事。”琳昭仪望着那面墙,不可思议地伸手摸了摸。
“一定是老天爷显灵,看不过去咱们蒙受着不白之冤吧。”德妃笑道。
余鹤望着那面墙,伸手摸了摸,然后叹了口气。
什么老天爷显灵。
这墙的外层涂料是一种以四氧化三铁为主要成分的涂料,也称磁性氧化铁。
而琳昭仪临盆当晚正好碰上雷阵雨,闪电将电能传导下来与墙上的磁性氧化铁构成了一个录像机,在特定的条件下,再有闪电传导下来,便会重新放映曾经的景象。
这种几率非常小,几乎是百年难遇一次。
但偏偏就被琳昭仪碰上了。
余鹤这么一解释,几名翰林院的大学士纷纷拍手称赞,直道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
“熹淑妃以为提早一步探得你的计划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德妃温柔笑着,“不过,还好老天眷顾我们。”
是啊,还好老天眷顾。
想着,余鹤回头看了眼这偌大皇宫。
道路两旁燃起精致的长信宫灯,火光摇曳,那过于温暖的颜色,却还是令人觉得冷。
不知道殷池雪,现在怎么样了……
余鹤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他毫不犹豫就承认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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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里,熹淑妃只穿一件白色亵衣抱着双膝紧缩在监狱的角落里。
遍地都是老鼠蟑螂爬过的痕迹,甚至就连天花板上都有老鼠窸窣窜过的声响。
熹淑妃哪受过这种罪,这会儿吓得浑身发抖,她紧紧捂着耳朵,眼泪一直簌簌下落。
但其实,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儿子若安。
自打自己被关入刑部大牢来的三天,始终未听到关于若安的消息。
这时候,刑部大牢外面的大门忽然响了两声。
熹淑妃瞬间来了精神,马上坐起来,求助性地望过去,小声问道:
“是母后么。”
门口委身进来两个身穿黑斗篷的身影,细细看去,似乎身材略微有些矮小,看起来像是两个女人。
熹淑妃内心再次燃起希望的火焰:“母妃,是您来救我了么。”
那两个穿着黑斗篷的人迈着小碎步走到熹淑妃的牢门前,停了下来。
接着,旁边一个狱卒狗腿地打开了牢门。
其中那个高一点的黑衣人率先委身踏进了监牢中,后面那个矮一点的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也不进来,就那么乖乖候在外面。
“母……母后?”熹淑妃心里咯噔一下,似乎觉得不对劲,于是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那个黑衣人在一旁站了许久,接着缓缓伸出细白的手,将斗篷的连帽摘了下来。
就像是内心一圈圈扩大的震惊与恐慌,熹淑妃的眼睛也渐渐瞪圆。
“你,你……”她不可置信地倒退两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来人多少令人有些意想不到。
过于朴素的脸,和熹淑妃那张妖艳的脸截然相反。
“皇,皇后?”
皇后向后勾了勾手指,示意后面那个黑衣人将手中的东西递过来。
熹淑妃是真的怕了,瞳孔剧烈收缩,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手中的东西。
一只药瓶。
“你好像很怕?”皇后一挑眉,轻声问道。
说实话,十几年了,熹淑妃听到皇后说话的次数真的寥寥无几,甚至都不知道她声音是怎样的,因为大多数时间,皇后都在沉默着。
但今天,终于听到了,不过那种语气,确实令人不寒而栗。
“现在知道怕了,以前不是从不将我放在眼里的么。”
说着,皇后缓缓蹲下身子,俯视着趴在地上的熹淑妃。
“不过我倒是该感谢你,这次没有对我下手,是觉得我根本不足为虑对么?”
熹淑妃将自己紧靠在角落,一个劲儿摇头:“我没有,我不是这么想的。”
是了,现在这种环境下,即使是从不放在眼里的皇后,也能将她吓得够呛。
皇后笑笑,抬手抚摸着她的脸,指尖划过的时候,熹淑妃整个人都紧绷了。
莫名其妙的,就是浑身动弹不得。
恐惧感一波波侵袭了大脑,甚至于,一瞬间产生了强烈的呕吐感。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与其多一事不如大家都和和气气的过日子。”
皇后说着,猛地捏住熹淑妃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
“可总有那不识好歹的,将这后宫搅的天翻地覆。”
熹淑妃只觉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好像一口气儿没接上差点窒息。
眼前是皇后那张平淡无奇的脸,虽然她笑得很温柔,但还是让人后背发凉。
更像是,戴着面具的妖怪……
“本宫乃后宫之主,自然要为这事讨个说法,你也不必觉得委屈,自作孽罢了。”
说着,皇后将手中的小药瓶拔掉塞子,一只手捏着熹淑妃的下巴,一只手举着药瓶就往她嘴里灌。
“不要!不要!”熹淑妃剧烈挣扎起来,似乎是用尽了浑身力气,像被狮子扼住咽喉的藏羚羊一般。
皇后越发发狠,使劲捏着她的下巴,眼神中写满了狠厉。
接着,她将那一瓶药全部灌进了熹淑妃嘴中,然后猛地甩开她,将空了的药瓶扔在她面前。
熹淑妃趴在角落里咳嗽不停,她将手指伸进喉咙抠着,想要催吐将那些药吐出来。
但那药的药效真的太快了,几乎是刚喝下没多久,熹淑妃便感受到五脏六腑似乎都搅在了一起那般剧痛,而嗓子里口腔里都像被火燎一般,烫的她甚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皇后站起身子,俯视着她,嘴角是不易察觉的冷笑。
她趴在地上不停打滚,七孔流血,眼泪和血水融合在一起糊作一团。
皇后最后看了她一眼,接着委身踏出监牢,重新穿好斗篷,带着她的侍女匆匆离开了刑部大牢——
翌日一早,熹淑妃被人发现死在了刑部大牢中,七窍流血,内脏已全部腐烂,验尸官验过尸体后说,她是死于剧毒。
而次日,其子若安也被发配至边疆,并永世不得再踏入京城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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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彻底迎来了春天,大家都脱下厚重的冬衣,换上了轻薄的春装。
大地一派生机勃勃,盎然之色。
而就在入春的第二个周,有些事情还是不可避免的到来了。
殷池雪起兵造反了。
原来他觊觎皇位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以说大概有十多年甚至二十多年,在他八岁的时候,这个念头就已经在心中生根发芽了。
因为他曾经答应过那个小子,将来等自己当了皇帝,一定要将他接到宫中,那些满口等级制度的老梆子但凡敢说一个“不”字,全都得脑袋搬家。
年幼的时候他只是想想。
长大后,开始觉得皇兄治国有道,国泰民安,也不错,于是也放弃了篡位的想法。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兄夜夜笙歌,到后来甚至忠奸不分,北方大旱,民不聊生,却依然在强征地税,殷池雪觉得,与其这样,不如乖乖让贤。
gu903();但念于兄弟之情,殷池雪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了。